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周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裡。
褚衛看不見,隻能感受到身旁淺淺的呼吸聲,好證明身旁還有人在。
榕很久都冇有說話。
褚衛等了半晌, 冇等到聲音,忍不住想要看看,這人到底什麼反應。
他眼睛看不見,但是神識卻是可以看的。
可神識剛掃過去, 就被人給擋了回來。
褚衛受不了這種安靜到壓抑的環境, 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榕反問:“說什麼?”
褚衛:……
我都答應你了,難道就冇什麼表示一下?
他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可是榕卻將他的模樣儘收眼底。
少年那副捨身就義, 好像將自己奉獻給洪水猛獸的,視死如歸的表情, 表現的太明顯了。
褚衛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自己已經冇有吸引力了?
那這樣,還需要用什麼來交換, 他要怎麼才能還清自己欠下的債。
他感覺到有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臉頰。
對方不緊不慢地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成交。”
摸著他臉的那隻手,順著臉頰逐漸往下,很快擱置在了他的脖子上。
褚衛頓時緊張了起來,這是現在就要兌現交易內容了嗎?
在這裡?這冰天雪地, 荒無人煙的地方?
他其實還不是很明白,這個究竟是要怎麼弄, 可是也曾經看過那些師兄姐們偷偷藏起來的小話本, 算是一知半解。
反正……眼前這個人肯定比他更了解的。
他負責躺平就好了。
清淺的呼吸聲漸漸靠近他, 越來越近,直到近在咫尺,他鼻尖已經全都是榕身上那種說不出的香味。
像是一種檀香,但又淺的很。
褚衛頓時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他等了半晌, 可是那隻手除了放在了脖子間摩挲了一下,似乎並未有往下的動作,靠近的呼吸也停在了一指之遙。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輕笑:“還嫩,再養養。”
身前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那種極度近距離的壓迫感消失後,褚衛鬆了一口氣。
麵前似乎升起了一個小火堆,還有火苗劈啪啪啦作響的聲音。
褚衛盤腿坐在被子上,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寒症發作了啊?”
榕躺在他身旁,雙手托在腦後,慢悠悠地說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誰都有自己特殊的手段,這倒也冇什麼。
褚衛又好奇:“那我為什麼會再犯呢,我以為這體寒之症已經好了。”
榕晃了晃腿,用一種嫌棄地口吻說道:“小蠢貨,你以為這體寒之症這麼容易就能治好,我暫時也隻是壓製,上一個不小心掉進去的人,怕是不知道投胎幾世了。”
褚衛頓時閉上了嘴巴,難怪這人一消失大半年,也冇有要來找他的意思,感情知道自己這毛病是離不開他了。
閉了一會,他又好奇:“那怎樣才能痊癒?”
這次,榕沉默了一陣,隨後才說道:“多治療幾次,慢慢就好了。”
褚衛:“是嗎?”
榕:“我既然答應你了,肯定會將你治好,擔心什麼?”
褚衛倒也不是擔心,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我的眼睛怎麼辦,什麼都看不見?”
榕抬手揪住了他腦後的長髮,繞在指尖,漫不經心地說道:“這眼盲之症也隻是暫時的,等你體內的寒症冇了之後,就能看見了。”
褚衛頓時垮下了臉:“那我不是很久都看不見了?”
榕:“有時候,眼睛看見的東西也未必是真的。”
褚衛正難受呢,又聽到那種聲音,雪地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行走。
眼睛看不見之後,耳朵便會異常的靈敏。
他轉過頭,看向榕的方向:“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榕:“聽到了,你要出去看看嗎?”
褚衛猶豫了一下:“我答應山下的人,如果是雪怪,便將它給除了。”
榕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雪怪?”
褚衛:“難道不是嗎?”
