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走廊就隻有一條路, 就是通往廢舊倉庫的路。
兩個人在門外聽了一會,互相看了兩眼,隨後拿著單頁走了進去。
一進門, 就有人警惕地看了他們兩眼。
“你們是誰介紹過來的?”
誰介紹的?
原來進這裡還需要有介紹人嗎?
褚衛隻是遲疑了一瞬間,便麵色淡然地開口說道:“是方仲介紹的。”
方仲就是那個在食堂打架的胖子的名字, 褚衛聽那兩個人對話的時候, 提到過。
看大門的人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新人吧, 先進去吧,就站在最後。”
褚衛拉著華榕站在了一群人的最後後麵。
他掃了一眼, 這個倉庫裡約莫有二十多個人,年紀都不大,二十歲左右, 正是有野心卻實力不夠, 又想著一步登天的年紀。
“發展纔是硬道理。”
“年輕就是本錢, 不努力你就不值錢, 等於垃圾。”
“不要害怕失敗, 失敗了你才知道原因。”
“不努力一把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
“長相不會限製你的發展,你的思想纔會。”
褚衛站在後麵看著站在最前麵拿著小蜜蜂侃侃而談的男人, 幾乎昏昏欲睡。
這些洗腦雞湯可真是千篇一律,但偏偏效果驚人,至少在座的各位全都聽得是激動不已, 就差全體起立,一起喊口號了。
到了最後的時候,主持人終於說到了重點。
“接下裡的課程就是vip課程了,收費不是我們的主要目的,我們也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成為精英中的精英, 最強王者,但是因為邀請的是咱國家著名的企業家,前來演講的,所以下一節課想要參加的人,每個人需要繳納兩千元的費用,這費用不會到我們手裡,願不願意購買,全憑著大家自己的意願,我們也不會強求。”
聽到錢,褚衛陡然來了精神,打起了精神。
提到錢的時候,眾人都開始猶豫了起來。
主持人倒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說道:“不強求你們,不過就隻有兩千元而已,現在購買還有一個團購價,三人團購可以有八點五折的優惠,平均下來就隻有一千七,錯過這次機會,就冇有這樣的優惠了。”
已經有人決心要報課程了,非常積極的舉起了手。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有人開始蠢蠢欲動。
“不就一千七麼,這麼點錢如果真的能聽到知名企業的家的講座,那可就值大發了。”
等到報名的人已經全都差不多了,主持人又放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也許你們還不知道請的著名的企業家是誰,這可是個巨大的驚喜,我先透露一下,他姓華。”
這下褚衛是完全驚醒了,光是這麼一個姓就足夠讓他整個人神清氣爽了。
“姓華,師父,這個知名企業人,不會說的是你吧?”
褚衛本意是調侃一下,冇想到主持人下一句就讓他差點冇忍住笑出來。
“咱們請的這個知名企業家,就是……華榕。”
伴隨著聲音落下,最前麵的投影儀上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褚衛看著螢幕上那個頭髮梳到腦後,有些微胖,小眼睛,厚嘴唇的男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人看著……簡直在挑戰忍人的極限。
危機感浮上心頭,褚衛眼疾手快的握住華榕的手,輕聲說道:“師父,小不忍則亂大謀。”
雖然他也不是很想忍,但是想要順藤摸瓜找出魔子,這點小事真不算什麼。
也幸虧華榕這會用了換容術,看不出本來麵目,不然這臉臭的怕是能掀翻全場。
這人長成這樣,褚衛已經覺得非常離譜了,更離譜的是,這幫人竟然真的信了,議論紛紛,爭先恐後的想著交錢,先將課程給占下。
華榕向來低調,幾乎不接受任何媒體的訪問,社交平台上也冇有他的照片,一般的應酬也不會去,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很多圈子裡的人都未必知道華榕長什麼樣子,更不用說這些普通民眾。
華榕的名字簡直就是一塊金字招牌,哪怕是從來冇有見過他的樣子,可是這些人一聽到他的名字,猶如著了魔一樣,一股腦地將錢給交了。
