“下頭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我也聽說了,可我並未相信過,二夫人是何等樣光明磊落的人,況且關起門來是一家,您也不是那種狠心的人。便是四小姐真的做錯了,您做嬸嬸的去教導也是名正言順,哪裡需要用到這種手段?”
韓姨娘說到此處,幽幽歎息一聲,“這深宅大院的,人心隔肚皮,隻怕是有人背後陷害二夫人了。”
二夫人一把拉住了韓姨孃的手:“要不怎麼說是老太君孃家教導出來的人,如你這般蕙質蘭心的,隻做個姨娘,著實可惜了。不知你聽說了冇有……”
二夫人指了指背後,低聲道,“聽說太醫來瞧過了,那位怕是不好了,也就是今年的事兒。”
徐長寧聽得皺眉,手上動作輕柔為母親蓋好了被子,左耳中依舊是二夫人有些討好的聲音:
“……隻要她一死,你必定是要扶正的,到時候咱們也是正經妯娌了,以你的才華品格,怎麼擔不起?隻是,我看現在老太君心裡格外疼那個死丫頭,隻怕就算孟氏死了,老太君也要看在徐長寧的麵兒上,延後扶正你的事……”
徐長寧左眼中清晰的看到韓姨孃的眉頭皺了皺,斜挑秀麗的眉眼之中,有精芒閃過:“這也不難,老太君喜歡什麼樣兒的女孩兒我心裡清楚,慢慢改觀便也是了,其實這事兒甚至都不用你我動手,現成就有人選,蕭氏那邊也頗為……”
畫麵漸漸拔高,聲音也漸漸消失,不過片刻,徐長寧就感覺噬心蠱回到了自己身邊。
雖未將後麵的話聽全,徐長寧也知道,二夫人和韓姨娘勾結,隻怕接下來要對她不利了,這個家裡能被韓姨娘稱呼為蕭氏的,就隻有蕭姨娘。隻怕他們的計劃也與素來與世無爭的蕭姨娘有關。
在心裡謝過了噬心蠱,望著依舊昏睡的孟氏,徐長寧擔憂地輕撫她的麵頰。
“娘,您放心,有我在呢。”
可惜孟氏依舊昏迷,毫無迴應。
當日下午,蕭姨娘帶著十一姑娘徐長穎一同來了清欣園。
大嫂客氣地與蕭姨娘笑著,又與徐長穎頷首:“十一妹今日冇在房裡打絡子。”
徐長穎靦腆一笑:“大嫂子說笑了,母親病著,我哪裡還有打絡子的心思,隻想著來床前儘孝,也緩一緩焦急的心。”
阮氏笑而不語。
若是有心,早就來了,孟氏病了這些天,她寸步不離身邊,誰來了,誰冇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她心裡明鏡一般,就連她連個五歲的兒子都知道來侍疾,徐長穎已經十四歲了,難道不知來嫡母身邊侍奉?這會子纔想起來,說什麼焦急,誰信?
徐長寧卻在看到蕭姨娘來時,心裡便生了警醒。
“姨娘,十一妹妹請坐。”徐長寧笑著為二人端來交杌。
徐長穎偏身坐下,蕭姨娘卻不敢入座,隻是道:“婢妾粗手粗腳的,想是在夫人身邊服侍,大奶奶與四小姐也是不放心的。婢妾就想著,儘一些綿薄之力,今兒一早就預備了不少的食材,想晚上下廚預備一些飯菜,四小姐可以去吃個便飯。”
“是啊,四姐姐回來後,咱們姐妹也冇有什麼機會一同親香親香。”徐長穎也道。
這是個什麼理由?
徐長寧心下嘲諷,真想為夫人儘力,留下侍疾是最好的辦法,怎麼,夫人病了,做妾室的還打算在院子裡擺酒宴慶祝?
阮氏蹙眉,便要開口替徐長寧拒絕。
徐長寧卻暗地裡拉了一下阮氏的手,轉而道:“關起門來咱們都是長房的人,都是一家子,蕭姨孃的一番好意,我哪裡會拒絕?晚上我便去叨擾蕭姨娘了。”
“不叨擾,不叨擾。”蕭姨娘笑著轉移了話題,又開始幫忙端茶倒水,在孟氏的房裡留到午後才帶著徐長穎離開。
他們一走,阮氏就擔憂地拉著徐長寧的手:“四妹妹,事出異常必有妖,他們平日都不關心婆母,今日忽然就發好心了,我怎麼不信。隻怕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嫂子說的是,我也瞧出不對了。”徐長寧點著頭,長睫毛忽閃忽閃的,“她找的藉口太蹩腳,一看就知道其中有詐,索性我去瞧瞧他們要做什麼,免得這次推了,下次他們想到陰毒的法子,咱們冇防備。”
阮氏憂慮地點點頭,看了看依舊在昏睡的孟氏,低聲咒了一句:“這些人,都是黑了心肝的,婆母病成了這樣,他們冇有一天消停過。”
何止是不消停?現在恐怕不論是韓姨娘、蕭姨娘,還是在田莊將養的曲姨娘,都巴不得孟氏趕緊讓出這個位置來呢。
傍晚十分,徐長寧去了蕭姨孃的院中。
果真蕭姨孃親手預備了一桌好酒好菜。
徐長寧笑著道:“怎麼冇見五弟?”
“五少爺一門心思考功名,還在外院讀書呢。”蕭姨娘提起長子,語氣中難掩得意。
雖然韓氏是老太君的侄女,可韓氏隻有一個丫頭片子而已。自從徐長安死後,長房就隻剩下徐長宏一個男丁,她兒女雙全,若要扶正,也該是她扶正纔對。
徐長寧將蕭姨孃的神色看在眼中,笑著頷首:“五弟弟素來聰慧肯用功的。”
蕭姨娘和徐長穎就都開始勸著徐長寧多吃菜吃酒。
徐長寧十分謹慎,每一口菜,都是見他們吃了自己才吃,後來確定菜裡無毒,但蕭姨娘卻一直在灌她的酒,徐長穎也在一旁幫腔。
徐長寧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麼,索性就順著她們的意思,反架著蕭姨娘與徐長穎吃酒。
他們大概不知道,她在北冀國做質子,早些年經曆過不少宴會的場合,她不滿十歲時,就被人按著灌酒,每當北冀人的貴族要炫耀自己征服南燕的能力,就要將她這個質子叫出來羞辱一番,冇有人會因為她還隻是個小姑娘而放過她。
酒量,她從小就練出來了,現在已是千杯不醉。
徐長寧吃了不少,卻是臉不紅氣不喘,可勸她吃酒的蕭姨娘和徐長穎不過才用了兩三輩,就都已麵色潮紅,就連說話聲音都拔高了許多,明顯是醉了
正當這時,院子裡傳來韓姨娘笑吟吟的聲音:“蕭姐姐素日最是信佛的,老太君也瞧瞧這裡 。”
話音方落,就撩起了門簾。
徐長寧隻做醉眼朦朧狀,聲音軟軟的,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卻依舊含糊不清地辯解:“蕭姨娘這話不對,祖母是唸佛修行的人,怎麼會像你說的那麼歹毒?她怎麼可能盼著我母親死,去將韓姨娘扶正?蕭姨娘扯謊,也太惡毒了。”
蕭姨娘這會子已經吃醉了,徹底上了頭,聽到心心念念“扶正”的話題,又聽見老太君和韓姨娘,當即就搖頭道:“你,你個傻丫頭,你知道什麼,這些年都不在家,你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