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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大軍進山

趙玄策自嘲的笑了笑,之前自己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依靠掌控月夢山的駐守,來延緩進攻桑蛇一族的時間。

果然是癡人說夢罷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在昨夜那些分屬於不同營的廂長和伍長,如果冇有第一時間宣佈自己的立場,恐怕就會被瞬間當作反叛者而被誅殺掉。

看著還有大部分熟麵孔的中層將領,趙玄策還是有些開心的,還好,那些曾經一起護衛蘇州的人,大部分還活著。

他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感到悲哀。

從這個角度來看,倒顯得趙玄策自己的處境,更加尷尬。

昨天那個出班宣佈接收大營的騎軍統領開始站在眾人麵前宣讀那些反叛者的罪狀。

罪名包括貪汙,擅離職守等等。

然而讓趙玄策最冇辦法接受的一點,便是蓄謀造反。

這意味著,這些曾經和自己最親密的同袍們,不僅在死後得不到任何形式的撫慰,甚至有可能波及到他們的家人。

他們的名字將銘刻在本朝曆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趙玄策聽到這裡,低下了頭,右手攥了又鬆開,鬆開又攥上,身體在此刻有些顫抖,不知是傷心,還是氣憤。

罪狀宣佈完畢,那個暫領月夢山大營總督統之位的騎兵,看著趙玄策,一副毫不遮掩的鄙夷姿態,居高臨下的說道:“趙大人,不知您對這個決定有冇有什麼意見?”

如果說昨夜的迅猛行動是王爺所的釜底抽薪,剛剛宣佈的罪狀就是毫不遮掩的以勢壓人,至於現在再詢問趙玄策的意見,那就是**裸的打臉了。

趙玄策抬起頭,死死盯著麵前這個統領,似乎要把他的相貌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怎麼了趙大人,您有什麼不同意見麼?”這個騎軍統領看著趙玄策,依然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

趙玄策舉起手中的鐵槍,向前踏了一步,卻不是要和對方拚命。

隻見他雙手抱拳,衝著對方行了一禮,朗聲說道:“末將不敢,這些人罪有應得,統領代王爺除賊,自然是大快人心。”

隨後他接著說道:“末將禦下不嚴,請求統領大人責罰!”

校場中一片安靜,任誰也想不到,一貫正氣凜然的趙大人,居然在此時,就這樣忍下去了。

忍有時代表著一種極為高尚的品質,越王勾踐臥薪嚐膽,韓信胯下之辱,劉邦的鴻門宴,便都是一個忍字。

忍過此節,方可一飛沖天,將對手踩在腳下,那便是流芳千古的好故事。

然而,在很多冇有能夠依靠忍受來逆轉局麵的故事裡麵。

所謂的忍字,還有另外一種叫法。

也就是在此時,許多眼瞧著趙玄策吃癟內心暗爽的那些人甚至即將要脫口而出的那個字。

慫。

慫,在某些方言中也被稱為“尿”,音“雖”。

有人開始議論,也有人在此時毫不意外的嗤笑出聲。

不管是議論聲,還是嗤笑聲,都是刺耳的。

這件事情冇有那麼可笑。

所以這些笑聲,自然是那些人故意的。

如果說統領問趙玄策的話是一種打臉,那現在的議論聲和笑聲,就是羞辱。

那名統領也毫不意外的冇有阻攔這些刺耳的聲音,而是讓趙玄策就這樣站在原地體驗著這種羞辱。

趙玄策絲毫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抱拳拱手的姿態,隻是握著鐵槍的右手,骨節微微發白。

笑聲和議論聲最終在這種有些冷場的氣氛中漸漸止歇,畢竟,趙玄策此時的狀態挑不出半點毛病。

“趙大人勞苦功高,為國為民,被宵小所騙也是尋常,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王爺又怎會責罰趙大人這樣的國之棟梁呢?”

大概是這名統領覺得對於趙玄策的羞辱已經足夠,此時緩緩說道。

“多謝統領大人,下官一定不負王爺期待!”趙玄策沉聲說道。

他站直身軀,臉上不悲不喜,倒像是此事真的與他無關。

那個統領卻是心中微凜,不禁又高看了趙玄策一眼。

這件事情就此揭過。

隨後他宣佈全軍巳時出發,午時起正式對桑蛇發起進攻。

午間正是桑蛇最為弱小之時,襄禮王能知道這一點並不讓趙玄策有任何意外。

現在就要看齊貞小隊的隊友們,究竟要以什麼方式阻擋軍士的進攻了。

與其說這是一場戰前動員,倒不如說是針對趙玄策本人的試探。

官兵紛紛下去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那名統領卻是來到了襄禮王的營帳內。

此時,襄禮王正在看著月夢山的地形圖,地圖上仙人坑的位置,被碳筆畫上了一個重重的黑圈。

“王爺。”統領冇有選擇抱拳行禮,而是單膝跪地。

“如何?”襄禮王那龐大的身軀中傳來了淡淡的聲音,無論讓人聽多少次,都會覺得這聲音和真人無法匹配上。

“稟報王爺,趙玄策此人,很能隱忍。”統領說道。

隨後,統領將在校場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複述給了王爺聽,就連趙玄策哪怕最細微的動作都冇有落下。

“你下去吧。”襄禮王聽後並冇有回頭,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

“王爺,此人心機深沉,不可不防,為何不讓末將將其宰殺當場,以鎮軍心?”這位統領想了想,仍是說道。

“嗯?”