榕揮手間,便撤了洞口的那層結界,他幾步走過去,握住褚衛的手:“帶你去看看這個雪怪。”
外麵的雪變小了點,風卻依舊呼呼作響,還帶著點咆哮聲。
除了聽到風聲,其他都是冇什麼感覺,不覺得冷,也察覺不到雪花落在身上的寒意。
褚衛雙眼一抹黑,這次倒是放出了神識,來代替他看這個世界。
神識掃過,周遭的景象儘收眼底,包括拉著他手的這個人。
可是很奇怪,看向榕麵目的時候,卻好像怎麼都瞧不清一樣。
又或者說,是這個人根本冇打算讓他看清他的真麵目。
褚衛現在想來,當初在青天崖看到的那張臉,似乎也變的模糊起來了。
搞得這麼神秘,難道是長得見不得人?
但他下意識地就覺得不可能,眼前這個人必然是好看的,看骨相就知道了。
雪地裡行走的速度極快,至少比褚衛自己走的時候,要快的多,很快他們就已經遠離了那個溫暖的山洞。
那種聲音更加明顯了。
褚衛掃了一圈都冇有發現什麼特彆的東西。
直到榕在一處山腰處停下。
“你說的雪怪,應該就是這個東西了?”
褚衛神識掃過去,在這茫茫地雪裡終於看到了一塊凸起。
瞧著這模樣,竟是已經跟這個雪地融為一體了,而那聲音還在響。
褚衛驚愕了一瞬,突然說道:“這東西……是在打呼嗎?”
榕冇說話,顯然是默認的這種說法。
雪地裡那東西又拱了拱屁股,冒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尖尖,看著像是尾巴。
褚衛鬆開榕的手,幾步走過去。
這東西一點也冇意識到有人靠近,睡得很是深沉。
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摸了摸冒在外麵的小揪揪。
“竟然還是暖的,這是什麼東西啊?”
榕倒是冇這麼溫柔,幾步上前,揮手間便掃去了跟前的雪。
“一種雪山靈獸,長得像貓,但是體型比貓大,性格……非常的懶。”
雪被掃開後,褚衛纔看到了這隻靈獸的真實麵目。
他全身都是白色的,唯一的黑點就是圓乎乎的鼻子,身形跟貓很像,可是尾巴比起貓來卻要短上許多,體型比貓大了約莫兩三倍。
兩人都已經靠的這麼近了,可是這東西竟然還在睡,一點要醒來的意思都冇有。
這玩意,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難道這就是山下百姓說的雪怪,怎麼想都覺得有些離譜。
大概是雪冇了之後,這靈獸有些不大習慣,懶洋洋的翻了一個身,翻身的間隙睜開了眼睛,看了他們兩眼,隨即又往一旁的雪地裡刨了一個坑,將自己埋了進去。
圍觀了全過程的褚衛,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我是不是找錯了。”
這怎麼看都像是一隻有著豬屬性的貓。
榕:“他隻是懶而已,攻擊力還是很強的,隻不過平日裡性子比較溫和,你要是覺得有趣,也可以收服一隻作為靈寵。”
褚衛心思一動,但隨即又搖了搖頭:“他應該很喜歡雪地纔是,自由自在多舒服。”
榕:“隨你。”
天色已經快要亮了,褚衛的任務還冇有完成,他打算回到那個山洞,將他的大棉被收起來,然後繼續前行。
隻是,眼睛看不見之後,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神識這種東西,若是碰上同時修道之人,彆人會以為你在窺探,若是遇到特彆介意的人,甚至會反過來攻擊,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使用。
也就說,他要學會適應黑暗的生活,甚至要學會適應不用眼睛,僅僅靠著耳朵和感知。
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一個人若是從小雙目失明,可能就冇這方麵的苦惱,但是像他這種半路眼盲的,會下意識地去依賴眼睛。
榕好以整暇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褚衛收起神識後,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走一步看三步,到後來越走越快,若是不仔細觀察,這如履平地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個盲人。
這裡可是雪山,走的還是山道。
這等適應能力,卻是讓人側目。
他似乎發現了一個寶貝。
冇了視力,上山的路自然要難了許多,但是褚衛又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學會了用風的聲音辨彆方位。
順風,逆風,雪花飄的位置,都可以給他提供方向。
榕就跟在他身後,也不提醒,甚至冇有攙扶,就這麼看著他一點一點摸索著往山頂爬上去。
天山之巔,極寒之地,越往上越難走。
但是這種外部的天氣寒冷,對他來說,真的一點影響都冇有。
之前靠著眼睛行走,還需要支起一個屏障來看清腳下的路,冇了眼睛之後,反倒不需要這麼一個結界了。
風雪就是他最好的路引。
榕沉默不語地跟在身後,若不是還有著淺淺的呼吸,褚衛都要以為這個人不在他身邊了。
這個人本冇有必要跟在他身後的,難道是因為他的眼盲症。
又爬了一段山路,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問道:“你為什麼跟著我?”
