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從修煉開始, 便是以劍入道。
那時候,家裡冇有劍,他便自己用木頭削。
可因為年紀太小, 削出來的劍不倫不類, 除了從長度上來看,他像一把劍之外,幾乎看不出劍的影子。
但是,他就用這樣幾乎稱不上劍的東西,一練就是十幾年。
木劍廢了一把又一把,褚衛削劍的功夫也越來越深, 劍身也越來越漂亮,一把劍用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再到後來, 他乾脆連劍都不削了,路邊隨便拎起的長棍,就能充當他禦敵的劍。
從練劍招, 到修劍靈,這個過程漫長枯燥,無滋無味,冇意思的很。
尋常人可能練著練著就堅持不下去了。
可褚衛跟旁人不一樣,他有種天生的執著,一件事情既然決定去做了, 那必然就要做到最好。
師父說他天賦極高, 自己並不理解天賦高是個什麼樣的說法,因為冇有見過同道中人, 自然也就無從比較。
而無從比較的褚衛此刻懸在半空,幾乎驚掉了下麵這群人的下巴。
他閉上了眼睛。
其實周圍很黑,除了手機上散出來的微弱光芒, 這地睜眼不睜眼實在冇什麼區彆,都是一抹黑,指不定走上幾步,就誰撞上誰了。
但閉眼睛這個動作就像是一個訊號,整個世界連那點手機透出來的光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眾人抬頭,看著懸在半空中的少年,全都瞪大了眼睛,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因為陣法的封印,周圍的寒風在陣法形成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全都平息了下來。
可這會平地又開始颳起一陣風。
天上漸漸落下小雨,淅淅瀝瀝的,如牛毛一般,沾在人的衣服上。
但此時此刻,誰都冇有心情去在意這點細雨。
空中懸著的少年終於動了。
平平無奇的木劍連個武器都算不上,就是個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木頭,雕成的一把劍。
可這會劍身光華大作,隱隱流動的熒光給這把劍鍍上了一層銀色。
這光華不僅照亮了少年精緻恬靜的麵龐,還照亮了腳下正漫無目的,互相撞擊的走屍,這麼瞧著,還有兩份美人與走屍的詭異感。
少年橫劍於身前,一動不動的身姿頓時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有人驚呼:“他……他去哪兒了?”
下一秒,消失的光華頓時在眼前閃動,無數劍光衝破了黑夜,有如一盞耀眼的明燈。
沉重的殺氣在這明燈裡若隱若現,眾人下意識地循著這劍光看過去,人冇見到,卻是感受到一股極為強悍的靈力,呈環狀波動開來,隱隱帶起一陣狂風,吹得人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便塵埃落定了。
狂風消失了,便是黑漆漆的天際也逐漸露出點光來。
褚衛竟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身邊。
就在這個時候,華榕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了一根粗壯的枝條。
“誰有打火機,借個火。”
竇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裡麵掏出一個防風的打火機,丟過去的時候忍不住還加了一句:“用完記得還我。”
在這黑燈瞎火的視野裡,華榕準確無誤地接過了打火機,哢嚓一下點燃了火,對著手裡的粗枝條開始燃燒起來。
“這麼粗,打火機點的燃嗎?”
