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爸剛用大錘砸開門鎖,一股嗆人的灰塵便瀰漫開來。
老宅裡空空蕩蕩的,什麼也冇有,到處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唯有那隻紙鶴虛飄飄的浮在半空中,圍著房梁的位置不停的盤繞飛舞。
“秘密就在藏在房梁上。”我掐指一算,轉過身對何家父子說道:“剛纔我抓了一隻罪魂附在了紙鶴上,逼它一路尋了過來,想必保佑你們何家的神靈就在此處了。”
何老爸抬頭望瞭望,突然一拍腦門:“對了,我小時候,那房梁上就掛著一口皮箱子,你們看,現在還在呢。”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仰頭一看,緊貼房梁側麵的地方,的確懸掛著一件什麼東西,隻是那口箱子太臟,若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察覺不到。
何安慌忙跑了出去,扛回了一把梯子。
何老爸執意要自己去取,才能顯示出對祖宗的尊重,我們隻好扶著他,小心翼翼的從房梁上摘下了那口皮箱。
這皮箱是用上等的沉香木做的,因為沉香木可以散發令蟲蟻畏懼的香氣,所以這麼多年了絲毫冇有半點被蟲蛀的痕跡。
在古時候沉香木是非常珍惜的一種木材,看來這口箱子對何家的祖上而言意義非凡。
何老爸輕輕的撣了撣箱子上的灰塵,非常鄭重的交到了我手中!
我好奇的打開了箱子,微微有些失望,因為箱子裡並非什麼金銀古董,而是一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綢布,綢布邊緣全是撕裂的斷痕,看起來就像是從衣袍上撕扯下來一般。
我極為小心的慢慢展開,但見白綢布上麵寫著一片龍飛鳳舞的大字。
個個鮮豔血紅,竟然是一份血書!
我仔細辨認了一遍,然後慢慢的朗讀起來:““十年之功,廢於一旦。所得諸郡,一朝全休。”
這是……
我的聲音猛然間卡住了,這竟然是嶽飛遺書!
提起嶽飛的大名,恐怕隻要是中國人就冇有不知道的,嶽飛是河南省湯陰人,從小拜周侗為師,學習槍法和騎術,成年以後已經是武藝超群,旱逢敵手。
知道嶽飛有報效國家的念頭後,嶽飛母親便在他的背上刺下‘儘忠報國’四個大字,讓他這輩子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
嶽飛果然冇讓母親失望,參軍以後經曆過郾城會戰,潁昌大捷等等,為南宋一掃前恥,短短三十歲就被封為節度使,並且打出了‘直搗黃龍,迎回二聖’的口號,被後世譽為‘中興四將’之首。
隻可惜當時朝中有奸臣秦檜,皇帝趙構又不想打仗,因此當嶽飛掃平朱仙鎮,準備向金兵發起總攻的時候,卻接連收到了朝廷的十二道金牌,命令他立刻班師回朝。
要知道,今天的這一切是嶽家軍用無數生命換來的,眼看國家就可以揚眉吐氣,怎麼能前功儘棄?
但嶽飛咬牙吐血,最終還是遵從了皇命,回朝後不久就被誣告謀反,被秦檜害死在風波亭中。
……
羊皮卷中除了血書之外,還有一塊小令牌。
那上邊寫著“秉直中正”,背麵單刻著一個‘鑄’字。
一見到這東西,我立刻就全明白了。
這塊令牌是何鑄留下的,何鑄是老何家的先祖,而當年審訊嶽飛的官員正是何鑄!
要說何鑄這個人,本來存在感是很低的,因為他是秦檜的狗腿子,專門為投降派服務,但是麵對嶽飛的時候,他卻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當年嶽飛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押入大理寺,秦檜暗地裡讓自己的走狗何鑄主審此案,意思就是:差不多就行了,隨便找個罪名把嶽飛給哢嚓掉,你就算完成任務。
何鑄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一條條的念著嶽飛如何策劃謀反,如何擁兵自重,逼嶽飛招供。
但遍體鱗傷的嶽飛說,自己的回答隻有四個字。
何鑄好奇的問是哪四個字?嶽飛當即脫下上衣,將後背展露出來,上麵正是母親刺下的‘儘忠報國’四個大字。
看到這四個字,再聯想起嶽飛為國家民族拋頭顱灑熱血的那一幕幕,何鑄的眼睛慢慢濕潤了,他心底的良知慢慢被喚醒。
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個人,是他一輩子都遙不可及的。
這是一個國家的希望,一個民族的靈魂!最重要的一點,他是被冤枉的。
何鑄一把撕掉了寫滿了罪狀的紙張,然後親自下堂為嶽飛穿好衣服。告訴嶽飛自己雖然糊塗了一輩子,但今天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哪怕滿門抄斬,得罪皇帝也要做的大事。
那就是為嶽元帥洗脫冤屈!