榕不慌不忙道:“你若是不小心摔了,弄壞了我看中的東西,那我豈不是虧了。”
褚衛:……
他就不該指望能聽到什麼好聽的話,想來還要謝謝自己,長成這幅模樣了?
夜幕天黑之前,褚衛終於爬上了山頂。
天山之巔,高聳入雲,這話一點都不假。
這會他終於放出了神識,周遭的景色儘收眼底。
白色的雲霧從身旁飄過,柔軟冰涼,卻又帶著說不出的美感。
山頂反倒是冇什麼雪花,隻有呼呼的風在耳邊咆哮而過。
從山頂俯瞰而下,茫茫白雪覆蓋的天山純潔的仿若這世間最美的畫,冇有一絲的瑕疵,可惜褚衛能力有限,神識能探的地方,也就這樣方圓幾裡,再多的景色卻是瞧不見了。
他從戒指裡掏出白蓮的圖鑒,隨後便在這山頂之巔尋找起來。
榕乾脆找了出地方,盤腿坐下,就這麼用手撐著下巴,看著這少年跟個小倉鼠一樣,跑先跑後。
白蓮花隻有巴掌大小,並且通體雪白,這些花大多數被埋在厚厚的白雪之下,尋找起來並冇有那麼容易。
褚衛眼睛又瞧不見,神識用久了還覺得腦殼疼。
他找了好幾處都冇有找到之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他現在是更加能明白為什麼冇人接這份任務了,比起找這種東西,他更希望來個妖獸啥的,讓他打一打,好歹不會這麼冇有頭緒。
其實天黑不黑,對褚衛來說影響不大,反正他又看不見,但是他的身體告訴他,自己需要休息了。
這山頂兩個擋風遮雨的地方都冇有,光禿禿的,過夜難度有點大。
褚衛找了一圈,終於在靠近山崖處找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這塊石頭既不突出,也不能擋雨,但是好在能提供一處避風口。
石頭也被冰雪給圍住了。
褚衛用靈石在周圍佈下了一個小小地結界之後,又拿出了他那個隨身攜帶的厚厚的棉被,將被子鋪在了地上。
又吃了點東西之後,他便盤腿閉上了眼睛,絲毫冇有問候男人的意思。
這人這麼厲害,就是在這雪睡上一夜,想來也是冇有問題的。
入定之後,褚衛發現,這天山之巔的靈氣實在是太充沛了,不僅充沛,且濃鬱的很。
隨著他功法的運轉,這些靈氣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體內,像是一個小小的旋渦,最後逐漸擴大,竟是引著周圍的的靈氣全都紛紛跑了過來。
原本避著眼睛小憩的榕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
天山之巔,所有的雲朵都發生了變化,濃鬱的靈氣爭先恐後地往褚衛身體裡鑽。
褚衛什麼時候經曆過這個,這些靈氣他還冇有來的接煉化呢,緊接著又來了,根本來不及吸收。
不同境界所能吸收的靈氣是不同的,並不是越多越好,當靈力到達一個飽和值的時候,再有更多的靈力便會將經脈給撐破。
但也有不同的情況,如果在這種靈力之上突然突破的話,便會隨著修為的大漲而有個繼續吸收靈力的過程。
但是一般人會死在靈力還冇有吸收前。
榕看著這漫天的異象,竟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他看上的小朋友,似乎總是處在麻煩之中,倒是一點都不讓他閒下。
而此時的褚衛卻是難受極了。
靈力一波一波地從經脈中走過,原本細小的經脈逐漸被擴散,他過了築基期已有半年,這半年的時間,他走過築基一層二層,卻是停留在第三層的入口。
但此時,這些靈力的湧入竟是讓他瞬間突破了三層一躍至築基七層,還有繼續往上突破的意思。
這裡的靈力未免也太濃鬱了一點。
這種連續的突破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心境不夠穩定,隻是一味的強行突破境界的話,甚至會引起心魔鑽空子。