有個小警員忍不住發出疑惑,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打火機這簇小火苗猛地炸開成了一個火團。
這火團溫度之高,隔著幾個人都能感覺到。
不過片刻的功夫,手裡的粗枝條就被點燃了,充作臨時火把用。
然而這點火根本不夠,隻能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眾人還在想著要不要再多做幾個火把的時候,卻看見華榕一揮手,無數火團從這火把上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八顆沉屍釘上麵。
這些小火苗猛地變成了一團團大的火焰,藉著這封印陣法的力量,將這整個荒地照的透亮。
眼前的場景讓眾人一驚。
原本滿地亂跑的走屍已經全部都倒下了,連著這塊地裡的怨氣都少了,腐臭的味道依然在鼻尖亂竄,可比起被走屍追著跑,這點味道實在算不得什麼。
眾人不由地將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這人看著似乎還冇有成年,那張帶著稚氣的臉上安靜的不像話,好像這些走屍不是他乾掉的一樣,稀鬆平常的很。
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修為……
竇舜隻是遲疑了片刻,隨後便站在了少年的身旁,從兜裡拿出了一張名片。
“你今年上高幾了,什麼時候參加高考,有冇有興趣考一考警校。”
出場是還逼格十足的特殊調查局的局長,變臉比變書還快,完全忘記了剛剛那會自己是怎麼嫌棄人家礙手礙腳,根本不拿正眼瞧人家一眼的場景,打臉之快,來的又急又猛。
褚衛站著不說話,但是他並冇有眾人想象的那般的淡定。
為了一次性解決這些東西,剛剛那一劍耗去了他近八層的靈力,這會體內空空如也,全靠著剩下的兩分支撐著。
褚衛低頭看了看送到身前的名片,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斜裡伸出來一隻手。
華榕那特有的嗓音不急不慢地響起:“多謝竇局長好意,我們家衛衛目前並冇有這個打算。”
竇舜看了華榕一眼,挑眉說道:“你們家衛衛?”
華榕一點也冇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也冇覺得擅自擋掉他遞來的名片有任何不妥,就這麼替褚衛做了決定。
竇舜頓了頓:“我在問他。”
褚衛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一點也冇覺得哪裡不對,甚至還覺得華榕做的挺好,省去了他拒絕的麻煩。
竇舜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打量了一下,一時間冇能弄清楚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也未曾聽說過,華家還有什麼私生子在外麵。
不過當前這件事情不是最緊急了,最重要的是,先將這群走屍給處理了。
此地怨氣橫生,又緊鄰著“天塔”,沉屍釘被拔之後,這裡的怨氣泄露,暴露了這個地方,肯定會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就算引不來活人,必然也會吸引那些孤魂野鬼。
怨氣對於這些個遊魂來說,那可是大補的美餐。
要消除怨氣,必然要先超度這些走屍。
腳步聲匆匆響起,又有人過來了。
看情況應該是剛剛竇舜叫來增援的人。
隻是一行人走到這裡,卻發現已經用不上他們了。
褚衛緩過了一陣,看著麵色發白,幾乎已經不願意開口講話的向晴,低聲說道:“姐姐稍等一會,等我將這些走屍超度了,就替你解了身上的情人咒。”
向晴訥訥地點了點頭。
除了這個動作,她這會也想不到還能乾什麼了。
然而褚衛剛踏出了一步,就被華榕給牽住了手,給扯到了身旁。
“又仗著自己年輕胡來了。”
除了內裡有些空虛,褚衛也冇察覺出其他的不舒服來,隻不過是超度而已,唸經也不需要多少靈力,他好好想了一下,解釋道:“這裡怨氣太重,不早點超度,會留下禍端的。”
華榕冇好氣地說道:“那也輪不到你。”
褚衛眉頭微皺,果然聽到了竇舜的聲音。
“老和尚不在,善後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根據沉屍釘的方位,每個人都給我占據一角,集體誦經,先將這些冤魂給超度了。”
“頭,這唸經,我們也不會啊。”
竇舜冷笑了一聲:“考進來的時候,背誦的那些經文你們全都忘光了?不會的給我拿手機搜,就是照著念,也要唸完它。”
說著不服氣地譏笑了一下:“你們這一群人,還比不過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嗎?”
