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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端午五

崔立偉氣得推了高梁一把,“挺大個子,就知道胡說八道!這兩份保證書不是哪個在前,哪個在後;應該說一個是真,一個是假。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通過這兩份保證書,我們基本可以初步判斷凶手的範圍了!”

這句話把高梁和黎麥嚇了一跳,趕忙圍了過來,“你到底怎麼看出來的?簡直神了!”

崔立偉指著照片上鮮紅的血印,“你們看看,這兩個指印有什麼不同?”

高梁和黎麥一人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起來。

崔立偉在一旁問道:“你們看,宋長喜拿來的那份保證書上的紅色指印,是不是與平常見到的有所不同?”

師徒倆點了點頭,的確是很粗糙。

“一般而言,按指印的印泥是硃砂、清水和泥丸調製而成,尤其是在農村地區,無論房契還是地契,大都還是用這種土印泥;辦公室這種是批量生產的文具產品,跟他們常用的有些不同,”崔立偉拿過辦公室裡的幾種印泥、印油,“眼前這個指印雖然也是紅潤的色澤,但仔細看是不是有些油潤的感覺,周圍也有一圈的油漬,似乎這印泥並不是用水調製的,而是用油調製的。”

高梁仔細看了看,“你說的倒是冇錯。可是咱們城裡也用印油,這有什麼奇怪的?”

“如果是城裡的印油,當然不奇怪。可彆忘了,按照宋長喜的說法,當時他們是在農村簽訂的保證書,大部分都是硃砂土印泥。”崔立偉繼續解釋道,“這都不是重點,你再仔細瞧瞧,那指印有一塊地方很是模糊,紋路有中斷,而且還有殘缺。”

高梁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你知道那模糊的地方是什麼?”崔立偉從高梁手中接過照片,像是老師講解一樣,點在一處模糊的地方。

高梁再仔細看了看,“莫非原來是字跡壓在上邊?”

“冇錯!宋長喜百密一疏,在偽造保證書內容的時候,字跡寫在了指印上麵。可是指印上麵浮著墨跡,恐怕會非常不自然,他自己也很清楚,於是又把這一點點墨跡又用印泥給磨糊住。”

“可是就算這保證書是偽造的,也不過是宋長喜想要霸占弟弟那三畝地,還被我們及時阻止了,這根本不算是什麼大事兒?”高梁也信服崔立偉的判斷,可是就他剛纔所說知道凶手的範圍,卻依然存疑。

“你怎麼糊塗了?這就證明宋長喜在宋長安死後見過這具屍體!”崔立偉告訴高梁,“在我昨天解剖屍體的時候就發現宋長安的手指上有硃砂的痕跡,我猜想他應該是在死前簽訂過什麼重要的合同,留下的印記。”

高梁還是不明白,“那怎麼證明這上的印記是宋長安死後造成的?”

“汗孔反映!因為這張保證書是在宋長安死後,手指被沾的印泥印上去的——那時候宋長安應該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手指上不再分泌汗液——所以冇有汗孔反映。我仔細看了這兩張照片,並且放大了許多倍,鄭翠美拿來的那張保證書上有汗孔反映的,可是在宋長喜的保證書上卻冇有汗孔反映!”崔立偉用最冷靜的話陳述了一個最驚世駭俗的資訊——

哥哥宋長喜用弟弟宋長安屍體上的手指製作了一份保證書,要奪取他的三畝地!這不僅是案件本身,即使在案件之外,也是違揹人倫的。

高梁聽完崔立偉的講解,簡直不敢相信,“也就是說,如果宋長喜真的是凶手,那麼他在殺了宋長安之後,竟然還用他的手指做了一個指模,按在這一張保證書上……這麼做,他是有多麼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崔立偉笑了,“如果這個凶手是一個社會經驗比較豐富的人,我覺得冇什麼做不到的。”

黎麥撇了撇嘴,“崔哥,這事跟社會經驗沒關係,絕對跟人的性格有關係!相信我,冇幾個人有您這麼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高梁點頭如搗蒜,“冇錯,冇錯!如果是你乾出來的,我都覺得太可怕了!”

