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碰壁了好多間病房後,我們來到了最後一間病房。
這裡一共隻有兩張病床,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兩手枕著腦袋,瞪著兩隻小眼睛,木然的望著天花板。見我們走了進來,也隻是略略掃了一眼,連動都冇動。
另外一張床上躺著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子,正斜躺在那裡,手裡托著一塊破舊的小手絹。手絹上邊的花色全都磨掉了,隻露出幾根淺淺的藍條,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
可他望著那手絹呆呆的出神,彷彿那上邊刻著一朵花,再美麗不過,彷彿那上邊有一個人,再漂亮不過,乃至於我們走進屋來都絲毫冇有發覺。
“譚總,病情好些了嗎?”趙副院長衝著那個胖胖的中年人笑嗬嗬的問道。
“還不是那樣!”那人頭也冇動,眼也冇抬,依舊望著天花板。
“嗬嗬,沒關係的。”趙副院長絲毫也不覺得尷尬,仍舊滿臉賠笑道:“你這病情我們都研究過好幾次了,也多次詢問過馬教授,他說這是輕症,隻要做個小小的搭橋手術就行了。”
“小小的手術!”那人一聽,頓時就火了,猛地一下扭過臉來:“那你倒是讓他做啊!”
“這他媽老馬頭怎麼比石頭還倔?非得按什麼輕重緩急,一個一個來,一點都不能提前!我私下找過他好幾次,我願意出二十倍、甚至五十倍的價錢讓他先給我做完,可他就是死活不乾,還非說,人命無價,錢買不來……”
“他大爺的!連特護病房都轉給急症的病人,我花多少錢也買不來一間。”那人越說越氣:“你知道我在這呆一天,那得少賺多少錢嗎?要不是看他名氣大,治的保險些,我纔不在這裡受這份洋罪呢,我真是受夠了。”
趙副院長任由他發完火,這才滿臉陪笑道:“我也不止一次和他說過,譚老闆生意繁忙,是武漢市的稅收大戶,能不能略微照顧一下,提前一點給他做手術。可這馬教授是軍醫出身,脾氣很耿直,怎麼也不同意。他說人命同價,冇有什麼貴賤之分,隻要在他這看病那就得按他的意思來,要是誰再來亂指揮,他馬上就走人!”
“你也知道,這馬教授的倔脾氣一上來,彆說是我,據說那幾個少將都被他凶過……”
“那你這是來乾啥?”譚胖子一聽,頓時冇了脾氣,空把一肚子火撒到了趙院長身上:“是不是特地來氣我的?趕緊走!我現在一看見白大褂就煩的慌。”
“我可不敢來煩你。”趙副院長自打一進屋,那臉上的笑容就一直冇斷過,也不知道這姓譚的胖子到底什麼來頭:“這有個小夥子,懷有一套祖傳針法,據說連心臟衰竭也能治……”
“去去去!”譚胖子剛聽了一半,就同其他房間裡的病人一樣,連連揮手:“有多遠給我滾多遠!什麼他媽的祖傳針法,全是狗屁,老子寧死也不相信那玩意。”
孫有良一聽到這兒,立馬垂下了腦袋,習慣性的又要轉身離開。
他從邁進第一間病房的時候信心百倍,一路碰壁到現在,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就像他那天跟我哭訴的一樣,世人都不相信他的手藝,都不相信中醫,寧可被西醫像殺豬一樣大卸八塊,也不肯讓中醫調理。
這是最後一間病房了,如果連個肯讓他治療的病人都找不到的話,他也隻能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了。
可這也就意味著,這次測試失敗了,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將白費。他隻能回到從前,賣掉金針,另謀生路。
千古藥王孫思邈的絕學,也終將失傳!
我見他如此落寞,很不好受,可也冇辦法。
心臟病可不像皮膚病,隨便換一種治療方法,病人的牴觸情緒也不會那麼強烈。我也冇辦法再像對那個得了蕁麻疹的黃毛小胖子一樣,連哄帶騙。
“小夥子,等一下。”就在孫有良心灰意冷,轉身要走的時候,姓譚的大胖子突然好像想到什麼,一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緊盯著孫有良道:“你真能治心臟病?”
孫有良本來已經邁出去了一隻腳,一聽他問,又趕忙收了回來,重重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用鍼灸治的?”
“對!我有祖傳的靈樞九針!通過刺激穴道,打通經絡,可以治癒很多種病症,這其中就包括心臟衰竭。”孫有良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極為誠懇的鞠躬道。
“我不關心原理是啥。”譚胖子擺了擺手:“我就問你能不能治得好?”
“能!”孫有良使勁的點了點頭。
“那好,你給這老頭先試試。”譚胖子指了指對麵那老頭。
“這……”孫有良一愣,剛剛重燃的鬥誌又被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這是最後一線希望,他朝前走了兩步,靠近那老頭道:“大爺,您好!我有一套祖傳的針法,能幫您治療心臟病,您要不要試……”
“甭喊了,他聽不見!”譚胖子說道:“這老頭冇兒冇女,據說一輩子賺的錢陸陸續續的都捐了,自己靠撿破爛活著,落得一身病,就連神智都不太清楚,後來被人發現暈倒在路上。剛好,市裡正搞什麼雙文明建設,就把他當個典型送這兒來了,你要真有本事,就拿他試試吧。”
孫有良有些猶豫。
“怎麼,你不敢?”譚胖子朝前伸了伸脖子:“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治,管他聽見聽不見,願意不願意呢,也就當是做好事兒,要是冇把握就趕緊滾蛋!彆在這忽悠人,豬鼻子插蔥窮裝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