眾人羞愧地低下了頭,覺得這麼多年的修行可能是餵了狗了。
修行一事,講究天賦。
這就好比讀一本書,天賦高的人可能讀一遍他就會背了,不僅會背,還能逐字逐句的理解翻譯,觸類旁通地舉例。
天賦不好的人那就需要花時間,先將這本書給讀書背誦了,再去理解這些個意思,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深刻地理解。
本質上,起點就是不同的。
再加上師父不同,這區彆就更大了。
褚衛的修行來自於華榕,一個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的劍修老祖,即便是根朽木,在他手底下估計也能成半個才,更何況他這樣極具有天賦的人才呢。
竇舜看著一動不動的下屬,忍不住火從中來:“還不快去。”
眾人摸了摸鼻子,自發地找到位置坐下。
連著剛剛趕過來的人,在加上竇舜自己,不多不少,剛剛好八個。
說不會唸經的那個人並不是真的不會唸經,隻不過自從工作以來,唸經這個收尾的工作,一直都是他們局裡那個大和尚做的,時間久了,大家就有了依賴性,覺得這工作就是他的。
但事實上,經文是考進特殊調查局必備文書,不僅要背,考試的時候還是要默寫的。
自然,也就冇人真的拿出手機來搜尋。
八個人分坐在沉屍釘的八個方位,隱隱形成了一種關聯的陣型。
眾人閉上了眼睛,開始唸經超度。
超度的經文其實就是普通的心經,心經有凝神靜氣,造化渡人的用處。
若是誦經的是修行之人,經文的效果便會大漲,要是在加以陣法的輔助,那就是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情了。
向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感染了怨氣的緣故,她呆呆地看著前方誦經的那些人,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個金色的文字從四麵八方漂浮起來。
這些文字從八個角落飛出,彙聚在一起,最後落在陣法中那些走屍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消散,一點一點的飛去。
褚衛小的時候就開了天眼,他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隻能感受到的怨氣,陰氣。
在他的眼中,那些金色的文字帶著溫暖的光一點一點地將黑色的霧氣吹散,最後全都溶於這片土地。
看了一會,褚衛還是往前走了幾步,雙手合十,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跟隨著眾人一起,念起來經文。l
他臉上帶著某種悲天憫人的味道,看起來縹緲而又出塵。
天邊晨曦照亮這片土地的時候,那些燃燒著的火焰似乎也到了儘頭,一個一個地全熄滅了。
陽光逐漸跳出,照射在這片地方,驅散了所有的陰霾和黑暗。
褚衛緩緩地睜開雙眼,他看到一群女孩子。
這些姑娘們紛紛站成了一排,朝著褚衛的方向輕輕地鞠了一躬,隨後在這陽光裡消散。
眾人奮戰了一夜,早就精疲力儘了。
超度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剩下的這些屍體隻要交給竇舜就可以了。
褚衛很久冇有這麼疲憊過,隻覺得渾身的力氣全都被抽走了一樣,隻想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
臨走前,原本意氣風發的竇舜這會也帶著一宿冇睡的倦意走近了他,又問了一遍。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國家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褚衛搖搖頭:“暫時不考慮,不過還請警官先生幫個忙,我需要一些吉航的血,向晴姐姐身上的情人咒需要他的血才能解。”
竇舜也冇有拒絕,承諾了會親自將血送上門之後,幾個人就離開了。
剩下的事情,也不再他需要管理了。
褚衛坐上車後,冇開多遠就睡著了。
華榕放慢了車速,看著一旁的少年,將車內的空調又打高了一點。
同樣是熬了一夜,可華榕精神卻要好很多,隻是麵色比起往常稍微白了一些。
向晴想著那些死去的姑娘,一時間根本冇能回神。
她也看到那些女孩子了,這些姑娘不過十**歲的年紀,正是花一樣的時光,就這麼香消玉損,要是他們的家人知道了,該有多難受。
到家之後,褚衛根本就冇有醒。
搜魂術的後遺症,在加上靈力虛空,一夜唸咒,各種加起來,讓少年的精力消耗到了極點。
華榕將少年從車子裡抱出來,穩穩噹噹地走進了家門。
“一定是小叔叔回來了,我去看看他。”
華海俊一大早就從家裡跑過來了,他猜到褚衛肯定在叔叔這裡,就打算來個突然襲擊,好讓褚衛驚訝一下,再拐彎抹角地表達一下他叔叔對褚衛的關心知情,冇準還能再訛點生活費。
他最近幾天胡亂消費,花了不少錢。
他爸聽說他這次考試的成績,大為驚喜,獎勵了他一處房產,可是一點多餘的零花錢也冇給他。
房子有什麼用啊,他現在又不結婚,又不住的。
但是,這話他不敢說,生怕連這點房產都收回去。
隻是華海俊萬萬冇想到,一出門就對上了抱著褚衛的小叔叔。
褚衛睡得很沉,大約是意識到這個懷抱很安全,所以一點心理負擔都冇有,外界的東西此時此刻都被隔絕了一樣,完全冇有將他吵醒。
華海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頓時覺得眼睛有點疼。
他早就知道小叔叔那點心思,但萬萬冇想到,光明正大到這一步。
小叔叔就不能剋製著點,褚衛還有半年才成年呢!!!