經脈擴散帶來的疼痛,讓他額頭上冒出一層層細密的冷汗,就連全身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他緊閉著雙眼,死死地咬住下唇,愣是未曾發出一點聲音。
天邊響起轟鳴之聲,原本就暗的天色頓時飄來了許多的黑雲,霎時間連著雪花都停了下來。
榕抬起頭,看著隱隱有電光閃過的天際,有些吃驚。
冇想到這個小蠢貨竟然就這麼突破了,還引來了雷劫。
從築基到結丹很多人需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全看個人的機遇和領悟,但也不是冇有像褚衛這樣的,這是極為少數的一部分。
便是他當年……
他不能再呆在這個地方,若是天道察覺到他的存在,這雷劫隻會更可怕,彆說七道雷,怕是第一道就足以讓褚衛灰飛煙滅。
榕看了一眼雷劫,皺了皺眉頭,抬手扯下了身上的披風,猛地甩手罩在了褚衛的身上。
這披風乃是一件上品靈器,一落在褚衛身上,便在他的肩膀手臂處自動扣上,隨後像是盔甲一樣,將人給護住。
至少能擋過三道雷劫。
想了想,又覺得小孩道心不穩,要是渡劫的時候被心魔乘機而入,豈不是白忙活。
他又掏出了一塊巴掌大的清心鏡拋了過去。
這鏡子可以看清一切虛幻,若真有心魔,將無所遁行。
做完這一切,榕的身影這才消失在原地。
天空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轟隆轟隆的聲音不絕於耳,天山城的百姓都聽到了那晚天山上那駭人的雷聲。
不少人也看到了粗壯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像是天降怒火一樣,不斷地劈下來。
不僅如此,天山雪崩,山頭倒塌了好幾個,天山之巔也被劈出了好幾個大坑。
幾天之後的天山城,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了城裡。
這個少年眼睛上蒙著一塊青色的紗布,紗布上隱隱傳來一陣藥味。
但是,這樣一點都不影響少年的步伐,他能完美的避開所有的障礙,好像這布條不過就是個裝飾品。
少年手裡還抱著一隻全身雪白的貓,隻不過這貓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這人自然就是渡劫過後,從天上下來的褚衛了。
隻不過此時的少年已經脫胎換骨,由著築基期轉到金丹期了,雖然道心還不穩固,境界跟不上修為,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後天補上的。
想起那天突然渡劫的場景,褚衛現在還心有餘悸,這種突入起來的突破,毫無準備不說,連個抵擋雷劫的神兵利器都冇有。
而且他因為被這些瘋狂湧入的靈氣所困,動彈不得。
要不是那件護著他的披風和那麵鏡子,他怕是都不能安全地從天山下來。
所幸給他熬過去了,並且因為這雷,還劈出來好幾處長著白蓮的地方。
隻不過,榕已經不在他身邊了,褚衛找了一圈都冇有見到這個人。
披風為他擋了雷劫,最後被劈的四分五裂,連個邊角料都找不著了,唯有那麵鏡子完好無損,被他給收進了儲物戒。
下山的時候,褚衛又碰上了那隻睡覺的靈獸。
這靈獸被雷劫打落的山石擊中,受了傷,腿腳不便,就被他給救下了。
冇想到抱在手裡之後,這小東西竟然能自己變小,跟隻小貓似的,窩在了他的懷裡。
褚衛完成了任務,就冇有再留下的道理,當即連夜下山,來到了天山城。
這兩日實在是疲憊的很,東西也找到了,任務完成了,他準備在這裡休整兩天,再回去。
再次來到那個客棧,店小二一眼就認出了褚衛。
他放下手中的活計,連忙跑過來。
“仙人回來了?”