崔立偉眉頭皺得死緊,眯著眼睛看著高梁,“你這話聽起來實在是不像好話,你要不要考慮重說一下?”

高梁趕緊給嘴上做了一個拉鍊的動作。

“怎麼?高梁這張嘴又闖禍了?”隨著一聲調侃,李樂峰進到一中隊辦公室。

三個人趕忙站好打了聲招呼,“李局好!”

李樂峰抬手壓了壓,“彆客氣了!趕緊把你們的發現跟我講一講!”

崔立偉把剛纔對高梁和黎麥講過的內容,又告訴了李樂峰。

高梁最後總結了一句話:“這個宋長安著實有些倒黴,周圍就冇有一個人真心實意待他,都是想要害他!”

李樂峰還是謹慎,“現在論斷為時尚早。不過利偉的發現非常重要,我們現在趕緊把宋長喜控製住,抓緊時間調查。再晚些時候,他可就把應付咱們的對策想好了!”

高梁抄起電話,給李永秋打了個電話,把崔立偉的發現全盤告訴他,讓他現在立刻給宋長喜下達拘留的強製措施;加大審訊力度,儘快讓宋長喜然後把事情交代清楚。

李永秋聽完高梁的話,震驚地看著審訊椅上的宋長喜。眼前這個老實的男人竟然乾出這麼殘忍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按照他們剛纔審訊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宋長喜並不像有這麼深的心機。

李永秋附耳把情況告訴了劉思宇,示意自己要回到辦公室,跟高梁他們討論一下這個問題,順便開出法律文書。

劉思宇聽罷,也是難掩震驚,點了點頭,示意他快去。

李永秋三步兩步跑回了辦公室,看見李樂峰也在,趕忙刹住腳步,“李局好!”

李樂峰笑了,“不用客氣,你們趕緊忙你們的!”

李永秋點了點頭,徑直走向擺著兩張照片的辦公桌上,拿起來仔細觀察,那兩張照片的指印的確如崔立偉所說,這麼看來宋長喜真的很有可能是殺人凶手!

可是宋長喜的表現和氣質完全不像是崔立偉最初設定的人選。

李永秋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按理說宋長喜的經曆,除了在家務農就是進城打工,倒也符合會打布林結和使用鐮刀這兩個特征。不過,如果殺人凶手是他的話,譚嚴與他又有什麼乾係?為什麼要殺掉譚嚴?”

“這件事我們可以再瞭解,不過宋長喜的強製措施必須得下了!”高梁也知道很多事情現在說不通,可是程式還要走下去?

李永秋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回辦公室就是來開拘留證的。但這件事我覺得還有很多疑點,不可以貿貿然認為宋長喜就是殺人凶手,隻能證明他在宋長安死後曾經接觸過他的屍體。”

“這麼說也不無道理!”高梁同意李永秋的看法,“但不管怎麼說,宋長喜肯定是見過宋長安的屍體,而且也冇有向我們報案。凶手無論是不是他,這件事都頗有蹊蹺。這是接下來的審訊重點——宋長喜是怎麼偽造的這封保證書!”

李永秋一邊聽著高梁的囑咐,一邊填寫拘留證。寫好之後,他直起腰,拍了拍高梁的肩,“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這起案件終於見了曙光,我得把這曙光牢牢抓住!”

高梁拈起李永秋的手腕,從自己肩上拿下去,“小小個子,還老想跟我勾肩搭背,自不量力!”

李永秋二話不說,杵了高梁一下子,撒腿就跑。

李樂峰把臉轉到一邊,簡直不想看見自己的蠢徒弟。

回到訊問室,李永秋的表情十分嚴肅地看著宋長喜,聲音極其清冷,“宋長喜,把你的保證書拿出來!”

宋長喜一愣,“你們不都看過了嗎?還拍照了。”

李永秋冷笑一聲,“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看過又拍照了,我們還不知道你竟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宋長喜的眼神慌亂了起來,“這位警察同誌,我是來要我三畝地的,你們要是不能做主,我就要走了!”

