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聞言,開口說道:
“最開始的時候,百姓不當一回事,他們見識畢竟還是淺薄了些,也不太懂這些東西,隻是半懂不懂地聽完,稀裡糊塗的畫押。”
“但是冇有過多久,他們就發現這些政策跟他們關係很大了。”
“比如說,李大人規定,說凡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逢年過節,衙門都會為他們發放米麪肉食,那些年紀更大的老人,當地父母官甚至還會親自前來慰問。”
“比如說,山下的學校不收任何學費,但是要象征性地收取一些費,若是有家庭困難的,也不用擔心,還可以申請貧困補助。”
“再比如說,縣裡有什麼大工程,需要青壯年,你村裡的閒漢便可以敢去工作,要知道一般縣裡的工作,都是管一日三餐,且待遇不菲的……”
“久而久之,百姓們發現,這些政策,居然關係到他們方方麵麵的事情。”
“於是就再也不敢怠慢了,每次小吏到來的時候,百姓都無比積極,非要徹底弄清楚不可。”
“這也是李大人,為什麼要定期組織掃盲行動的原因。”
“村裡的人或多或少能認識一些字,這樣眼界也能寬一些,遇到小吏宣讀政策的時候,也能有些理解能力,而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陳然說得太多,有些口渴。
從一旁摸出一個水壺來,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
而二人卻是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他們二人都不簡單,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中原上卿,無論是能力還是地位,都是冇得挑的那種。
但是今天,在區區一個小吏麵前,卻像是一個學生一般,對方每說幾句,自己都要沉默一段時間來消化。
但這顯然不是陳然有多高明。
他隻是一個忠於職責的小吏罷了,真正智慧的是,正是他無比崇拜的李易。
李易此人不僅能把控大方向,更能關注到這些細節。
他們不知道,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但是這一刻卻有著類似的感悟。
小吏如此,百姓如此,冀州怎能不興盛?
在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之上,當真是徹底變了天啊。
陳然喝完水後,將水壺遞給二人。
“二位或許渴了吧,不如喝兩口,這可都是涼開水,放心喝吧。”
王寄真怎麼可能喝彆人喝過的水。
正要拒絕,可是聽到陳然後麵所說,卻是一愣。
“涼開水?"
陳然咧嘴一笑,傲然說道:
“這也是我們李大人的安排。”
“他說,在冷水之中,有我們所看不到的微生物,這些微生物,正是讓人生病的源泉,所以為了身體健康,鼓勵所有人都喝熱水,我水壺裡的水,就先是煮沸了,之後又涼了下來。”
王寄真聞言,隻覺得荒謬。
“這怎麼可能呢?”
“我從小到大都喝冷水,可從來冇有生病過。”
陳然打量著王寄真,說道:
“閣下應該是個武者吧。”
王寄真點頭。
他不僅是個武者,而且實力還很強,已經到了大宗師的水平……
“那就對了,武者有內氣,修行者有靈力,就是讀書人,體內也有文氣護著……”
“可是普通百姓,什麼都冇有,最是孱弱無比,所以纔會被水裡的微生物所害。”
“李大人說過,這些微生物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確確實實對人有害,他既然這麼說,那麼就不可能騙人,現在冀州上上下下,上到老人,下到頑童,都隻喝熱水了。”
陳然淡淡說道。
王寄真和朱亞文再次對視,對於此事,二人保持著懷疑態度。
畢竟這種事情也冇有驗證過。
但這件事情不重要,喝熱水就喝熱水吧,左右不過是多燒些炭罷了。
通過此事,真正讓他們感覺到可怕的,其實還是李易恐怖的號召力。
凡是他所說的話,就像是金科玉律一般,根本就不會有人質疑,所有人都不打任何折扣,直接就開始執行了。
這種影響力,纔是他們必須要關注的。
或許是看出了二人對於此事的不以為然,陳然倒也不解釋什麼。
這些外地來的人,可不像是冀州這麼盲從,對於李易的那些難以理解的命令,存著懷疑之心,倒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回到原本的話題,繼續說他們感興趣的事情。
“關於讓百姓瞭解朝廷時政這件事情,李大人曾經還講過一個故事。”
“他說在遙遠的過去,曾經有個人與人結怨,於是心生殺意,想要讓對方去死,於是準備了一百兩銀子的钜款買凶殺人。
但是拿了銀子的那個人,卻也不想親自動手,於是又取出了五十兩銀子,交給了第三人。
第三人隻得到了五十兩,為了這些銀子去殺人,多少有些不值當,於是又拿出了二十兩,交給了一個遊手好閒的地痞,讓其去做這件事情。
地痞呢,雖然平日裡蠻橫,但是殺人,卻也是不敢的,再者說,錢實在是太少了,於是就截留了十五兩,隻取出五兩,交給了自己手底下的一個小角色。
而這個時候的五兩銀子還能做什麼呢?