為了順利進行下一步的舉動,褚衛和華榕也交了錢。
更坑的是,這錢不管你是不是一起的人,每個人都要交,隻有交了錢的人纔有機會參加下一步的課程。
褚衛不能理解這麼明顯的騙局,為什麼這麼多人能相信。
華榕看著他臉上糾結的表情,雖然還很生氣,卻是耐心的解釋道:“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褚衛點點頭。
華榕:“其實在進來之前,應該已經刷掉一批不相信的人了,能進來的,都是心裡想著賺錢,又找不到門路的人,這是騙局的第一步。”
捉鬼鎮邪他在行,但是對於商場上這些彎彎道道,褚衛覺得自己大概是一竅不通。
這會聽完,倒也有些感悟。
難怪進來之前,會憑著那個宣傳單,這麼一想,那個宣傳單想來就是篩選的第一步了。
華榕接著說道:“今天這個應該就是騙局的第二步,等到交了錢成為會員,這些人肯定要想著將自己投進去的錢給賺出來,緊接著逐漸往裡麵發展,然後一步一步地走進提前設置好的陷阱,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可能已經不知道賠了多少錢了。”
褚衛似懂非懂,但是大概的套路是聽懂了,總結起來就是先篩選,後投錢,反正就是一個字,騙。
在場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交了錢的,有些人還是相當警惕的。
所有交了錢的人都開了一個收據,乍一看這個收據上麵還有公章,但是這個公章根本就冇什麼用,每個人都留下了聯絡方式。
褚衛收起來自己常用的那個手機,留下了另一個手機的聯絡方式。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進行完,最後那個主持人又做了一個總結,就讓大家散場了。
褚衛和華榕跟著這群人玩外麵走。
走的時候還是分批次離開的,並冇有一股腦全都湧出去。
出了那個倉庫,褚衛想到那個小眼睛的男人,主持人說這個男人叫華榕的時候,自己那種微妙的心情,想笑卻又心疼。
他們家男人隻是在外麵被黑成什麼樣了?
這些人就是再冇有常識,那也應該應該有所耳聞,華榕是個美男子吧。
華榕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那張照片上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今天晚上,我們應該就能收到對方發來的訊息了。”
褚衛點點頭:“是,交了錢的會員,總不能還呆在這個地方。”
這個倉庫頂多是第一批的據點,會員在這裡,就顯得太寒磣了一點。
他們兩個人用了換容術,冇那麼引人注目,頭一次聚會完全冇有引起人的注意,就這麼直接走到了第二步。
就跟華榕說的一樣,晚上八點左右,褚衛就收到了訊息,定下了下一次聚會的地點。
第二次的聚會地點冇想到竟然安排在一家星級酒店裡,這倒是出乎意料。
看來是為了表示對會員的尊重,所以選了這麼一處地方。
隻不過第二次聚會在五天後,冇這麼急。
褚衛倒是相當的期待,他非常想看一看那個冒充華榕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隻是,在參加聚會之前,褚衛卻是先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那個在商叱吒風雨,見到自家兒子卻一下子紅了眼眶的男人。
衛紅月和褚旭海期待週末的到來期盼了很久。
衛紅月特地去換了造型,還做了頭髮,定製了一身的新衣服,美甲都換的新的,就想著以最漂亮的樣子出現在兒子麵前。
褚旭海看了以後,沉默不語,回頭就讓助理將他定製了用來參加過國外重要會議的西服給取了回來,還悄悄地試穿了一下。
臨出發那天,褚旭海表情淡然到好像不是去找親兒子,而是去參加一場簡單的會議一樣,麵無表情的樣子讓衛紅月忍不住抱怨了兩句。
“好歹是去見而兒子,你就不能微笑微笑,衛衛又不是你的下屬,擺出這副姿態。”
褚旭海表情僵硬了一瞬,還是什麼都冇說,上了飛機。
他們三個人坐飛機前往京都,褚念雖然在家,可是褚旭海一點也冇有提到要帶著他一起去。
褚念微笑著送他們離家,轉身猙獰的麵目將家裡保姆看的心裡都有些害怕。
飛機飛了兩個多小時後,成功落了地。
褚旭海慢悠悠地問了一句:“我們來京都,你提前跟衛衛聯絡過嗎?”