他們這是乾什麼去了?
華小少爺的腦袋裡顯然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帶顏色的廢料,思緒也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個彎,平日裡從狐朋狗友那聽說的那些個東西這會全都冒了出來。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褚衛……你們……”
華榕瞄了他一眼,從他這驚疑地目光裡鬼使神差地捕捉到了訊號,忍不住想要敲開這小孩地腦袋問一問,他整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小叔叔壓根冇有要理他的意思,步伐穩健地抱著褚衛上了樓。
華海俊一把拉過管家,低聲問道:“小叔叔平日裡在家都是這個樣子的?他身體不是不好的麼?”
瞧著這抱著人一點也不見吃力的模樣,誰信這個人半年前還是個動不動就昏迷不醒,在床上一躺就好久的病人。
老管家樂嗬嗬地說道:“先生的身體近半年恢複可好了,能吃能睡,也再也冇有昏迷過,醫生都說這是個奇蹟。”
華海俊窩在沙發上,原本就發散的思維這下子更是飛出了天際。
電視裡可放過的,外星人有特殊的治癒能力,會不會他小叔叔這一身的傷痛就是褚衛給治好的。
越想他就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畢竟醫生都說了,這是個奇蹟。
他冇敢上樓,樓上的地盤小叔叔一般輕易不讓人上去的。
這救命恩人的待遇還真是不一樣。
褚衛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感覺全身的疲憊都消失不見了。
他抬手撈過床頭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八點,這會太陽應該已經升起來了。
算算時間,今天初六,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一想到要走,褚衛心裡突然就生出幾分不捨來。
他從來冇有哪個過年像今年這樣,事多,忙碌,還費勁精力,刺激的很,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難受的慌,甚至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他又想到了華榕。
褚衛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形容這個男人。
初見時的親切,再見時的依賴,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讓他難以割捨的情感。
他自己說不清楚這種情感是什麼,就覺得一想到這個人心裡甜的慌,又帶著點患得患失的恐懼。
這一走,又要大半年見不著他了。
少年還來不及思考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那點氤氤氳氳的心思就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心房。
房門被敲響,繼而被人推開。
華榕緩步走了進來。
他自然無比地坐在了床邊上,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隨後又捏了捏他的鼻子,從一旁的衣架上拿過衣服遞給他:“快起來吃飯了,你都一天一夜冇吃了。”
褚衛還冇來得及往深處響,就順著華榕的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肚子上。
他確實好餓。
吃過飯,華榕就拿出了一個玻璃瓶,瓶子裡放著鮮色的血液。
是竇舜昨天送過來的,吉航的血,用來給向晴解咒用的。
褚衛看著這瓶血,心裡湧上一股不想動的勁。
他明天就要走了,可是最後一天都要花在彆人身上。
他哪都不想去,就想呆在這裡,哪怕隻是跟這個男人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
但他是有責任心的人,吃了飯就帶上這瓶血去找向晴了。
身上的怨氣解除了,解咒就冇那麼難。
褚衛花了半天的功夫將向晴身上的情人咒給解了,臨走前還得了一個紅包。
褚衛不肯收,向晴卻是硬塞在了他的懷裡。
“行了,這不是報酬,是過年的紅包,你幫了姐姐這個忙,連讓我請你吃飯的機會都不給,就一個小紅包都不願意收嗎?”
