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也想不到老太君竟會忽然發作,忙垂首恭敬地退到一旁,偷眼打量眾人神色。
隻見是韓姨娘臉色鐵青,徐長穎搖搖欲墜,徐長蘭就要穩重許多,隻是低著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全看不出其他情緒。
相比較,徐長蘭要比韓姨娘厲害的多。
老太君想起昨夜之事,氣便不打一出來,縱然韓姨娘是她的侄女,在這件事上,到底是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你們都退下。”老太君到底還是給韓姨娘留著臉麵,看向徐長寧、徐長穎和徐長蘭,“你們都先下去,二夫人和三夫人他們來了,就叫 他們先暫且在外頭等等。”
“是。”三個女孩子又齊齊應是,悄然退下。
出門前,徐長蘭但又地看一眼韓姨娘才紅著眼圈出了門。
來到院中,姐妹三人相顧無言,都是長房的女孩,可她們各有立場。
屋裡的說話聲起初不高,但不過片刻,三人就聽見了老太君的怒斥:
“你這是要將韓家的臉都丟儘了!看來是我常日裡對你太好,你纔會起了這樣的歪心。”
韓姨娘嗚嗚咽咽說了什麼,旋即老太君的怒火更熾了。
“我的確說過扶正你,可我從未盼著孟氏出事,做人要講良心,壞良心的事哪裡能做?你憑什麼覺著,我會為了扶正你,去犧牲我嫡親孫女的名聲體麵?你今日就給我說清楚,你和蕭氏到底是私下裡怎麼約的!”
老太君吃齋禮佛,又因徐家是半路出家的貴族,素日最重體麵,不願讓任何人瞧了笑話去,所以一言一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如今日這般氣得大吼大叫,足可見她是被氣得狠了。
二夫人帶著二奶奶狄氏和七姑娘徐長緋一同來時,就聽見屋裡老太君大吼:“黑了心肝的,你們這起子毒婦,連個自小收緊苦楚的孩子都不肯放過,也好意思去抹黑她?”
二夫人腳步一頓,心下就有些忐忑起來。
三夫人帶著八姑娘徐長蔓,十姑娘徐長瑤和十四姑娘徐長媛一同進門來,正看到二夫人遲疑的模樣,不由得笑吟吟問:
“二嫂這是怎麼了?可是老太君院子裡又擺放了什麼奇花異草,叫二嫂看呆了去?”
“冇什麼。”二夫人看三夫人一眼,似想從她的臉上看出嘲諷的端倪。
老太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若不知悔改,接下來還搗鬼,那你趁早回家去!”
話音方落,正屋的門就被推開,韓姨娘低垂著頭,一麵抹淚一麵走下了台階,看到所有人竟都等在院子裡,一副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將臉埋在胸口,匆匆屈膝行了一禮便快步走遠了。
徐長蘭看到生母如此,一張粉臉都羞得通紅,卻要強作不知情。
將眾人反應看在眼中,徐長寧心下好笑的很,看來昨日她潛移默化與老太君灌輸的那些想法,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老太君,不好了!不好了!”
正當眾人打算進榮鶴堂正廳給老太君請安時,外頭忽然傳來一個婆子敲破鑼一般的嗓音。
那婆子衝進門,似也冇想到院裡聚了這麼多位主子,也顧不得許多了張口便嚷嚷:“老太君,大老爺今日大朝會上被申飭,已經遞了乞致仕的摺子了!”
“什麼?”正屋門咣噹一聲被推開,老太君不可置信走出來,瞪大了雙眼指著那仆婦:“你說的可當真?你家大老爺呢?”
“大老爺、二老爺這會子都在外院,三老爺聽說了訊息,也急忙趕去了。”
“孽障,孽障!他才幾歲,他告個什麼的老!”老太君急得眼睛通紅,心焦不已地道 ,“快,去將老大給我叫來!”
“是。 ”仆婦行了個禮,便往外去。
老太君卻又道:“站住!你不必去了,我親自去問!”
老太君回頭抓了她的紫檀木柺杖,腳步匆忙的下了台階,韓姨娘和曹蔡嬤嬤忙一左一右的攙扶住。
女眷們如何也想不到,徐濱之會好端端的請致仕,心裡對徐家的未來都十分擔憂,不免都匆忙跟了上去,徐長寧便也緊隨其後。
纔剛到了外院書房所在的院落,還不等進院門,徐長寧就聽見了老太君焦急的詢問:
“老大,你怎麼這樣想不開!你好端端的求什麼致仕?你還不去將摺子給要回來!”
徐濱之的聲音有些疲憊,耐心地道:“母親莫擔憂,外界的事您不必參與了。”
“不參與?不參與就眼看著你丟官兒不成?”老太君使勁敲著柺杖。
徐長寧與眾姐妹進了外院書房所在的院落,就見徐濱之麵色平靜地垂首而立,老太君卻已氣得麵色紫漲。
“你給我說說,攝政王申飭你幾句,你為何不忍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還敢請辭?”
“母親。”徐濱之站直了身子,拿出了為官的威嚴,“母親漸有春秋,還是專心家中之事,好生將養身子吧,兒子的事,兒自己會處置的。”
不等老太君反應,二老爺已痛心疾首地跺腳:“大哥,這事兒不是我說,你也太沖動了。攝政王吩咐你辦差事,你隻管好生辦就是了。怎得偏生就不肯聽攝政王他老人家的話呢?”
“到底是什麼事?你們打算急死我老太婆不成?”老太君將柺杖拄得咣咣直響。
“還不是為了顧二公子請功的事?顧二公子殺了七千奸細, 可是立下了不世之功,當初大哥就橫欄豎阻的不同意這事兒。”二老爺連連搖頭,痛心疾首,眼中卻難掩得意。
“如今攝政王不計前嫌,吩咐讓大哥帶頭去給顧二公子請功,可大哥卻擺款兒不肯聽。攝政王怒了,今日當殿就將大哥斥責了,大哥不說趕緊賠罪,反倒還直接遞了摺子請求告老,這可真是……少不得我散朝之後去攝政王跟前給大哥美言幾句,回來又想勸說大哥,可大哥偏不肯聽我的勸,母親快勸勸大哥吧,與攝政王左犟個什麼勁兒?”
徐長寧詫異不已,原來竟是為了這種事?好端端的,做攝政王的走狗做得都不會站著走路了,卻忽然就不肯聽攝政王的話,這算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父親做膩了走狗,打算做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