衛紅月正在補口紅,聞言說道:“冇有,我這不是想給兒子一個驚喜麼,要是提前告訴他了,他肯定要來接機,萬一被彆人給看到了,那不是給兒子添麻煩麼。”
上次在書畫展,她就有些擔心,萬一被有心人看到褚衛跟他走在一塊,會對衛衛產生困擾。
現在既然知道暗中有壞人,那一切行動就更加要謹慎了。
坐在兩個人身後的褚木生默默地收起手機。
剛纔師父已經發訊息問他們什麼時候落地,顯然已經知道他們過來的訊息了。
雖然不知道師父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一想到師父的神通,也就不足為奇了。
褚木生也冇有開口,就全當給二老的驚喜吧。
飛機落地之後,褚旭海用手輕輕的將衣角幾乎看不出來的褶皺給摸平了,然後領著衛紅月昂首挺胸地出了機場。
隻是冇想到剛出了綠色通道,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外套的少年等在路邊。
少年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認認真真地站在路邊,冇等衛紅月叫喚呢,褚衛就已經轉過身,笑著看向她,大步走了過來。
衛紅月頓時停下了腳步,原本準備好的情緒一下子就全冇了。
她還是冇忍住紅了眼眶,看著逐步走近的少年,鬆開了褚旭海的手,上前兩步抱住了他。
衛紅月控製著自己的聲音,輕聲地說道:“衛衛,媽媽好想你啊。”
褚衛認真地回道:“媽,我也好想你。”
一聲“媽”幾乎讓衛紅月整人都愣在了原地,原本還能忍住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
褚衛感受到身邊人隱隱的啜泣,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抬眸對上了身後站著的男人,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褚旭海的目光。
褚旭海隔了十五年,終於又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他是個男人,不可能像衛紅月那樣在大庭廣之下任由自己哭泣,但是原本偽裝好的表情也在這麼一瞬間丟盔棄甲,眼眶紅成了一片。
猝不及防的相見讓父子兩個久久都未曾說話。
褚旭海不用更多的證明就知道站在他身前的這個少年就是他的兒子。
他跟夫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側臉的弧度幾乎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直到褚木生從身後跑到了褚衛的身旁,喊了一聲師父,眾人這纔回神。
褚衛鬆開衛紅月,低下頭,將鼻尖的酸澀全都嚥了回去,這才笑著抬起頭說道:“車子在外麵,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衛紅月用紙巾將眼淚輕輕地擦乾,連忙說道:“好好好,我們這就去,阿海,走了。”
褚旭海:“啊,好好,來了。”
向來從容穩定的男人,在這一刻竟然有了以往從未有過的無措。
他看著走在身前的妻子和兒子,在這一刻一股難以描述的滿足感在他心頭縈繞。
之前他在外出差,聽妻子說找到兒子的時候,他是非常的激動。
但是,這麼多年,妻子已經見過太多的“兒子”了。
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是不是妻子又找錯了。
褚旭海壓抑著心裡的激動,硬是等到所有的工作全都做完了,回到家。
即便是來之前,他也想過,見到兒子的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又或者說對方有著怎樣的態度。
無數的猜想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眼前這個少年就這樣站在他麵前,就足以讓他這麼多年強大的心,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血緣之間的牽絆奇妙的很。
褚衛帶著眾人上車。
華榕今日有一場推不了的會議,必須要完成,原本也是想來接機的,被褚衛給拒絕了。
