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被關在刑部大牢,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造成了多大的轟動。
攝政王為了保住顏麵,儘量掩蓋自己暗中與李晉達成交易將徐長寧送給他玩弄的事,竟抹掉了其中一部分事實,徐長寧也從自保,變成了刺殺,李晉倒是成了冤死的。
如此一來,就更給了北冀國使團理直氣要懲治徐家的理由:
“徐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徐家丫頭敢刺殺使臣,少不得是徐家人背後指使的,必須將他們全家都問斬!若攝政王不答應,我們北冀國的兵馬,可也不是吃素的。”
攝政王府,外院議事廳。
顧蒼浩、顧九征以及“八猛”餘下以南至瑛為首的七人,正依身份在廳內兩側的官帽椅或站或坐。
攝政王慵懶地坐在首位,斜歪著身子以手肘撐著黑漆官帽椅的扶手,一身蟒袍被他穿出幾分龍袍的氣勢,頭上的紫金冠在燈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襯得他神色更加陰鬱難測。
“說說吧,你們覺得這事兒本王該怎麼處置。”攝政王的聲音懶洋洋的。
可越是瞭解攝政王的人,就越是知道,眼下他已是不耐煩到了極致,瞪眼就能殺人。
南至瑛等親信,一時間都垂眸沉思,深思熟慮後纔敢進言,隻怕在此時不留神觸了黴頭。
大公子顧蒼浩見眾人都不語,回頭又看一眼垂眸不知在想什麼的顧九征,心下冷哼了一聲,站出來行禮道:
“父王,兒子以為,徐家不顧父王的為難,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此等事來,完全不顧朝廷的安穩,他們是死有餘辜。對方副使既要求了,就將他們問斬便是了,這種人,全然不顧父王是否為難就私自行事,也是死有餘辜。”
攝政王垂眸,微微頷首,又滿含探究的看向顧九征。
“征兒,你說呢。”
顧九征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禮道:“兒子以為,全聽北冀國副使的要求,有損國威。”
眾人聞言,不由得暗暗點頭。
但“八猛”都知道攝政王的脾氣,冇有問到他們,他們自然不敢表達意見。
攝政王看了一眼顧九征,隻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可等了半晌,顧九征卻一言不發。
“完了?”
“是。”顧九征頷首。
攝政王看著顧九征,不由得笑玩味的笑了:“本王還以為,你與徐家的四丫頭走的近,此番會力保她。”
顧九征長眉微蹙,狹長鳳眼微垂,恭敬道:“不過一女子罷了。況且,不顧國家殺了使臣的人的確是她。”
他的回答,讓攝政王心裡非常滿意,但他依舊忍不住出言試探:“哦?本王還以為,你一開始不肯答應本往去用那個計,是因為捨不得呢。”
“父王說笑了。”顧九征麵無表情的看向攝政王。
他神色坦然,與平常並無不同,更加打消了攝政王的懷疑。
攝政王的心情不自禁就好了不少,轉而看向一旁的南至瑛等人:“你們說說,北冀國副使的要求,本王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尋常時候,若遇上這種難以決斷之事,攝政王身邊幫忙出主意的便是徐濱之。
可現在,出主意的人正關在大牢裡,一時間“八猛”都有些拿不定注意。
迎著攝政王慵懶的眼神,南至瑛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
“王爺,如大公子所說,此事的確是徐家做的不對,那個徐四小姐更是死有餘辜,但正如二公子所說,要全聽了他們的,又怕是有失國體,跌了咱們的威風,這件事……”
抬眸看了攝政王一眼,南至瑛繼續道:“這件事咱們為了天下安定,百姓不受戰爭之苦,必定是不能任憑北冀國找到理由開戰的,但全聽他們的,又顯得咱們怕了他們似的,不如咱們與北冀國談一談,講一講條件,到時也可堵住悠悠之口,王爺,您看?”
攝政王看著南至瑛滿意的笑了:“南先生說的有理,與本王想到一處去了,南先生果真大才啊。”
南至瑛受寵若驚般連連道:“不敢當,不敢當。”
“蒼浩行事太過魯莽,征兒,做事又太過強硬,這樣不行,你們兄弟二人要學會圓融做事纔是。”攝政王看向兩個兒子,笑容帶著一絲玩味。
看著顧蒼浩那掩飾不住的忿恨,攝政王頗覺得有趣的勾了勾唇角。
可看到顧九征毫無反應,攝政王勾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剛纔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愉快一下子消失殆儘。是
他這個“高深莫測”的樣子,與他那個娘如出一轍……
想起顧九征的生母,攝政王的心裡就竄起一股火,彷彿當年被那個女人背叛、嫌棄的憤怒再一次席捲而來,讓他隻想殺人泄憤。
顧九征察覺到攝政王的情緒,麵無表情不為所動。
小時候,他每一次捱打時,攝政王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在通過看他,而看另外一個人,打他隻是為打另外一個人來泄憤。
不過眼下,攝政王卻不能隨意打他了。
南至瑛等人發覺攝政王又動怒了,全都不明所以,但攝政王平日便陰晴不定,他們更不敢多走一步多說一句,都隻垂眸當做冇看見。
攝政王收回了看向顧九征的視線,起身緩緩道:“就如南先生所說,本王會去與向副使談,儘力保住最大利益。”
“王爺英明。”眾人齊聲道。
但這個保住的“最大利益”,到底是南燕國的,還是攝政王自己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徐長寧一家在牢裡,卻受了平日裡嘗不到的苦。
天黑時,獄卒送了飯食,每人一個黑乎乎的窩頭,每個牢房裡一桶涼水,那水可以用來喝,也可洗漱。
冇有平日的山珍海味,養尊處優久了的女眷們都拿著乾硬的窩頭哭了起來。
徐長寧卻適應良好,小口吃著,還哄著跟自己坐在一起的兩個侄兒。
“能吃的時候就要儘量吃,這樣纔有體力去應對突發之事,不吃飯,冇力氣,若有危險,跑都跑不動。”
寶哥兒和佑哥兒還冇受過這種苦,但有徐長寧做榜樣,他們也用小白牙努力的啃起來,小手捧著窩頭啃的模樣像兩隻小鬆鼠。
隔壁牢房裡,徐濱之拿著窩頭,看著徐長寧哄著兩個小侄兒,三人都冇有一點委屈的神色,在稱得上怨聲載道的牢房裡自成一派,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