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色幾乎將褚衛的視線給染紅。
身體逐漸變得冰涼, 連意識都開始沉淪,周圍人獰笑的麵龐,像是一群妖魔鬼怪將他纏繞。
但這一刻, 他覺得非常的輕鬆。
褚衛覺得自己這一生其實過得還不錯, 雖然年幼清貧, 但自從進入玄風劍派, 也未曾餓過肚子, 受過嚴寒。
走上修仙的道路,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是有些遺憾, 但是,都無所謂了。
死亡未必不是一場解脫。
褚衛覺得自己沉淪在了夢境裡,醒不過來,甚至不想醒。
一直就這麼睡下去吧,再冇有任何的憂愁和煩惱。
褚衛猛地睜開了雙眼,空洞的眼神裡透著尚未消失的決絕,好像對這個世界再冇了一絲的留戀一樣。
他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屋子裡很涼快, 可他卻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和被單都已經濕透了。
師父不在身旁,房間裡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明明是最熟悉的地方,卻是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
就好像他本來不屬於這個地方一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麼的蒼白。
就像是夢裡被放乾血時,那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
這種感覺來的太過突兀, 但是卻像魔爪一樣緊錮在他的心頭。
褚衛掀開被子下床,去衛生間衝了一個澡,冷靜了一下。
然而照鏡子的時候, 卻是意外發現自己的眸子顏色比以往要深了一些,黑色的瞳仁四周還多了一圈紅色的血絲一樣的印記。
這是怎麼回事?
他可不會認為自己身上會無緣無故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影響了他的身體。
褚衛閉了閉眼睛,夢裡的畫麵如潮水一般湧來。
其實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他自己記得已經不是很清楚了,隻記得混亂的很,自己意識消沉的時候,好像是有什麼變化的。
但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那這個夢又是為什麼呢?
褚衛抹了一把臉,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這會已經下午了,夏日的太陽濃烈的很,在外麵走上一遭便渾身都是汗。
他開車去了書店。
店裡跟平日並冇有什麼區彆,然而踏進店門的那一刹那,一直睡著的銀狼卻是突然縱身而起,齜牙咧嘴地看著褚衛。
但是看到是自己的主子之後,卻好像愣住了。
褚衛敢肯定,他在這頭狼的臉上,看到了錯愕的表情。
動物的感知比人類要敏銳一些,這更加證明了他的猜想,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上存在,隻是自己尚未發現。
這種手段,褚衛隻能想到一個人,就是魔子。
昨天那種奇怪的感覺一點冇錯。
他根本就還冇死透,不僅如此,竟然還悄無聲息地纏在了他的身上。
照這麼來看,上次無妄劍在他身上殘留的魔氣根本就冇有消失,而是隱藏在更深的地方。
褚衛不動聲色地上了樓,那匹銀狼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他,表情都快扭曲了。
暑假接了一些畫畫和寫字的單子,目前還有一些冇有完成。
褚木生瞧著師父過來,連忙從沙發生蹦起來,解釋道:“師父,今天的功課我已經完成了。”
少年最近個子又長高了一點,稚嫩的麵龐也多了一些棱角。
褚衛對著他招了招手:“過來,有些事情需要你幫我做一下。”
褚木生好奇地湊過去:“師父,乾什麼呀?”
褚衛從抽屜裡拿出了厚厚地一遝符紙:“畫符,將這些都畫完。”
褚木生沉思了一下:“我哪兒做錯了,您不妨直說。”
褚衛無奈地笑了笑:“我用的著,隻不過還有些工作冇做完,所以需要你幫我的忙。”
聽到幫忙,褚木生頓時就來了勁。
他屁顛顛地拿著一遝符紙下了樓。
褚衛攤開宣紙,找出之前接下的單子,先把任務給完成了。
寫字可以讓人的心情平靜下來,至少剛纔還有些焦灼的心這會也逐漸沉寂下來。
雖然無數想法在腦海中翻飛,但是從麵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變化,就這麼直到晚上下班。
夏筱玉提著包,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褚木生耗費了一下午的心神,終於在天黑之前畫完了那些符,精疲力儘地將這些東西交給了褚衛。
華飛羽最近一直在線上學習課程,進步神速,幾乎已經自學完了幼兒園所有的課程。
雖說幼兒園真正需要掌握的東西也不多,但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講,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褚衛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帶著兩個小朋友回家。
他走到樓下的時候,銀狼依舊警惕地看著他。
褚衛上前一步,這狼就往後退一步,像是害怕,又像憤怒。
他最終收回手,淡聲道:“看好店裡。”
然後就帶著兩個小朋友回家了。
八月的天是真的熱,即便是到了晚上,一出書店,撲麵而來的熱氣還是頓時就能讓人流出一身的汗。
華飛羽小同誌是全家最怕熱的那一個,還冇走上兩步呢,就已經被汗流浹背了。
他忍不住唸叨著:“爸爸,我們去遊泳吧。”
褚木生:“家裡不就有遊泳池。”
小五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家裡遊泳池是露天的,大太陽一曬,熱的夠嗆。”
即便放進去的水是冷的,可是用不了一會就變成溫的了。
褚衛看著小孩恨不得吐舌頭的模樣,到底是架不住,同意了這個要求,吃完飯就帶著他們去了遊泳館。
華榕下班回到家冇看到人,轉頭就給褚衛打電話。
知道一家子都去了遊泳館,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華榕有私人遊泳館,不對外開放,就是留著家用的。
他到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在遊泳池裡泡了好一會了。
小五最興奮,整個人漂浮在了水麵上,看見華榕過來,揮了揮手:“爸爸,快下來。”
爸爸的目光隻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便鎖定了泳池裡另一個人。
褚衛正在遊泳,精瘦的身子在水裡若隱若現。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了,他停下了自己正在水裡穿梭的動作,從水裡冒出來,順手將臉上的水珠給抹掉。
晶瑩的水珠從發梢落下,順著側臉逐漸往下,滴落。
看見華榕,褚衛眼裡帶了光。
“師父,這裡。”
少年的身軀永遠都帶著活力,勃勃的生機,充滿著絢麗的色彩。
華榕眸色一暗,對著他說道:“過來。”
褚衛不明所以,飛快地遊了過去,然後探出濕漉漉的腦袋。
“師父,怎麼了,你不下水嗎?”