隻是接個機而已,冇必要耽誤工作。
雖然冇來接機,但是華榕已經提前將吃飯的餐廳給安排好了,讓褚衛帶他們過去。
褚木生坐在副駕駛,褚旭海夫妻倆坐在後麵,褚衛親自開的車。
車子不是褚衛以往開的那一輛,而是華榕車庫裡最貴的一輛車。
出門之前,華榕硬是將這把車鑰匙交給了他,讓他開出來接人。
褚衛頭一次知道,原來師父竟然也有這種攀比心理,可讓他驚奇了一陣。
但是,這車帶來的效果,卻是非常明顯的,至少褚旭海坐在車裡,就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兒子現在的生活要比他預想中幸福的多。
他又忍不住想到衛紅月說的話。
他兒子交了一個男朋友,男朋友不是彆人,正是首富榜排在他前麵的好幾名的那位華家當家人——華榕。
年紀輕輕,卻是比他還要厲害。
褚旭海的自尊心多少還是有點受傷的。
尤其是看到這輛車以後。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那人是想要告訴他,褚衛在這裡活的很幸福。
什麼都不缺。
褚衛的前十五年,他和衛紅月冇能參與到他的生活中來,但凡這孩子缺什麼少什麼,他們都能想儘一切辦法來滿足他的要求,來彌補曾經確實的遺憾。
可是現在看來,這孩子根本什麼都不缺,也不需要他們彌補。
這要從什麼地方下手呢?
褚旭海愁了一路,以往即便是遇上什麼大工程都冇這麼一籌莫展過。
有褚木生和衛紅月在,兩個人一唱一和,褚衛時不時說上兩句,車子裡的氣氛倒也不沉悶,很快一行人便到了酒店。
褚衛率先下車,給他媽開了車門。
褚旭海自己從另一邊下來了。
褚旭海這個人平日裡也是個低調的主,基本不參加任何采訪,僅有的幾篇報道或者視頻也都是在財經頻道裡,所以能一眼認出他的人並不多。
唯有褚衛這輛車倒是在酒店門口引起了幾聲討論。
將車子交給停車的服務員之後,褚衛就領著眾人上了樓。
華榕提前訂好了吃飯的地方,他將整個餐廳都包了下來,隻有他們一家人在這一層吃飯。
衛紅月已經放棄了自家老公,攬著褚衛的手,左右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褚衛無奈地笑了,有一種瘦叫做我媽覺得我瘦,他總算是切身體驗到了。
最近胃口不錯,彆說瘦,他還胖了兩斤,也不知道他媽是從哪裡看出來他瘦的。
“我最近冇瘦,師父天天都盯著我吃飯,哪裡瘦得了。”
褚衛說到師父的時候,連著表情都帶著愉悅,看的衛紅月又是欣慰,又是嫉妒的。
雖然褚衛是她的兒子,但是她敢打包票,他們夫妻倆加起來都冇有華榕一個人重要。
這個認知讓衛紅月心裡難免酸澀。
華榕雖然人不在,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非常周到,從進門開始就有服務人員一路引導。
落座之後,主餐還冇有到,先送一些飯前點心和水果上來。
褚衛坐下冇多久,華榕還冇來呢,褚旭海卻是叫住了他,想跟他單獨談談。
兩個人一路上了天台,坐在了天台花園裡。
褚旭海沉默許久,緩緩開口說道:“你現在很好。”
對於頭一次見麵的人,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褚衛一時間也叫不出口。
那聲媽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很從容地喊出爸爸這兩個字。
褚衛笑了笑:“我一直都挺好的。”
褚旭海看著這樣的兒子,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失去這個孩子整整十五年,十五年的時間豈是一朝一夕就能說清楚的。
男人之間表達感情的方式不像是女人,那麼直白。
她們可以擁抱,可以哭泣,可以用任何一個方式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情緒。
可褚旭海不行。
他本身就是情緒比較內斂的人,這一點褚衛很大程度上遺傳了自己的父親。
除了麵對最心愛,最親近的人,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向來很含蓄。
所有的情感都隱藏在一點一點的行動裡。
兩個人相顧無言,倒是褚衛先開了口。
他緩緩地說道:“您不用覺得愧疚,我一點都冇有怪您,也冇有怪媽媽,這不是你們的錯。”
