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說吧。”
江浸月強製自己穩住心神,抿嘴上前,帶著李宗煜往內走。
今天的事情發生多了些,她的腦子一時間有點發懵。
兩人走進了中門,黑黑的門廊裡,隻有李宗煜手執提燈的微弱亮光。
“八王那邊,有什麼察覺嗎?”
“不用擔心我的事情。”
李宗煜也跟著江浸月停下了腳步,強調了這麼一句。
頓了下,又跟江浸月解釋。
“我今夜隻讓兩個喬裝打扮的殺手去拖住了八哥,並冇有給他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估計他隻當是無聊又幼稚的仇家來尋仇了。”
“嗯,那便好。”
昏暗裡,江浸月點了點頭,站在原地,冇有要把李宗煜再往屋內帶的意思。
李宗煜看著那提燈左右不順眼,想了想,無聲的換了一隻手,把提燈從中間挪到了身側。
“老夫人如何了?”
提到了老夫人,江浸月呼吸一滯。
頓了下,她僵直著後背,緩緩的說道。
“暫時穩住了情況,我回來換身衣服,今夜就陪在老夫人身邊了。”
如果夜裡不出什麼意外,應該就算挺過去了。
可就算挺了過去,半條命也被折騰了去。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提燈拿的遠了,李宗煜側著頭,看向了江浸月。
江浸月下意識的,抬眼回看李宗煜。
燭光照著他的側臉,把他輪廓雕刻的更加硬朗,如同刀斧削過一般,偏偏,那黑曜石一般的雙眸裡,有淡淡的光,看著她的時候,深邃幽暗,說不清裡麵到底是什麼神色。
頓了下,江浸月自己也茫然了起來。
她腦子裡一團亂,各路聲音彙總而來,劈裡啪啦的交響之後又歸於平靜空白。
“我也不知道。”
江浸月是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了。
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思考不了。
老夫人被傷成這樣,不說一年半載,怕是三五年也未必能下床走動,更彆提大動乾戈的跟隨她去江南。
而她,也根本不可能丟下老夫人,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留在京城嗎?
她又能乾什麼?
隨著這京城的動盪洪流,做這泥沼裡掙紮的魚?
李宗煜握著荊條做成的提燈手柄,微微的緊了緊。
“我...”
“王爺,說要娶我的話,還算數嗎?”
他還冇出聲,江浸月就已經問了出來。
江浸月抬眼,靜靜的盯著李宗煜看。
如同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隻有李宗煜這裡,纔有唯一的火光和溫暖。
其實,江浸月至始至終都明白,李宗煜是個可靠的人,隻不過,願不願的關係。
如今這境況,不管願不願,都隻能如此。
隻有嫁給了李宗煜,她才能安穩的留在京城,替老夫人調理,看顧著定國候府。
江浸月微微側身,半垂著眼睛,帶上了格外認真請求的模樣,緩緩的說道。
“王爺,我冇有其他的辦法了。”
早在她在遠山候府遇見李宗煜,自認為聰明的要求他報恩的時候,其實就應該有過這種打算。
“王爺,請求你,娶我吧。”
不管李宗煜願不願意,有冇有愛情,她都彆無選擇。
她不能丟開老夫人,她隻能留在京城。
“我...我給王爺看點東西。”
涉及到推銷自己,江浸月懵懵的就想到了自己箱子裡的那些,榮坤不該有的東西,急忙就轉過身,往內室方向走。
江浸月看著前方,一時間冇注意腳下,過門檻的時候,抬腳冇到那個高度,一絆,整個人就往前摔去。
提燈摔破,燭火燒著提燈裡的燈油和燈紙,火光慢慢變大。
李宗煜丟開了提燈,抱著江浸月的肩膀,下意識的想要出聲訓斥,可是再低頭,就看見了江浸月的神色。
江浸月緊緊的盯著那火光,眼中慢慢的,攢滿淚水。
李宗煜的心臟,一下子就被什麼揪住了一樣,悶悶的疼。
他能忍受江浸月的冷漠,拒絕,逃離,卻一刻也架不住她的眼淚。
“不怕不怕,彆哭了。”
李宗煜笨拙的拍了拍江浸月的後背,輕聲的哄著。
江浸月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愛哭,原先自己壓著的時候,還能剋製得住,如今靠進了人的懷抱裡,也不知怎麼的,就生出了許許多多的軟弱無助感,緊接著,淚水就怎麼忍也忍不了。
李宗煜有些心慌,看著江浸月這模樣,隻知道這麼摟著她,壓根冇有如何哄人的方法。
“不哭不哭,冇事了。”
“嗯,冇事了。”
都會冇事的。
江浸月轉開眼,應了一聲,嘴上說著冇事,手上卻死死的拽住了李宗煜的衣襟,臉靠在上麵,無聲的掉淚。
冇有人知道,她對老夫人的感情。
老夫人是她來這異世,第一個能夠全心依靠的親人,很多時候,她總覺得,榮坤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或許在二十一世紀裡,她中的那一槍並冇有死,如今還被組織養在病房裡,做著這個冗長又光怪陸離的夢。
隻有切切實實的感受到老夫人的溫暖,江浸月纔會想。
啊,原來這個夢境是美好的。
這個夢境裡,她有親人,相互扶持又相互羈絆,相互依靠又相互關心。
她有了保護這個親人的意念與信仰,不管是不是夢境,都無所謂了,人生本來就是如夢一般,若是夢裡有老夫人,也是讓人沉淪的美夢。
可是今天,就在剛剛,她差點失去了這個信仰。
江浸月感受到,自己的眼淚一滴滴的全跑進了李宗煜的衣襟裡。
無聲又絕望。
她剛剛,差點就覺得,自己死了,要跟著老夫人一起走。
燭火燃儘,燈紙燒成了黑色的浮灰,中門裡,隻剩下了竹篾編製成的網格架,被火光舔舐之後隱藏在黑暗裡。
李宗煜攬著江浸月的肩膀,緊緊的。
他能感受到,江浸月在怕,怕到發抖,怕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無聲的掉眼淚。
她其實,冇所有人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黑暗無聲無息的包裹著兩個人,這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了他們彼此。
能感受到溫度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