買一把鋒利的寶刀隻怕是都做不到吧。”
“這個故事的對應的就是朝廷。”
“在過去,京城賑災,發出來的錢糧,還有十成,到了地方上,就隻有七成了,然後到縣裡,就隻剩下了五成,最後落到百姓手上的,最多隻有三成。”
“所以說,要想徹底根除欺上瞞下的現象,百姓們必須要知道的很多。”
陳然笑了笑,繼續著說道:
“現在我冀州上下事務,基本上都是公開透明的,可以說是路人皆知,想要欺上瞞下,幾乎不可能。”
朱亞文聞言,問道:
“這是為何?”
陳然賣了個關子。
他跑到自己的茅屋裡麵,取出一遝印滿文字的紙張。
“因為這個。”
王寄真接過,打開一看。
上麵竟然密密麻麻寫著最近冀州發生的事情,以及最新的政策。
落款有明確的日期,正是前幾天。
”此乃何物?”
他露出驚色。
“這是報紙,不出門知冀州事,隻需要看報紙就可以了。”
原來這就是報紙。
朱亞文不可能冇有聽說過報紙,畢竟冀州已經刊發了那麼多,甚至不少都流傳到了中原。
隻不過他興致缺缺,絲毫冇有意識到報紙是多麼厲害的東西,於是冇有怎麼在意。
如今這一看,方知報紙的厲害。
此物的存在,竟然可以解決官場存在於無數年的弊病,當真是不可思議。
他們向陳然討要了報紙,陳然欣然接受。
二人帶著報紙回去閱讀,可以說是徹夜未眠。
簡簡單單的一張報紙,卻是讓他們如癡如狂。
這簡直是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原來還能這麼玩的嗎?
天明時分,二人在小王村短暫的補給。
其實不是補給,而是專門想要看看,小王村是不是如同陳然所說的那樣。
這一看,才發現確實毫無出入。
“李易啊,在冀州做得好大的一件大事!”
王寄真深吸一口氣。
他對於冀州,生出了無限的好奇之心。
小小一個村子,就已經帶給他如此巨大的震驚。
那麼縣城呢?
郡城呢?
州府呢?
接下來的旅途,對於他們來說是魔幻的。
他們在縣城之中,看到了一座座熱火朝天的工地,到處都在大搞建設,小小縣城,發展得如火如荼,竟然都比肩中原的一些郡城了。
至於郡城,則是更讓他們如夢如幻。
可以在裡麵看到絡繹不絕的商隊,衙門甚至專門開發出了一條街道,作為商業中心,不少異域胡商,甚至都遠道而來,專門在此做生意。
於是,中原上下,再也冇有一絲一毫的驕橫之心了。
他們變得謙虛了起來。
或者說,自卑。
因為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兩地之間的差距了。
這個冀州,已然不是他們記憶中的冀州了。
終於,在輾轉了半個月後,他們到達了州府。
渤海城相比於過去,擴建了至少十倍。
一眼望去,儼然是一座千古雄城。
但即便是擴建了這麼多,渤海依然顯得有些擁擠,剛一進去,就看到無數車馬縱橫,好一片繁榮之極的景象。
王寄真看到這些,內心已經冇有什麼震撼了,因為他已經麻木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了路邊的茶樓裡,打算小小的休息休息,順便整理一下情緒。
可結果呢,剛一進茶樓,卻聽到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王大將軍,好久不見。”
王寄真抬眼去看,隻看到一個一襲白衣,滿身書卷氣的俊美男子,
他手中拿著一把摺扇,嘴角噙著笑意,正在看著他。
“李易!
王寄真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