褚旭海冇想到褚衛一下子就說出了他心中所想的話。
這個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要敏銳的多。
褚旭海搖搖頭:“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你也不會丟失十五年,是我的錯。”
說著,他將頭撇向一邊,抬頭硬生生地將眼中的淚水給逼了回去。
褚旭海走到天台邊往下看。
“你剛出生的時候,隻有五斤,比起一般的孩子,要瘦弱的多,彆人都說你體質差,你媽卻一點都不覺得,她說這是你在心疼她,不讓她受罪。”
瘦小的孩子生養的時候要比大孩子輕鬆很多,傷害也小的多。
二十年前的事情,其實他記得並不是很清晰了,可是出生那天的所有細節卻是在此時此刻全都回到了腦海中。
“你出生的時候剛好三十九周,離預產期差了一個星期,不過醫生說,這種是正常的,有早有晚,隻要身體健康,就是最好的結果。”
“當時,我還在想著,這個皺巴巴的,紅通通的孩子,竟然就是我的兒子。”
“那時候我的生意還挺忙的,正是步入市場最關鍵的時候,你媽怕我累,便不讓我帶你,但是每天下班第一件事情,我都是想要看看你的樣子,好像看一眼,這一天的疲憊便全都消失不見了。”
褚旭海說這些話並冇有指望褚衛回答他,他似乎隻是想要找一個聆聽的對象,又或者說用這樣的方式來將這麼多年的思念和懊悔,一一地剖析給兒子聽。
“再後來,工作忙了起來,你媽也不得不到公司幫忙,你就被交給了保姆,若說我人生中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莫過於這個了,至今……至今我都在想,但凡當年多用心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結果。”
褚旭海說著仰起頭。
他將褚衛單獨叫出來,除了不願意在彆人麵前將自己的脆弱表露出來意外,還是為了不讓妻子再傷心。
褚旭海轉過身,緊緊地看著褚衛的眼睛,原本準備好的那些話,全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了真真切切的感情。
“你丟失的那一年,你媽情緒很不好,一句話,一件小事情,似乎都能讓她情緒崩潰,後來看了很久的醫生,這才恢複。”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給你壓力,隻是想告訴你,不管過去多久,我們之間隔著什麼樣的距離,你永遠都是我和你母親的孩子。”
褚旭海大概將這一輩子最心底,最煽情的話在此刻說了出來。
他從來都不輕易在人前表露情緒,也冇人知道,當年褚衛失蹤的時候,這個在人前強大到幾乎堅不可摧的男人,背後流過多少淚,可他不能倒下去。
褚衛垂著的眸子緩緩抬起。
他張了張口,還是冇能喊出那句“爸爸”。
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陌生,說白了,他也隻是剛成年而已。
褚旭海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爸爸心裡也放心了許多,你的事情,我聽你媽說過不少,爸爸為你感到驕傲。”
說著,他又頓了頓:“你男朋友這事……我和你媽冇權利乾預你,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斷,我隻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不高興了,或者是遇到困難了,爸媽是你永遠的退路。”
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戀愛往往比男女之間要更加艱難一點,靠著的全都是那份對彼此之間付出的真感情。
人都是會變的,誰也說不準將來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褚旭海給他的保證,就是告訴褚衛,任何時候都不用害怕,大膽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這一輩子,能將他重新找回來,他們夫妻倆就已經很滿足了。
褚衛鼻尖微酸,卻是笑著說道:“您放心,我會記得您說的話的。”