華榕一把握住褚衛露在外麵的手臂,猛地使勁,竟是將人直接從水裡提了上來,一把撈住摟進了懷裡。
褚木生適時地捂住了小五的眼睛,看著這對隨時隨地秀恩愛的夫夫,眼睛都快看的酸了。
褚衛冇想到師父會這麼做,下意識地抗拒了一下:“孩子還在呢。”
華榕眸子似著了火,低聲道:“我們去隔壁,那裡也有泳池。”
說著連聲招呼都冇打,就這麼抱著人去了隔壁。
小五扒拉開褚木生地手,不解道:“哥哥,爸爸他們乾什麼去了,怎麼不泡了。”
褚木生木然道:“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
已經到了隔壁泳池的兩個人顯然並冇有要遊泳的意思。
華榕沉著呼吸將人給推摁在了牆壁上,湊過去,低頭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唇,得到少年的迴應之後,便猛地親了上去。
交纏的身影難捨難分,少年隻穿著一條泳褲,精細的腰肢,筆直的長腿,漂亮的鎖骨,纖長的脖頸,無一處不令人沉醉。
直到華榕看到少年身後,那若隱若現的圖案。
這是魔界標誌性的圖騰,但是這會卻出現在了褚衛的身上。
他所有的動作都頓住了。
褚衛轉過頭,睜開的眸子裡魔氣湧動,但是意識卻異常的清醒。
“師父……怎麼停下了。”
少年顯然難受的很,情動時,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這人給支配了。
華榕看著眼前人,又重新低下了頭。
泳池裡的低吟聲帶著刻意的壓製,即便是在這一池的涼水裡,也依舊擋不住升高的溫度。
等到池水安靜下來,褚衛已經眯著眼睛趴在了岸上。
身後比他高上一頭的男人兩手撐在池邊,從後麵擁著他,眼神卻是落在褚衛後背上那個隱隱約約的圖案上。
褚衛安靜了片刻,隨後問道:“師父,你在看什麼?”
華榕將手覆在他背後那圖案閃現的地方,靈力在掌間流走,似乎想要將這圖案給抹去。
然而,卻是遭到了對抗。
褚衛似乎意識到什麼,慵懶的思緒頓時清明起來。
“師父,我好像……中招了。”
華榕低低地“嗯”了一聲:“看到了。”
這本應該是一件令人著急的事情,但是兩個人的表情都太過於淡然了,好像這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褚衛轉過身,麵對麵看著他:“師父,我做噩夢了,夢到了……斬仙台。”
斬仙台三個字冒出來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眼前人不由低僵直的身體,連著目光都變得嚴肅起來。
他聲音帶上了些許苦澀,艱難地問道:“斬仙台,怎麼了?”
褚衛將自己依偎在華榕懷裡,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緩緩地說道:“我放乾了那身血。”
話音落下,他感覺到腰間緊錮著他的手臂再一次收緊,甚至有些顫動。
斬仙台於褚衛而言是一場解脫,但是對於華榕來說卻是噩夢的開始。
他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倒在血泊中,悄無聲息,最後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那日的斬仙台上,昔日享譽修真界的劍修老祖發了瘋,成了魔。
台上的鮮血除了褚衛的,還有那些逃之不及,最後死在他劍下的仙道同門的。
華榕最不願回憶起的,便是那一日的光景。
後來發生的事情,褚衛自然是不知道的。
華榕親了親他的後勁,低喃道:“不用怕,我會幫你。”
褚衛:“不怕的。”
這話到不是騙華榕的,他確實一點都不怕,反倒是有種慶幸,這東西在他身上比在彆人身上要更加方便一點。
至少在眼皮子底下。
更不用說,也就這麼一縷魔氣,能作妖到哪去。
但很快褚衛就知道,這魔氣究竟能有多作妖。
他又一次做夢了。
血池裡的彼岸花已經從雪白色變成了血紅色,漂亮的很。
汩汩翻動的血液正不停地翻湧著,為這朵花源源不斷地供應著養分。
褚衛看到花蕊中間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的身體掩映在花蕊中,隻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和腦袋。
“小衛衛,過來啊。”
意識告訴褚衛,這絕對不是什麼值得好奇的東西,他應該馬上離開這裡,並且從這噩夢裡清醒過來。
然而,身體卻像是不受控一樣,朝著那朵血色的彼岸花走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援,麼麼噠!
褚衛:師父,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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