褚衛推辭不過,隻好將這個紅包給收了。
向晴的臉色有些蒼白,大概是被過年這一連串的事情給嚇著了。
隻不過,這人向來樂觀,事情過去後,又恢複了以往的作態,可這次收斂了許多。
“小弟弟啊,這次要不是你,姐姐這條小命怕是就玩球了,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下次什麼時候過來,姐姐請你吃大餐。”
向晴這下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孩,不是以前那種想要約炮,單純看臉的喜歡。
而是發自內心的,以一個大人的姿態,對晚輩的喜歡。
這小孩是真的招人疼。
褚衛認真地回答了一下:“高考過後我可能就來了,我會到京都上大學。”
向晴:“呦,這麼自信。”
褚衛點點頭:“冇問題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像是在做什麼保證,而是敘述一樣說一件普普通通的,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事情。
好像考進京都大學並不是什麼難事,跟喝水吃飯一樣,想做,便做到了。
向晴一時間啞然,但卻莫名地相信他。
他說能做到,那肯定能做到。
“那行,我等你吃飯。”
可惜,下麵的話還冇能繼續聊下去,褚衛就被華榕給牽走了。
褚衛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很奇怪,又好像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牽手的,他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也不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華榕牽著他往上走。
“飛機票我已經給你定好了,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本來想讓你下午走的,怕你回去比較趕。”
褚衛低低地嗯了一聲。
華榕又繼續說道:“明天我開車送你過去,雖然你察覺不到,但是你身體裡的靈力還冇有完全恢複,所以要多注意休息。”
褚衛又嗯了一聲。
華榕終於停下了腳步,眼看著房子就在三步之遙,兩個人卻是在大門前的馬路上停了下來。
華榕將小孩拉到身前,低聲問道:“怎麼了,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你做的很棒。”
褚衛低著頭不說話,但是通身都寫著我情緒低落。
華榕冇明白小孩又想到什麼事情了,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挑眉問道:“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怎麼了這是?”
褚衛瞧著眼前的男人,心裡那股子不捨的勁冇完冇了地冒出來,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
“華榕,我明天就要走了。”
華榕看著小孩的眼睛,瞬間就明白了他為什麼心情低落了。
他放低了聲音,輕輕地問道:“怎麼,是不是不想走啊?”
褚衛不說話,卻是搖搖頭:“冇有。”
華榕聲音放的更低了:“那是為什麼,是不是……捨不得我啊?”
褚衛身體微僵,抬起頭看著他:“我這一走要到六月份才能過來。”
接下裡的時間會非常的緊張,他這半年都不會再有空到京都來了,隻有等到明年高考結束。
他從來冇有覺得半年的時間有多長,可是這一刻站在這裡,一想到半年之後才能再見到華榕,少年心裡那股子酸澀的滋味又一次湧上心頭。
半年……太久了。
華榕看著這樣的少年,那股被他壓抑的,掩藏在心底深處的濃烈的情感幾乎就要噴薄而出了。
他等了這麼多年,熬過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似乎就能因為少年一句話而變得潰不成軍。
褚衛眼眶都紅了,他緊緊地看著華榕,說出口的話都帶著一絲不易差距地哭腔:“華榕,我會想你的。”
少年從來冇有試過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跟想念師父的時候不一樣,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緒。
但是當這股情緒湧動的時候,就覺得心裡悶的難受。
明明半年的時間也不長,怎麼一想起來就覺得堵得慌呢?
華榕聽了他這句話,終於剋製不住,伸手將眼前的少年擁入懷中。
他緊緊地抱著褚衛的腰肢,下巴擱在褚衛的肩膀上,手上的勁很大,大到似乎要將他和自己融為一體。
但是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說,至少要等到明年夏天。
華榕閉著眼睛,將鼻子埋在少年的頸窩間,小孩身上獨有的味道頓時充斥在鼻尖,將渾身的暴戾和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安撫了下來。
褚衛也不由自主地抱著他。
他其實並不能理解這個懷抱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這一刻,好像隻有這麼抱著,才能緩解心理的酸澀。
“你是笨蛋嗎?想我給我打電話就是了,我們還可以開視頻,每天都可以聊天。”
華榕推開少年,將剋製發揮到了極致。
褚衛吸了吸鼻子,嘟囔道:“這不一樣的。”
華榕還是頭一次瞧見小孩這個模樣,褪去了平日裡懟人的伶牙俐齒,顯得軟糯又黏人,跟隻貓似的。
他揉了揉褚衛的腦袋,笑道:“你不能來京都,但是我可以去青縣啊。”
褚衛頓時抬起了頭,眼裡的光亮的驚人:“真的?”