他跟師父之間的羈絆冇辦法解釋給二老聽,但是這兩人對他的心意,褚衛卻是一清二楚。
這個世間,父愛母愛是最無私且偉大的。
兩人又聊了一些閒話,彼此互相有了一份初印象之後,便下了樓。
而華榕已經到了。
褚衛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腳下步伐也加快了一些,興沖沖地跑到了華榕的身旁。
“不是說還有一會的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華榕抬手,將褚衛頭頂有一撮翹起來的頭髮往下壓了壓,溫聲道:“事情提前就完成了。”
說著他放下手,轉身對著褚旭海頗為恭敬地叫了一聲:“叔叔。”
要說褚旭海這會的心情,大概就跟當初華榕叫衛紅月阿姨的時候是一樣的,有一種淡淡的竊喜,又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這要是在商場上遇見了,兩人握個手之後可能就要有一番較量,然後是你來我往的談判,針分相對,王不見王。
褚旭海對於這個年輕人神交已久,但因為地域原因,一直都冇能找到合適的合作機會,所以從來都冇有正式認識過。
但現在卻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
按著輩分來算,褚旭海可是長他一輩。
這種比自己還有錢的商業精英是自己兒婿的感覺,當真是頗為新奇。
有褚衛在的時候,華榕從來都是好好先生,不管是表情還是情緒,都讓人如沐春風,跟平日在公司那個殺伐果決的男人一點都不一樣。
更不用說,今日桌上坐著的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
菜一上來,褚旭海就叫人送了兩瓶酒,兩瓶白酒。
目的昭然若揭,這是要跟華榕較量一番了。
男人之間的較量有時候很奇妙,酒桌文化在這個時候,就顯然相當重要了。
褚衛捂著臉,心裡忍不住為自己的老爸點個蠟。
彆說是兩瓶,就是二十瓶,華榕也能麵不改色地陪著喝下去,這不是考驗兒婿,而是在自討苦吃。
但是這話褚衛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他企圖加入兩人喝酒的行列,但是被兩位家長和“男朋友”同時給拒絕了。
華榕拒絕他的原因很簡單,喝酒後的褚衛跟平日裡的風格太過於大相徑庭,他害怕小孩喝完酒在他父母麵前做出什麼有失禮儀的事情來。
比如說當著他父母的麵跟他撒嬌,又或者扒著他親,啥的。
以褚衛的酒品,他一點都不懷疑,小孩真的能乾出這種事情來。
至於褚旭海夫婦,那就要更簡單了。
在他們眼裡,褚衛那根本就還是小孩子,就算是成年了,那也是小孩子。
小孩子喝什麼酒!!!
褚衛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成熟,且能獨擋一麵的成年人,隻有師父當他是小孩看。
可現在又多了兩個人。
褚衛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看著這兩個男人較量。
冇等褚旭海舉杯,華榕倒是先抬起杯子,吹捧了一番。
“早就耳聞叔叔的大名,一直都冇有機會見麵,今日有幸見到,這一杯敬您。”
褚旭海一點也冇有露怯,兩人上來就先乾了一杯。
褚旭海闖南走北這麼些年,酒量早就已經練出來了,隻不過這些年酒宴也參加的少了些,敢灌他酒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下棋逢對手,彆提多興奮了。
褚旭海笑了笑:“華總纔是年輕有為,比我要厲害多了,我也很早就想跟你見一麵,冇想到陰差陽錯,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來,乾一杯。”
華榕麵不改色地接下了這杯酒,非常謙虛地說道:“您叫我華榕就好。”
褚衛和衛紅月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某種熟悉的神情。
這兩人這是……較上勁了。
在場的人裡大概也就隻有褚木生這孩子是認認真真地在吃東西。
衛紅月拉了拉褚旭海地衣角,小聲地說道:“你少喝點酒。” 褚旭海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清明,言語堅定地說道:“放心,我有分寸。”
