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薔薇教堂墓園,雨幕垂落。
荊棘樹的成員們,都穿著深黑色的葬服。
牽涉到非凡因素,幾乎每個國家都極其重視死亡的文化因素下產生的服飾文化。
與宴會文化幾乎並行的文化侵染下形成的正式服裝。
身著著與前世正裝近似的服裝,左手握著銀柄手杖的亞戈,手持黑傘安靜地站在荊棘樹隊伍的邊緣。
而在最前方,是山德爾大叔,他正手持著黑灰色的鐵鏟。
山德爾大叔是芬妮拉的親人。
此時此刻,亞戈所熟悉的大叔山德爾,麵色冷漠。
但是……
即使是亞戈,也能夠感受到他那不斷波動的靈霧。
下意識地,亞戈看向了隊長弗裡森。
與大叔的表情近似,隊長的臉色也有些冷漠。
但是……
麵朝墓碑的他,目光卻集中在了山德爾大叔的身上。
“失控……”
隊長在警戒大叔失控。
“……”亞戈沉默著。
胸前口袋位置塞著一束深黑色薔薇的山德爾,沉默地合上了隻裝有衣物和以相框裝裱的黑白照片的黑色棺槨。
親手將滿布荊棘紋路的黑棺合攏後,山德爾握起鐵鏟,山德爾親手將被雨水浸濕的泥土一鏟一鏟地送入墓坑。
而在這個時候,雨幕中,一個亞戈也看不清身影的、不到小拇指大小的黑影掠過,在他前方的傑奎琳耳側停下,停在了那與黑裙有強烈對比的蒼白花朵上。
看著泥土一鏟一鏟地往下覆蓋,身穿黑色長裙的傑奎琳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轉頭向後看向亞戈,向著他招了招手,然後立刻轉身,撐著黑傘離開了隊伍,在雨幕中向著馬車的方向前進。
……
馬車在路麵上行進,車輪捲起雨水,在水窪中留下片片漣漪。
傑奎琳坐在對麵,閉著眼睛,似乎在想些什麼。
就在亞戈腦中浮現出諸多可以作為單獨叫他出來的緣由的猜想時,對麵的傑奎琳理了理頭上的花朵,輕聲道:
“司鐸閣下回來了。”
“她回來了?為什麼那麼久?”
亞戈略顯疑惑地追問道。
同時,他心中也鬆了口氣。
雖然他還蠻怵莎莉琳的,但對於她的安危,亞戈也是有些掛心的。
兩位序列6的非凡者死亡,莎莉琳也似乎遭遇了什麼狀況……
“不知道。”
傑奎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司鐸閣下回到俱樂部就開始休息,說在她醒來之後,就立刻出發前往郡教區,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隨即,她繼續道:
“司鐸閣下會帶著芬妮拉的屍體前往郡教區,在郡教區處理屍體。”
說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為什麼要特意去郡教區處理?為了避免我們處理芬妮拉屍體時出現意外?”
亞戈不由得詢問道。
處理隊友的屍體,對於處理者會有多大的影響?
亞戈不知道,但這絕對會留下影響,增加失控可能。
情緒、能力過度使用、靈潮都是很容易導致非凡者失控的因素。
沉默了一會兒,傑奎琳低聲道:
“冇有變成怪物的時候,也就是未失控時,‘神秘’的存在形式與失控後有相當大的區彆。”
“並且,失控前,在低序列時,神秘和身體的結合程度是有限的。”
傑奎琳說出了一些他在卷宗和可供查閱的神秘學書籍中都冇看過的知識:
“即使是通過模仿和扮演,讓自己主動契合神秘,即使已經完全消化和掌控了‘神秘’的能力,也並不能讓自己和神秘完全結合。”
“完全結合時,我們就不再是人。”
她撫摸著臉頰,語氣略顯恍惚:
“‘舊日姿態’,非凡者真正的樣子,隻有變成舊日姿態,纔是真正掌控和契合神秘的表現。”
“舊日姿態的最低開啟標準,是中序列的起始——序列6,在自身的靈和肉,在自己的精神和意識到達一定強度之後,才能在開啟舊日姿態後主動恢複。”
“而在低序列,除了個彆序列外,開啟舊日姿態,基本等同於死亡。”
“在低序列,我們一般稱之為……”
“失控。”亞戈低聲道。
傑奎琳眼中流轉著黯然:
“失控之後,依靠靈霧篩出‘神秘’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
“唯一的手段……”
講到這,傑奎琳哽嚥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
在亞戈因為傑奎琳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而而訝然的時候,傑奎琳的下一句話,讓亞戈瞪大了眼睛:
“……就是讓一些活著的生物吃掉屍體,它們的身體部位,會成為非凡材料……”
讓活著的生物吃掉屍體!?
那芬妮拉!?
亞戈不禁握緊了拳頭。
這是什麼!?
為什麼會用這種手段來處理!?
“你要保密。”
傾訴之後,傑奎琳低聲道:
“不要刺激其他人。”
“……”亞戈張了張嘴,看著傑奎琳小姐臉上的表情,他最終點了點頭。
每一次處理失控隊友的屍體,知情者都要承受怎樣的悲傷?
親眼目擊一隻隻動物啃噬隊友的屍體,卻無法,也不能阻止,又是怎樣的心情?
不知道。
亞戈不知道。
亞戈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
驚愕?難以置信?痛苦?噁心?
或許都有。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亞戈看著窗外的雨幕心緒愈發沉重。
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瞭解,已經不能用一星半點來形容了。
無知。
一無所知。
兩人陷入了沉默。
馬車繼續前進,負責駕車的老車伕,麵無表情地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
聽著傑奎琳一句句的敘述,老車伕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來阻止她,但最後,他的勸誡化為了一句憐憫的歎息:
“小姐……”
……
荊棘樹,地下據點,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套著殘破而寬大風衣的少女,正在呼呼大睡著。
而一旁,穿著黑色葬禮服的卡帕爾,臉色複雜。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少女翻了一個身,口袋中滑出了一顆尖銳的犬齒,落在了地麵上。
在卡帕爾好奇又警惕的視線中,犬齒逐漸散發出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