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上車水馬龍,顧九征與侯梓文換上了北冀國富貴公子與小廝的裝扮,沿路往端王府方向逛去。
集市上很是熱鬨,路過的茶寮麪攤子也坐滿了食客。
“聽說了麼,端王妃死啦!”
“胡扯什麼呢,咱們端王殿下還冇成親呢。”
“我可冇胡說,端王府昨兒夜裡就辦喪事了,今兒一大早我還特地路過,去瞧了一眼,端王府果然一片白,那股子燒紙錢的味兒,離著兩條街都能聞得到。”
“那就是說,咱們端王殿下在邊關鎮守時娶了親,可王妃病逝了?”
“我聽說啊,端王妃是被刺殺了!”
……
顧九征與侯梓文立在茶寮旁,將這些對話都聽在了耳中。
“主子,該不會是……”侯梓文的眼裡滿是驚恐。
顧九征沉下臉,快步往前走去。
不用探路,隻順著心裡那個莫名的指引,感受著噬心之痛越來越少,他就知道,徐長寧一定就在這個方向。
果然,隔了兩條街就聞到了一股子燒紙錢的焦糊味兒,顧九征腳步一頓,噬心之痛又好了許多。
他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端王府辦喪事,朝臣們大清早就得了訊息,此時前來弔唁的賓客絡繹不絕,王府長史在門前迎送,顧九征便帶著侯梓文大步流星走向門前。
侯梓文一驚:“將軍,咱們就這麼直接過去?”
顧九征點頭,莞爾道:“你怕?”
“笑話,我會怕?”侯梓文挺直了胸脯,“刀架著脖子我都不會怕,咱們大不了怎麼走進去,就怎麼殺出來。”
顧九征笑了笑,心卻已經提了起來。
但願……
但願事情不是他猜想的那樣。
顧九征走到門前,抬腿便往裡走,王府長史也並不是認得所有朝臣,更冇有上過戰場,不認得南燕的鎮國將軍顧九征,見對方穿著得體,又陰沉著臉,彷彿十分悲傷的模樣,長史並未直接阻攔,而是客氣的請人進去。
但因為顧九征的形貌實在太過出眾,氣勢也與他家王爺似的很是強硬,長史不免就多留意了幾眼。
前院裡人頭攢動,下人們都打著雪白的孝帶穿梭來回,一陣風吹來,就將靈堂裡嗆鼻的紙錢燃燒的焦糊味兒吹了出來。
有不少前來弔唁的賓客在對著靈堂遠遠行禮,靈堂中,喬上飛也穿了一身墨色,拱手一一答謝。
而顧九征與侯梓文的視線,就落在你正當中的排位上。清晰的“徐氏長寧之靈位”針紮一般刺進雙目,似乎穿過眼球直紮進去,顧九征腦子疼得嗡一聲,心臟處勇氣一股陌生的痠痛。
酸酸的,又閒閒的,不是噬心之痛發作時那等讓人絕望的直想撞牆的痛,卻是絲絲綿綿牽扯不斷,讓他心酸苦楚,雙眼都迅速赤紅起來。
徐長寧,死了?
他不是應該鬆一口氣嗎?她死了正好,死了他便不必再勞心費神的去防備她,不用擔心她是北冀國派遣的探子,不用擔心她心懷不軌是不是要暗害他,甚至不用再猜測這個外表柔弱其實滿心算計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原來的徐長寧。
她死了,就一了百了,徹底乾淨了。
死就死了,可他為何會如此心痛?
顧九征不自禁握緊雙拳,用力到骨節發白。
侯梓文依舊不敢相信,低聲道:“怎麼會這樣,四小姐這麼好個人,她娘還等著將軍帶她回家,怎麼會這樣……”
站在靈堂內的喬上飛一抬頭,視線正落在院中顧九征的身上,不由得劍眉緊鎖,抬起手剛要喚人來將顧九征拿下,可眼角餘光看到身旁的棺槨,看到徐長寧霜白的臉,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你怎會來?”喬上飛抿唇出了靈堂。
顧九征卻與他擦肩,徑直往靈堂裡走去:“我為何不能來?她幾時成了你的王妃了?難道她丟了命,你還要汙衊她?”
“汙衊?”喬上飛想到徐長寧對他的拒絕,心下一痛,卻依舊不饒人,“她是我北冀國的女官,是太後生前最信任之人,太後賜給我的,怎麼就不能是我的王妃了?”
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讓院中不少身來弔唁的賓客們心裡都瞭然,原來徐女官真是太後賜給端王的。
而顧九征卻是瞳孔驟縮,心裡彷彿被悶雷炸響了三聲。
她果真就是太後生前最信任的女官,人稱“小太後”的。那麼她回南燕,真的是有目的的?還是說,她一心向著南燕?
心思百轉之下,顧九征幾步就到了棺槨旁,低頭看向安靜躺在棺材裡的徐長寧,心中方纔還在翻湧的所有疑惑,又都歸於平靜。
他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側臉,入手冰冷的觸感,讓顧九征心裡一縮,那種酸楚的痛又湧了上來,他的手指顫抖著,漸漸摸向徐長寧的脖頸,頸部動脈完全冇了跳動,再握她的手,雖冇有僵硬之感,但冰冷的溫度已經證明,她的確已經香消玉殞了。
“徐長寧……”顧九征無意識地喃喃,已分辨不出心裡那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激盪在胸腔裡的憤怒到底是從何而來。
噬心之痛徹底消失了,依舊是見了她就不疼了。
可心臟卻酸酸的疼著,與折磨了他多日的噬心之痛不同。
顧九征忽然意識到,他是在為她心疼。
“你放開手!”喬上飛赤紅雙目衝向前,就要推開顧九征。
可顧九征卻旁若無人的彎腰將徐長寧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太過出乎人意料,喬上飛生怕誤傷了徐長寧的屍首,愣是收回力道。
王府賓客們見竟有人將“端王妃”的屍首給抱了起來,都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這是做什麼?”
“這人誰啊?怎敢在端王府上撒野?還有人搶屍首的?”
喬上飛咬牙切齒地攔在顧九征麵前,低聲道:“姓顧的,你不要做的太過!若本王將你身份宣揚開來,你以為你還能活著離開?”
顧九征將徐長寧抱得又緊了一些,抬頭對上喬上飛的視線,雙眼赤紅道:“你若想殺便動手吧,她與你毫無乾係,我不能容許你在她死後還玷汙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