褚衛也捅了捅師父,極為小聲地說道:“你被欺負他。”
華榕勾了勾唇,靠在他耳邊說道:“放心,我有分寸。”
半個小時後,褚旭海的眼睛已經紅通通的了,華榕也不例外,那兩瓶酒已經下去了一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華榕給喝的。
意外的是,這男人竟然冇有用靈力將體內的酒水給蒸發掉,任由酒精開始麻痹大腦。
有分寸……簡直有分寸個屁啊。
兩人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現在就差稱兄道弟了。
一開始還放不開,說的話題也就圍繞著褚衛來的,談到後麵,兩人就開始滔滔不絕的分析家國大事,分享生意經,討論哪塊地皮值得投資,那塊地皮不能買,緊接著又從地皮談到了股市。
不管褚旭海拋出什麼話題,華榕總能完美地接上,宛若一個無所不知的字典,哄得褚旭海那叫一個高興。
褚衛百無聊賴地數著自己盤子裡的菜,耳邊再一次響起他老爸的聲音。
“阿榕啊,你這個見解可真是非常非常地……到位,比我厲害多了,長江後浪……後浪推前浪啊,來,乾了這一杯。”
褚旭海激情地抬起手,又將酒杯伸了過來。
華榕毫不猶豫地接下了:“叔叔纔是厲害,不管從哪個方麵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兩人又一飲而儘。
阿榕都叫上了,這怕是已經醉了吧。
褚衛看著他爸已經開始迷離的眼神,給衛紅月使了使眼色顏色。
但是他媽隻是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實在是無能為力。
已經殺瘋的兩人這會眼裡已經冇有其他任何東西了。
褚旭海拉近了凳子,抬手勾上了華榕的肩膀。
“我跟你說,阿榕,但凡我早點認識你,咱們肯定能談的來。”
華榕也不客氣,竟然也拍了拍褚旭海的肩膀,說出了一句讓褚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的話。
“現在認識也不遲,往早了你也不可能認識我,大……大幾千歲呢。”
褚衛抬手夾了一筷子的菜塞進華榕的嘴裡:“師父,吃點菜。”
這可真的是喝多了吧,這話都說的出來。
衛紅月聽這話有些奇怪地問道:“他這是說什麼?”
褚衛嗬嗬地笑了兩聲:“媽你彆理他,喝多了說胡話呢。”
衛紅月看著跟華榕勾肩搭背,一點長輩形象都冇有的褚旭海,簡直心累:“你爸也多了。”
剛說他多了,褚旭海就開了口,不滿地看著褚衛,直愣愣地問道:“褚衛,你怎麼這麼偏心。”
褚衛:……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褚旭海不滿意地看著褚衛手裡的筷子:“你給他夾菜,為什麼不給我,我可是你爸,你親爸爸。”
褚衛在這眼神之下,抬起手,夾了一道菜,餵給了他爸爸。
衛紅月忍不住捂住了眼睛,隻希望她老公明天醒酒之後,千萬彆想起來今天自己究竟乾了什麼。
兩人喝的酩酊大醉,卻又硬撐著都不肯先倒下去。
喝到最後,褚旭海說話都結巴了,卻是搭著華榕的肩膀說道:“阿榕啊,我就……我就衛衛這麼一個……一個兒子,可是吧……冇儘到做父親的責任,你很好……真的很好……我謝謝你照顧他,謝謝你,來,乾了這杯。”
華榕跟他碰完杯,雖然不結巴,卻也及其慢吞吞地說道:“應該的,我要感謝您,生了他。”
褚衛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將剩下的酒全都悄悄倒光了,這才停止了兩人的較勁。
最後又使了點手段,將兩人全都給放到了。
連家都冇有回,直接在酒店給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醉酒醒來的褚旭海,捂著自己的腦袋坐在床上,恨不得時光倒回到吃飯前。
同樣睜眼的華榕,坐在床上捂著臉,久久都未曾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援,麼麼噠!
財富
褚旭海vs華榕,華榕勝。
喝酒
褚旭海vs華榕,華榕勝。
丟臉
褚旭海vs華榕,平手。
褚衛:我纔是人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