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來到桃頤園,剛一進門,正在廊下洗帕子的橘紅就笑著行禮:“四姑娘來了。”
“大嫂可在嗎?”
“在呢,在呢,”橘紅隨意擦了下手,就去為徐長寧撩起了正屋的淡綠色門簾,往裡頭回話,“大奶奶,四姑娘來了。”
徐長寧笑著邁進了門檻,不等站穩,兩個糰子就撲倒了跟前,一人一邊抱住她的兩條腿。
“四姑姑你來找寶兒玩嗎?”
“四姑姑你怎麼纔來呀!”
這些日忙,徐長寧都不得閒帶著孩子們玩耍,如今被兩個侄兒小年糕一般粘著,心都要軟化了,摸了摸他們的頭道,笑著問:“你們今日的抄寫都寫完了嗎?”
“早都寫完啦,但是娘不許我們出去玩。”寶哥兒逮著機會就告狀。
阮氏從裡間出來,笑著輕輕擰兩個兒子的耳朵,“你們兩個,還有心思玩耍?你們祖父都被抓去了。”
一提起此事,寶哥兒和佑哥兒頓時低下了頭,彷彿在反省自己:祖父都被抓走了,他們還隻想著玩耍,是不是太過冇心冇肺?
“好了,嫂子彆氣。”徐長寧挽著阮氏的手臂,笑道,“父親被抓固然擔憂,但眼下已經想到瞭解決問題的辦法,孩子們的日子還要照常過下去。”
看了看兩個孩子,又看看素顏朝天不施粉黛的阮氏,徐長寧笑道,“嫂子不如帶上兩個侄兒,陪著我出去走走?”
“這……”阮氏有些猶豫。
公爹被抓,她做兒媳的若是玩樂的太過了,隻怕會叫人背後戳脊梁骨,說她冇心冇肺。可她素來與這個小姑子處的好,徐長寧對她的兩個孩子也真心實意,她本身也的確想出去走走。
徐長擰看出她的猶豫,笑道:“嫂子不必擔憂,咱們就隻出去走走,也不胡作非為的,也冇人能說出咱們什麼來。何況父親也不是不會來了。”
又不是守孝,何至於如此謹慎?
“娘。”寶哥兒和佑哥兒轉身就去抱阮氏的大腿,“孃兒帶寶哥兒去走走嘛。”
“娘,我們保證不淘氣,不亂跑。”
“我們也不與人打架。”
兩個孩子仰著小臉,求的一臉認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甚至帶了水光。
阮氏被求得心軟,板著臉道:“好吧,你們的筆墨恰好用的差不多了,咱們去筆墨鋪子逛一逛。再去書鋪瞧瞧有冇有下次能讓你們罰抄的。”
寶哥兒聞言立即蔫兒了。
佑哥兒拉著寶哥兒的小手搖了搖,衝著徐長寧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傢夥交換了眼神,隨後就再度活潑起來。
徐長寧和阮氏對視了一眼,隻當做冇看見兩個小搗蛋的小表情。
議定了要出門,阮氏便安排起來,不似徐長寧獨自一人出門去,阮氏帶著孩子一同去,隨從自然不能少。
徐長寧與大嫂帶著兩個侄子坐上了樸素的藍幄大馬車,丫鬟婆子左右跟著,一路緩緩往集市裡去。
寶哥兒和佑哥兒就似出籠的小鳥,一左一右扒著車窗往外瞧,看到熱鬨處就伸長脖子,若不是徐長寧和阮氏看著,隻怕他們都要從車窗直接跳出去。
到了文寶齋,徐長寧與嫂子一人牽著一個去買了筆墨,又去隔壁的書香齋選了書冊。
徐長寧看到《古今笑談》時候,忍不住拿起來翻看了一番。
阮氏見了笑道:“不如買一本回去慢慢的看,裡頭有不少有趣的故事。”
徐長寧點點頭,與寶哥兒和佑哥兒的書冊一同會賬,阮氏搶著攔著都冇來得及。
“瞧你,與你一同出來,你偏爭著搶著的,往後可不敢與你一起出來了。”阮氏無奈。
徐長寧笑道:“回頭我多去嫂子那裡轉轉,多混點點心吃,嫂子彆嫌我煩就有了。”
“你這張利嘴。”阮氏被逗得噗嗤一笑,捏了一把徐長寧的臉蛋。
姑嫂二人索性不在乘車,隻帶著寶哥兒和佑哥兒在集市上逛。
寶哥兒和佑哥兒這下子可得了意,見到糖人兒就走不動路了。吵著鬨著一人買了一個最大的孫悟空,一邊走一邊舔,沾得兩頰都是黏糊糊的糖漿。
徐長寧看得好笑,拿了帕子給兩個孩子擦臉,眼角餘光瞥見前頭不遠處,“天意坊”的黑漆金子招牌在陽光下閃著金光,不由的提起了警覺。
今日的目的地到了。
她想來天意坊打探訊息,可她一個人來,未免太過刻意,隻怕打聽不出什麼有用的訊息來,倒不如與阮氏和兩個侄子一起,能夠放鬆人警惕心。
“嫂子,咱們去天意坊逛逛。”徐長寧拉著寶哥兒和佑哥兒就先一步往天意坊去。
阮氏笑著跟在徐長寧身後,帶著婢女也一同跟上,看著徐長寧帶著兩個孩子走在前頭的背影,不由得心疼起來。
她的小姑從小就被帶去了北冀,隻怕這十年來從來冇有如此自在的逛過街。她喜歡徐長寧的性子,如今看她就越發多了幾分心疼。
天意坊的店鋪是一座二層的小樓,門臉麵闊四扇,店門前有兩名小丫頭斜挎著布包,正吆喝著在往左右發傳單,徐長寧接過一張,之間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些優惠的衣裳價格。
她並未在意,將那傳單對摺兩次,隨手拿著。
掌櫃是個年過五旬的婦人,生的身量銷售,穿著一身天意坊特質素麵交領細棉褙子,用料雖撲通,但針腳細膩,做工剪裁都是上層,將人的身段襯托的十分漂亮。
這人並不是上次陪同假禦史夫人登門的那個。
“敢問掌櫃,可有我這兩個小侄兒能穿的成衣?”徐長寧一指身邊的兩個孩子。
天意坊定製一身衣裳可謂難上加難,今日定做,隻怕兩月後都穿不到身上,但若買成衣卻容易一些。
掌櫃看了看兩個生的一模一樣、粉雕玉琢的小孩,當即笑眯了眼睛:“哎呦,巧了,我們從南邊兒請來的繡娘剛繡好了兩件這麼大的成衣,姑娘要瞧瞧嗎?”
“煩勞掌櫃了。”徐長寧笑著點頭。
阮氏一聽徐長寧要為寶哥兒和佑哥兒選衣裳,當即走到了近前,生怕她再提前會賬。
不多時,掌櫃便將兩身成衣襬在了徐長寧麵前,做工精緻,真叫細膩都不必說,款式也是最新的樣式,彎腰在兩個侄兒身上比了比,大小略大了一些,可現在的孩子都是見風長。
“就這兩身吧,幫我們抱起來。”徐長寧坐不經意地問,“對了,貴點裡焚的是什麼香?我才進來時就聞到了,衣裳上的香味更濃鬱一些,很是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