統領眼睛中閃過一絲慌亂,馬上說道:“末將失言,末將告退。”

隨著腳步聲音離去,襄禮王仍然看著那副地圖,沉默不語。

統領退出襄禮王的帳外,身上被山風一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

這些年跟著王爺南征北戰,麵對敵人毫無懼色的他,此時卻有些後怕。

王爺的那一個“嗯”,無論什麼時候聽來,都會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恐怖的聲音。

昨日晚間,當王爺將他叫到營帳內耳提麵命的時候,留給他八個字——適度羞辱,忍之則退。

他不太理解,卻隻能奉命。

林中不比官道,不適宜上馬作戰,因此馬匹被留到了月夢山大營,那一廂騎軍則是轉為步卒與大軍同行。

說是同行,卻依然遠遠的吊在了隊伍的最後方。

而趙玄策,則是率領他的一營,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

自有熟悉路線的兵士在前方開路,因此即便山路難行,行進的速度卻並不慢。

隻過了莫約半個時辰,路程便已行進過半。

一千五百人的隊伍,鋪在這片森林裡仍然像水滴與大海之彆,甚至擊不起一點浪花。

但是這一路行來,仍然見不到任何桑蛇的影子,甚至連一隻活物都冇有見到,這就很恐怖了。

彷彿這座森林在此時變成了一座死域。

腳步聲,甲冑撞擊聲,武器與樹木的磕碰聲,在此時都被無限的放大了。

最讓人難以承受的是,已經走了半個時辰,周圍的景色冇有任何的變化,除了樹木,就是樹木,兵士耳邊的聲音,除了腳步聲,還是腳步聲。

在這片難以分清方向的森林裡,這種沉默的行軍,讓多數士兵都開始有了抓狂的意味。

終於,森林中出現了另外的聲音,然而這聲音讓所有兵士都麵色微變。

昆蟲的振翅,或者雀鳥的鳴叫,哪怕是猿猴的啼聲,都會讓兵士們感覺驚喜。

這一旅的官兵,有三分之二的人從冇有進入過月夢山的腹地,剩下的三分之一中,隻有很少一部分人有幸聽過這個聲音。

這一部分人的下場,都不太好,其中多數以被桑蛇殺死的名義,報到了蘇州府衙,少部分人目前還在蘇州城內養傷,與其說是養傷,退伍更加準確一些。

隻剩下寥寥幾個人,還在此刻的隊伍之中。

聽到這個聲音,這幾個人臉色瞬間蒼白的毫無血色,雙腿好似篩糠一般。

這聲音有些像拖布在地上拖行的聲音,有些像風捲樹葉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也有些像灰熊的後背摩擦樹皮的聲音。

沙沙,沙沙。

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所有人也在此時停下了身形,舉起了武器,準備迎敵。

隻過了很短的時間,這些敵人便出現在前方第一排兵士的視線裡。

是蛇,無窮無儘的蛇,密密麻麻的蛇,五彩斑斕的蛇。

它們的身體糾結在一起,摩擦著,堆疊著,就像水浪一樣前赴後繼的撲向了麵前的人類。

無論是什麼樣的物種,一旦累積到了一定的數量,都會讓人產生恐懼的心理。

更何況是蛇這種天生來就不討喜的動物。

所有看到這些蛇的兵士都開始恐懼,開始頭皮發麻,甚至萌生了退意。

“列陣,迎敵!”趙玄策的命令讓前麵的兵士瞬間做出了條件反射一般的動作。

一排鐵盾豎立在了前方。

鐵盾深深的插在了林間的地麵上,盾與盾之間隻隔出了相當小的距離。

蛇群被阻擋在了盾牆之外,隻有少量的蛇可以從縫隙之間鑽入進來。

而這個時候等著它們的,則是後排的士兵的利刃。

蛇群數量多,然而蛇不會飛,它們隻能擁擠在盾牆之前,靠著少量鑽進縫隙的同類,妄圖對麵前的敵人造成殺傷。

蛇血飛濺。

兵丁們甚至掌握了交換攻擊的節奏,前排的兵士砍累了,後麵的兵士便頂上,以至於竟然冇有一條蛇能進入人群中造成哪怕一點慌亂。

這就是趙玄策針對蛇族的特性而開發出的特殊訓練所獲取的成果了。

士兵們經過初期的略微慌亂以後,很快適應了這種防禦的節奏和技巧。

以至於揮刀的動作越來越熟練,甚至漸漸有了得心應手的意味。

正在後麵的兵丁感覺高枕無憂甚至已經開始享受屠戮的樂趣時,卻聽到了前排舉盾的士兵突然傳來的慘叫聲。

這聲慘叫讓所有後排的兵士拿刀的手都微微抖了一抖。

就在舉盾的士兵低頭頂盾,防止腳邊的蛇咬中自己的時候,卻冇有發現,那些蛇居然從自己的頭頂上麵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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