於是嶽飛寫下了一封血書交給何鑄,何鑄親手捧著嶽飛血書,去求秦檜,去求皇帝。
可趙構和秦檜處決嶽飛的心意已定,哪裡肯聽?
何鑄在大殿之上,悲徹痛哭,大聲吼道:“嶽飛儘忠報國,乃是我大宋棟梁!怎可以莫須有的罪名擅殺大將,真是乾坤世界,無由再複啊。”
他在殿上連聲高呼,引得滿殿朝臣無不掩袖而泣。
何鑄身為秦檜的心腹,居然能夠在關鍵時刻保留自己的良知,每每讀《嶽飛傳》、《宋史》,看到這裡的時候,我都極為驚歎!
當然,僅憑一個何鑄自然動搖不了趙構的殺心,最終嶽飛還是以莫須有的罪名,在一個風雪之夜被勒死在風波亭中。
而何鑄也因此遭到秦檜的仇恨,被接連貶官,遠黜邊地。
但也正因為此事,何鑄的名字永遠的留在了史冊之中!
據說,當年嶽飛一案,滿朝文武全都避而不談,見死不救。就連嶽飛的部將王貴,傅選等人也落井下石,幫助秦檜指認嶽飛如何謀反。
一時間嶽飛眾叛親離,唯獨何鑄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四處洗脫冤屈,這份恩情是令嶽飛永世難報的。
所以嶽飛死後,一縷陰靈纔會寄居到血書當中,世世代代保佑著何家人,就像何鑄當年拚死保著自己一樣……
何安父子對這段曆史也不陌生,聽我解釋完後,再一見血書,也立馬明白了一切。
“秉直中正。”何老爸兩手捧著那塊令牌,眼睛有些濕潤了起來:“原來先祖讓我們老何家世世代代都做狀師律師,公平公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因此而起啊!”
“也正因為如此,嶽飛的一縷幽魂纔會一直寄居在血書當中,為你們何家的子子孫孫遮風擋雨,
但凡有什麼邪氣,災難全都無法靠近何家子孫的身邊。這也算是對你們何氏一族世代秉承公正最好的答謝吧!”我說完,把手裡的血書遞還給了何安。
何安的眼角已經濕潤,雙手接過血書,滿帶著哭腔道:“張大師,你能讓我見見嶽元帥嗎?我想當麵向他表示感謝,感謝他世代守護著我們何家。”
“好!”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麵對這樣正能量的一家人,我絲毫冇有理由拒絕他們的請求。
我同何家父子剛從老屋出來,村民也都陸續趕了過來。說是孩子們的病全都好了,水潭裡的罪魂屍骨也全都處理完了,若不是正巧被我趕上,這全孩子們可就遭殃了!
他們都拿著雞鴨土酒,希望我一定要收下,尤其是那個長相粗壯,還要揍我的大嫂,更是極為熱情的想讓我給孩子們當乾爹。
那水潭中的屍骨,應該都是當年秦檜派來刺殺何鑄的人,在嶽飛陰靈的護佑之下,全都死於非命並被囚禁著。
此時,在我的主持之下,這一處陰邪之地終於被徹底除去,小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第二天,何安滿門老小帶著血書,跟我一同踏上了奔往杭州的列車,杭州西湖畔,正是嶽王廟的所在。
路上何老爸表示,為了響應習主席十九大的號召,已經聯絡了文物保護部門,要將這封血書捐給嶽王廟,讓世世代代的中國人都看看嶽元帥是如何儘忠報國,如何含冤而死的!
即便從此以後冇有了嶽飛的保護,他們一家也能將‘秉直中正’的精神永遠延續下去,做一個好律師。
我也遵循承諾,在嶽王廟前召喚出了嶽飛的陰靈,讓何家人見他最後一麵。
那一天,嶽飛的陰靈穿著金色的鎧甲,麵色剛毅,看著廟前‘還我河山’四個大字久久不語。
那一天,何家男女老少齊刷刷的跪在了嶽王廟前,磕頭謝恩,哭聲震天!
(ps:根據宋史記載,嶽飛背上刺字應為‘儘忠報國’而非‘精忠報國’,所以這裡沿用了正史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