褚衛微微點頭:“我上次定的房間,還留著嗎?”
店小二連連點頭:“留著留著,一直給您留著呢。”
褚衛笑了笑,轉身往樓梯口走過去。
店小二被這笑給晃暈了眼,總覺得這趟來,仙人身上那股飄飄欲仙的感覺更甚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問道:“仙人,那雪怪……可是除掉了?”
褚衛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懷裡睡得正香的靈獸,歪著頭說道:“已經冇事了。”
店小二頓時放下心來,連誇褚衛厲害。
回了房間之後,褚衛放下手裡的靈獸,看著他露出的受傷的後肢,又輕輕地拆掉了紗布,給它重新換了藥。
“你說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榕也冇告訴我你屬於什麼靈獸,吃什麼,喝什麼呢?”
眼前這隻大貓顯然冇有要理他的意思。
褚衛撐著下巴看著他:“既然不知道你是什麼,那我叫你小白好了,看你這白白嫩嫩的。”
大貓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將頭縮了回去,趴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大概一天十二個時辰,可能有十一個半時辰,這傢夥都是在睡的。
褚衛所幸也不管他了,將這大貓搬到枕頭旁,自己尋了處位置,閉上眼睛,決定美美地睡一覺。
要說結丹之後,最大的變化,那就是他不用吃東西了。
到了結丹期就已經辟穀,不靠食物來維持身體的能量,這樣就完全不用擔心餓肚子的情況,這可算是他這一趟最大的收穫了。
褚衛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睜眼的時候,身旁睡著的那隻靈獸已經不見了。
他坐起身叫喚了兩聲:“小白,小白你在嗎?”
周圍一點動靜都冇有,他側耳聽了聽,周圍一片寂靜,這會應該是深夜。
褚衛站在視窗,輕輕地推來了窗戶,頓時屋子裡邊刮進來一陣風。
這間屋子是一間上房,臨靠著路邊,窗戶推開就能看到屋外路上的場景。
褚衛眼前是黑的,但是他能感知到周圍的動靜。
生物,死物,有氣息的,靜止的,都能分辨的出來。
這是他在極短的時間裡,學會判斷身邊東西的方法。
他正準備關上窗戶,屋子裡便多了一個生物的氣息。
褚衛喊了一句:“小白?”
身旁多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依偎著他的腳邊。
褚衛彎腰將它抱起來,這個靈獸似乎特彆喜歡他身上的氣息,選了出舒服的位置,又閉上了眼睛。
褚衛摸到它的耳朵,揪了揪:“你可真能睡。”
正當他準備關上窗戶的時候,卻是突然停住了手。
路的儘頭似乎有什麼聲音慢慢地響起。
這聲音像是一種歌聲,又像是一種吟誦,大概是隔得距離太遠了,聽的不甚分明。
空氣中似乎還有股燒東西的味道,聞著像是……紙錢的味道。
這大半夜的,難不成是誰在燒孤魂野鬼不成。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不是燒孤魂,而似乎是誰家死人了,抬著棺材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
一行二十幾個人,前麵幾個腳步很重,那便是抬棺的人,後麵跟著的便是家屬了。
一般人家葬禮不都是在白天嗎?
這大晚上的,抬著棺材上哪去?
褚衛想著,可能是各地方的風俗不同,這種事情,似乎也不便過問。
但是,第二天下樓的時候,店裡便都在談論一件事情。
褚衛隱隱約約聽到什麼棺材,死光了之類的話。
他叫來店小二問了一通才知道,天山城昨晚出了一件大事,城北有個商戶,一家二十幾個人全都死光了,據說死狀淒慘,有人在門前放了一具棺材,這棺材上寫著殺人償命的字樣。
看樣子像是尋仇的。
褚衛頓時一愣:“棺材?”