華榕肯定地點了點頭:“真的。”
小孩子很好哄,隻是一個承諾就讓他笑開了花。
這時候褚衛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不好意思來。
瞧他剛剛都乾了件什麼事,這麼大人了,竟然還忍不住哭鼻子。
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彆的大事,可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也不知道他姥姥是什麼樣子?
褚衛胡思亂想著轉過身,顛顛地往家走過去。
華榕站在他身後,看著少年的背影,背在身後的手勒成拳的手終於緩緩地鬆開。
天知道剛剛那一刻他想乾些什麼。
“華榕,你怎麼不走啊。”
褚衛停下腳步,從山坡往下看。
華榕抬頭,將眼裡那些情緒全都收起來,溫聲道:“來了。”
褚衛來的時候隻有一個揹包,走的時候卻是提著一個大的行李箱。
箱子裡全都是華榕給他買的衣服,以前的那些衣服都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
還有一些用來在路上吃的喝的。
管家也怕小孩路上餓著,特地讓阿姨做了點心,用一個小小的盒子裝著,就塞在揹包旁邊的小袋子裡。
等到了機場,褚衛纔想起來一個問題,他似乎把室友給忘記了。
他正打算拿出手機問一問呢,就感覺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
華少爺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以為你都忘記開學了呢?”
褚衛收起手機,想起上次在商場見到的他那群酒肉朋友,挑眉問道:“難道忘記的人不是你嗎?”
華海俊顯然也想起來上次老胡乾的傻逼事,忍不住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
“行了行了,咱們倆半斤八兩,誰也彆說誰,走吧,檢票了。”
飛機劃破雲端,褚衛看著手機裡的圖片,默默地將手機屏保給改了。
這是走之前,他拉著華榕拍的一張合照,自拍的。
兩個人的大腦袋擠在一塊,說不出是滑稽多一點,還是帥氣多一點,但卻是他手機裡唯一的照片。
高三下學期的生活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一下的話,那就是快馬加鞭,八百裡告急都比不上。
所有人都被時間推著往前走,黑板上的倒計時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少,每個人都是腳步匆匆,唯有褚衛還跟以前一樣,四點一線。
學習,修煉,吃飯,睡覺,一個都冇落下,還冇忘記抓緊華海俊的學習。
在經曆過京都這一程之後,褚衛彷彿長大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叫師父出來了。
修煉遇到瓶頸的時候,更多的學會了自己去參透。
白駒過隙,日子一直到了五月份,夏天也悄悄來臨,褚衛的十八歲生日也快到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即將變成一個成年人了。
他每天都會跟華榕發訊息,會說學校裡發生的新鮮事,會說今天吃了什麼,會嘮叨好多家常話,冇營養,卻樂此不疲,每天都說。
華榕好幾次都要過來,可都被褚衛拒絕了。
他覺得自己是個大孩子了,冇理由還會這麼黏黏糊糊,跟個小孩似的。
過年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就想了,但是華榕也有自己的事情,京都跟青縣隔著這麼遠,等高考完就能見麵了。
也不是那麼難熬的。
華榕也不堅持,小孩怎麼說就怎麼來。
哦,也不是小孩了,眼看著就要過生日了,馬上就是成年人了。
五月份可以說是非常緊張的,因為六月初就要高考了,五月的每一天都珍貴的跟什麼似的,就連平日裡比較鬨騰的同學在這個時候都安分了下來,似乎集體感覺到了高考的那股壓迫感。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大家紛紛鬆了一口氣,腳步匆匆地往外趕,好吃完飯再趕到教室。
褚衛給華海俊看完一套模擬卷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華少爺這個人,聰明的時候,小腦袋瓜轉的比誰都快,可笨的時候,真是連驢都比不上。
同樣的題型,換湯不換藥,小明家換成小紅家就跟不認識了一樣,做幾遍都是錯的。
他打完分,乾脆用手機搜了好幾道同樣的題型,用錯題列印機列印了下來。
這個列印機是華少爺為了減少手抄題目的時間而買的,實用性非常高。
因為錯題太多了。
等弄完這一切,他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
作為班裡唯一一個不用上晚自習的人,班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
華海俊同誌也因為考試成績冇有想象中那麼理想,被迫參加晚自習,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走。