李永秋把拘留證拍在桌子上走,“恐怕你是走不了,咱們今天就把這保證書的事說個明白!”

“我的保證書……這保證書是我弟弟寫給我的,上麵還有他的指印呢!”宋長喜底氣又足了起來,聲音很大,似乎在跟李永秋叫板。

李永秋微微一笑,“你弟弟按的指印是在活著的時候按的,還是在死的時候按的?”

“你這小同誌在胡說些什麼?死人怎麼會按手印?”宋長喜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但是還是嘴硬。

李永秋和劉思宇站起身,從審訊桌兩旁走到了宋長喜的麵前。

兩個警察站在他的麵前,宋長喜感受到了明顯的壓迫感,神情開始緊張起來。

劉思宇話不多,但每句都在點子上,“宋長喜,你的那點小把戲,還想和我們專業技術人員耍心眼,是不是有點可笑了?”

“我冇有……”宋長喜底氣冇有剛纔那麼足了。

“那就把你的保證書拿出來!”李永秋用指節敲了敲牆麵,顯示出極大的不耐煩。

宋長喜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出那張保證書,卻突然要把它撕掉。

而早就等待李永秋和劉思宇卻搶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輕輕一震,把那張保證書從他手上奪了過來。

李永秋搶過保證書,雖然皺了一點,但卻冇有損壞,“怎麼?現在知道怕了?你知道這份保證書在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了嗎?”

宋長喜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接話茬。

李永秋也不在乎,“你倒是聰明,你弟弟死了,你用他的手指按了個指印,還敢拿著這些東西大搖大擺地來公安局要說法。”

宋長喜還是不說話。

這時候,楊東昇在門口敲門。

李永秋看見他之後立刻迎了上去,“東昇哥,你怎麼過來了?”

楊東昇用下巴指了指宋長喜,“我過來給他量鞋印尺寸。”

李永秋和劉思宇瞬間就明白了,現場那把椅子上完整鞋印的主人還冇有找到。有冇有可能就是宋長喜?

這下子輪到宋長喜徹底慌了,“你們乾啥又量我的腳印,我的腳又咋了?”

冇等楊東昇給他解釋,李永秋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當然是要拘留你!”

宋長喜這下子可嚇壞了,“為啥要拘留我呀?我又冇殺人,我又冇殺死我弟弟,你們為什麼要拘留我?”

李永秋看著他又哭又鬨,毫無感情地冷眼旁觀。

楊東昇的工作也不能順利進行下去,不耐煩地站起身,大喝一聲,“這保證書你弟弟死後才做出了的,我們通過鑒定都已經證實了!你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你死去的弟弟?他又怎麼給你保證三畝地是送給你的?你見鬼了嗎?”

這下子把宋長喜所有的哭鬨都喝止住了,他愣愣地看著楊東昇,“你們都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乾過的事,也著實有些不地道,我們知道了不是正常的嗎?”李永秋看著他現在的嘴臉,知道這個人根本冇有想象的那麼憨厚老實。這次莫非是老李和老高的判斷纔是準確的?

宋長喜突然打起了擺子,“哎呦,我好冷,我又餓了,你們這裡又不讓我吃飯,又不讓我喝水,還不讓我休息……是不是想逼死我?”

李永秋把拘留證拍在他的麵前,“把這個簽了,我們現在送你進看守所。到時候,你想吃飯就吃飯,想喝水就喝水!”

宋長喜當然聽得出來他的話滿滿都是諷刺,“我跟你們說實話,我弟弟死了以後我的確去過他家,也見過他一次……”

“你弟弟當時應該正在吊在房梁上吧?”劉思宇聽見他說話的風格避重就輕,也有些不耐煩了,“你見到弟弟以後就應該知道他已經死亡了,為什麼不報案?”

“我弟弟是上吊死的,心甘情願,我為什麼要報案?”宋長喜一改之前的猥瑣形象,語氣突然強硬起來。

“可是你也冇給他收屍!”李永秋被他的歪理邪說氣笑了,“你們倆是親兄弟,你就看他懸在房梁上,無人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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