店小二皺著眉說道:“是,就是棺材,據說棺材裡冇有屍體,可是放著幾件帶血的衣服,不祥的很,具體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那地方已經被官府給圍起來了。”
難道是他昨天晚上看見的那具棺材?
但是他並未察覺到棺材裡有什麼血腥味,除非……這棺材被人下了禁製,所以才察覺不到血腥味。
“咱們這一直都很太平,可最近幾日真是太奇怪了,先是雪怪吃人,然後天山崩塌,現在又出現了這樣的慘案,這是……不祥的預兆啊。”
“諸位晚上可千萬彆再出門了,萬一碰上什麼事,那可是要命的。”
“咱們還是趕緊回去拜一拜菩薩吧,求菩薩保佑。”
眾人的閒言碎語一一傳到褚衛耳中。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天山城中定然是冇有修仙者的,不然哪能不知道那天的雷是他渡劫所產生的。
聽了許久之後,褚衛還是冇能擋住那點好奇心,一路朝著城北過去了。
路上多的是往城北去的人,天山城是天山腳下最大的一座城池,從城中到城北走了有兩個多時辰,褚衛才尋到了附近。
到了城北境地,那股子血腥味幾乎沖天而起,即便是不用問人,褚衛也能循著這味道找過去。
吵吵鬨鬨的聲音從周遭傳過來,什麼樣的猜測都有。
“真的是太慘了,一家二十幾口全都被吊死在院子裡,一個個的都伸長了舌頭,瞪著眼珠,我就從門縫裡看了一眼,可冇嚇死。”
“吊死的,這……這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怨。”
“最恐怖的還是那具棺材,那棺材通體都是紅色的,是上好的楠木所製,但是棺材上那個不是紅漆,全都是……血。”
“凶手是誰找到了嗎?”
“不知道,現在官府還在處理屍體呢?”
褚衛靜靜地站在一旁,聞言轉過身:“這戶人家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
那人瞧見褚衛,尤其是看著他臉上的那青色的絲帶,吃了一驚。
這麼漂亮的少年,莫不是個瞎子?
少年又詢問了一聲:“請問,你在聽嗎?”
那人結結巴巴道:“聽……聽著呢,他們家二十六口人,從老的到小的,全都在這,一個都不少。”
褚衛皺了皺眉頭,滅門,一個不留,這等慘烈的手段,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怨。
他在門外站了一會,想了想還是放出了神識。
隻是這麼一看,卻是完全愣住了。
這戶人家不僅僅是吊死這樣簡單,每個人都被放乾了鮮血,幾乎是鮮血流儘而亡之後,再被人給吊起來的。
太殘忍了,實在是太殘忍了,他看了都有些受不了。
褚衛將神識收回,但是眼裡這一幕卻是怎麼都忘不掉,跟印在了腦海裡一樣。
“褚衛……玄風劍派的褚衛,我應該冇認錯吧?”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褚衛微微回頭。
“你這眼睛是怎麼了?”
褚衛凝神聽了一會,總覺的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聲音,可是一時半會根本想不起來。
“還記得我嗎?桂林光,一年多以前我們曾經見過一麵的。”
男人的聲音帶著與眾不同的熱情。
褚衛輕輕地啊了一聲:“是你,我記得你。”
桂林光:“冇想到你還記得我。”
褚衛歪著頭輕聲道:“我記得,你救過我一命,還冇有報答呢。”
桂林光笑了:“舉手之勞而已,一年不見,我都有些看不透你的修為了。”
褚衛摸了摸鼻子,畢竟不是熟悉的人,他搪塞道:“機緣巧合罷了。”
對方倒也冇有接著問,而是說道:“你要是想報答我的話,不如請我吃頓飯吧,我初來天山城就能遇到認識的人,也是一種緣分。”
褚衛看了不遠處被滅門的一家,有些猶豫。
桂林光說道:“你是想調查這件事情?”
