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什麼了?他聽錯了吧?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跟在他身邊的王良甫簡直恨不得打暈了自己,腳步輕快地連連後退躲到了院門口,不敢靠近半步。
小皇帝卻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顧九征竟是攝政王與母後的兒子?可顧九征已經二十歲了,母後入宮才十八年。
何況攝政王與母後還算是兄妹。
當年外祖父安平侯求子多年無果,看自家長工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甚是喜愛,就用重金買了來做養子,改名做顧天麟。
八年後外祖父老來得女,取名天嬌,便是他的母後,他們雖無血緣關係,可終究是兄妹啊,何況如此一推算,母後誕下顧九征時,攝政王已經娶了親的……
父皇明明是天子啊,卻被母後矇在鼓裏,納了個已經生養過的女子不自知,還寵她愛她,將她捧上了後宮的至高位,讓她有機會垂簾聽政,與她的姦夫狼狽為奸把持朝政!
小皇帝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
但是一想到顧九征那廝竟然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母後生了他就不管了,攝政王那種敗類待他也不可能太好,小皇帝的心裡就平衡了很多。
同是天涯淪落人。
顧九征雖然性格討厭,做事的手法粗暴了點,可他聽寶哥兒和佑哥兒說了,顧九征上一次殺了聶禦史,還將他人頭帶進宮,為的是安撫攝政王,救聶家全家人,與這次將安王殺了一樣,都不是為了他自己。
或許,這個臭哥哥可以利用?
小皇帝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冷靜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肉,讓自己平靜下來,悄悄地退後幾步,回頭對王良甫招了一下手。
王良甫心裡咯噔一跳,差點哭出來,偏生身為內監不能隨便掉眼淚,就隻能自以為鎮定,實則臉都皺成苦瓜的一樣滿是褶子,低著頭走到了小皇帝身邊。
“通傳。”小皇帝低聲。
王良甫深吸一口氣,高聲道:“皇上駕到。”
屋內若有若無的爭執聲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傳來太後嚴肅的一聲:“進。”
王良甫躬身為小皇帝推開了殿門,小皇帝深吸一口氣,低垂著頭小心翼翼進了門。
“兒臣參見母後。”行過禮,又對攝政王如往常一般拱手,“見過攝政王。”
攝政王閒適地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手裡端著個白瓷茶碗啜了一口,淡淡“嗯”了一聲。
太後則是怒不可遏地狠狠一拍手邊黑漆桐木的方幾:“孽子!你今日在朝會上都做了什麼!”
小皇帝被唬的一縮脖子,鼻子發酸,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朕,朕……”
“你個小白眼狼,枉費了哀家這麼多年為了你的一片心,你如今是覺得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不將我這個母後放在眼中了,你給哀家跪下!”
小皇帝身子抖了抖,冇有立即下跪。
從前他乖乖聽話,是因為心裡對親情還有幻想,覺得母後雖然凶神惡煞了一些,可到底一心都是為了他好的,就算特地討好攝政王也是為了他。
可如今他明白,一切都是他想的太多,麵對這種母後,他根本不想彎下膝蓋。
“你這個孽障,孽障!”太後見小皇帝不聽話,怒不可遏的跳過去,指甲一下下戳在他額頭。又踢了他小腿一腳,成功將小皇帝踢得跪下了。
“你就在這裡罰跪,幾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幾時就與哀家說。”
……
徐長寧這廂自然不知小皇帝的情況,但她也能猜得到,今日小皇帝公然與攝政王作對,回頭必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小皇帝肯為了她的親事公然挑戰攝政王與太後,讓她著實又是心疼又是動容。
憂心忡忡地出了宮門,徐長寧一抬頭就看到父親的馬車正停在宮牆下,二老爺眉頭緊鎖地與父親站在車門旁,似在對峙。
徐長寧幾乎不必猜,都知道二叔會說什麼。
走到近處果然,就聽見二老爺在抱怨:“……大哥也太荒唐了,竟然聯絡那麼多的人與攝政王作對,你就不怕攝政王震怒!”
“二弟何必如此?既已分了家,就是抄家都抄不到你家裡去了。”徐濱之微笑著,“怎麼,家主都已是你了。為兄這一房也等於從徐家的宗譜之中除了去,二弟你還要如何?”
“你!”二老爺氣得直跺腳。
徐長寧聽得好笑,走到近前來屈膝行了一禮:“見過二叔。二叔散朝還冇回去呢?二叔如今還住在閣老府嗎?祖母如今怎麼樣了?”
暗諷二老爺分家後自己賴著不肯走,占了便宜還賣乖。
二老爺被氣得心都突突直跳,指著徐濱之與徐長寧父女倆說不出話來,最後重重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看著二老爺大步流星氣沖沖走遠,徐濱之好笑地搖搖頭,“你這丫頭。”
徐長寧噗嗤一笑,吐了下舌頭,“父親,咱們也回家吧。”
徐濱之點點頭,就與徐長寧一起上了車。
馬車緩緩而行,孫吉祥在外頭趕車,父女二人坐在車內,便低聲的說話。
徐長寧問:“父親今日是早就安排好的?您今日真是將女兒嚇著了,想來攝政王也是頗受驚嚇,估計他根本就想不到,您能站出來彈劾安王,明晃晃的與他作對。”
徐濱之笑了笑:“是安排過了。”
得了父親肯定回答,徐長寧興趣更濃了,傾身問:“那顧九征今日提著頭鬨了那麼一場,也是您與他商議好的 ?”
徐濱之但笑不語。
可一切都太明顯了。
徐長寧笑起來:“真是被您給騙到了,您與顧九征幾時那麼熟悉的,竟能聯合起來一同對付攝政王,攝政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重用的人和自己的兒子會一起站出來反對他,想想他的模樣,我就覺得心裡格外暢快。”
徐濱之輕歎了一聲:“為父經營了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為朝廷除去這個禍患,好在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
徐長寧點點頭,此時再看父親,就連他日漸消瘦的身形都顯得更加偉岸了。
“隻是攝政王那性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徐長寧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