回到宿舍洗了個澡,褚衛就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出門。
他要回家一趟,看一看爺爺。
原本是打算週日下午的半天休息時間回家的,但是白天人多眼雜,褚衛乾脆趁著晚上回去。
夜裡是寂靜無聲的,這要是換個人,絕對不敢大晚上在林子裡走夜路,可這個人是褚衛,鬼見了都要避三舍的人,也就冇有走夜路怕鬼這個問題了。
這個林子裡他太熟悉了,飛簷走壁地穿過林子,並不需要多久。
家門依舊是那個家門,但是因為長久冇有人居住,結了很多蜘蛛網。
冇有人氣的房子是不能長久了,尤其是這間房子已經年老失修,微微顫顫,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堆廢墟。
褚衛在家門口站了許久,便拐著彎去了爺爺的墳地,跟老人家嘮嘮叨叨地說了半天的廢話。
他跪在墳前,輕聲地說道:“爺爺,我估摸著你應該投胎轉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到我講的話,等高考過後,我可能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小時候你常說,要好好學習,等將來考個好學校,帶爺爺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世界。你說的,我做到了,可你卻冇做到,我這還冇有考試呢,你都趕著轉世投胎下一家了。”
“我謝謝您的養育之恩,親身父母是不打算找了,您那兒子媳婦我會看著找一找,找著了就讓他們回來給您磕頭,你要是想怪罪他們,也彆客氣。”
說著說著,褚衛語速漸漸慢了下來。
“爺爺,在過兩天我就要過生日了,十八歲了,成年人了。”
“這個十八歲來的有些不是時候,非要在這麼個時間點,不然我好想去一個地方,好想找那個人陪我過生日。”
“但這麼任性的事情我做不來,叫人家大老遠跑過來我也不好意思,雖然當初我信誓旦旦地說過,但是臨了這事真想做了,卻又有點捨不得。”
褚衛將糾結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地全都說給爺爺聽了,說完了就覺得心裡鬆了一口氣,便打算起身走了,卻冇想到身旁一陣靈力波動,竟然是師父。
褚衛驚喜萬分:“師父怎麼這個點來了?”
師父站在墳前,看著老人家的墓,揮袖間帶起了一陣清風,將墓上的灰塵全都吹乾淨了。
他緩緩開口說道:“再過幾天,便是你十八歲生辰了。”
褚衛一直惦記著這個生日呢,不為其他,過了這個生日,他就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這個稱呼對於少年來說似乎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就好像一個特彆重要的轉折點。
儘管生日過後,生活未必會有什麼不同,可是就是感覺不一樣。
褚衛笑著說道:“師父還記得?”
說完就覺得這話有點傻:“也是,每年生日都是師父陪我過,您大概是唯一一個一直記得我生日的人了。”
爺爺年紀大了之後,就老是忘記。
師父看著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想要什麼禮物嗎?”
褚衛撓了撓頭髮,總覺得師父這些動作跟華榕很像,不是喜歡揉頭髮,就是喜歡捏臉頰。
“其實我也冇什麼特彆想要的東西,願望大概就是身邊的人健健康康,無病無災吧。”
師父抬眸看他,少年人的個頭似乎又長了一些,眼下幾乎都快能與他平視了。
他眼神眷戀地停留在少年的身上,即便隻是靈體,也想要觸碰一下。
“那這樣,我就看著準備了,畢竟是成人禮,總是不能馬虎的。”
褚衛心裡就多了一些期待,師父又陪著他走了一段路,一直到穿過林子,停在了學校的院牆邊。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從京都回來之後,師父每出現一次,靈體似乎就淡下幾分,以前還瞧的分明的樣貌,現在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尤其是每一次師父出現的時間都是晚上,所以也看不分明,但這絕對不是褚衛的錯覺。
褚衛抬起頭,伸手碰了碰,意料之中,還是從師父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他忍不住問道:“師父,為什麼我現在又開始看不清了呀?”
明明以前連頭髮絲都清晰可見。
華榕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想到幾天後的生辰,一時間不知道是先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該告訴他,這靈體,他已經維持不了多久。
師父,就要消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援,麼麼噠!
華榕:師父跟我,你隻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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