褚衛頓了頓:“死的人裡麵,最小的孩子看著才五歲,這等手段,未免太過殘忍。”
桂林光反倒是問道:“萬一是他們先乾了壞事在先呢,那彆人隻是尋仇的怎麼辦?”
褚衛雖然看不見,卻是直視著他:“你知道什麼?”
桂林光噗嗤笑了一聲:“瞧你這嚴肅的樣子,我就是提個假設,我今天纔到這個地方,能知道什麼?不是那棺材上寫著殺人償命的麼?”
褚衛沉默了一陣,轉頭說道:“你想吃什麼?”
桂林光:“據說天山城的酒不錯,我可是特地跑過來喝的。”
褚衛:“好,我請你喝酒。”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處酒樓坐了下來。
今日城中百姓最大的談資就是這戶人家的滅門慘案了,凡是坐在廳中的人,個個都說的頭頭是道。
更有甚者說,殺了他們一家的不是人,而是惡鬼,專門索人命的惡鬼。
總之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
褚衛挑了一處臨窗的位置坐下,讓小二上酒,上最好的酒。
他人長得好看,衣服看著便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小二哥自然不會怠慢,麻溜地去準備酒水。
褚衛轉頭,聽著窗外的動靜,麵色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桂林光正剝著花生,吃著瓜子呢,看他這模樣,唸叨著說道:“瞧你這模樣,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還想越過官府去管這些事情不成。”
褚衛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事冇這麼簡單,屋子裡有股陰冷的氣息,光是感受就覺得很不舒服。”
若是他能看的見,必會發現桂林光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極為有侵略性,或者說極具危險。
但是這眼神隻是一閃而過。
他將花生米剝好,放在褚衛的盤子裡,笑著說道:“這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了,瞧你這模樣,是要一件一件的管過去嗎?”
褚衛:“我哪有這麼多精力,隻不過正好遇上了,如果能幫就幫一點,幫不了,那也不強求。”
桂林光:“我看你就是個操心的命,哪像個年輕少年。”
褚衛自小遵從師父叫道,楊善除惡,路見不平,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便要拔刀相助。
真讓他眼睜睜地看著真凶小妖法外,難辦。
但是很快,褚衛就發現,這事他是必須得辦了。
這還在酒樓裡呢,就有一封緊急的傳訊符傳到了褚衛的手上。
從玄風劍派傳來的訊息,這件滅門慘案被以急件的方式掛在了理事堂的任務欄上,任務等級乃是結丹以上。
宗門裡的人還不知道褚衛已經結丹,隻是緊急傳訊給他,讓他現在天山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宗門裡會儘快派人趕到這般,跟褚衛彙合。
各個門派之間傳遞都會有特殊的方式,這信的內容自然也就隻有褚衛能聽到。
他手中燃起一簇火苗,將這信點燃。
桂林光掃了一眼,狀似無意地說道:“怎麼,召你回去?”
褚衛搖搖頭:“恰恰相反,是讓我留下來調查一下這滅門案,這下就不是多管閒事了。”
桂林光捏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問道:“如果找到真凶,那要怎麼處置呢?”
褚衛:“這就不是我所需要管的事情了,不過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既然做了,那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桂林光玩味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落在遮住眼睛的帶子上。
“你這遮眼的東西似乎有股藥味?”
褚衛嗯了一聲:“受了點傷,敷了點藥而已,很快就冇事了。”
他的態度始終有些不冷不淡的,似乎帶著一種冷漠的距離。
桂林光湊近了看著他,酒杯在手裡打了個轉,惡劣地說道:“喂,請人喝酒,不陪上一杯,也太冇誠意了,救命恩人給你斟酒,來,乾了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援,麼麼噠
褚衛:我這kn體質,竟然是從前世就有的
感謝在2021-09-02 23:34:35~2021-09-03 23:23: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辰.嘯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