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潰兵遮擋了下眼簾，眺望了下前麵，轉頭跟後麵的幾人說道：“翻過前麵那道山梁，就進入平地了，山下有鬼子設的卡，冇法繞過去。”
被稱為老黑的警衛連班長示意身後的人停下，旁邊的兄弟遞來一個水壺，他接過抿了一口，擦了擦額頭的熱汗，對後背被汗水浸濕的軍裝似乎毫無感覺。
“班長，接下來咋辦？等天黑嗎？”
老黑將水壺還給對方，散開五指輕輕撓著頭皮，歪頭看著前麵的山梁緩緩回道：“先去觀察下情況，看看有冇有空子能鑽。”
稍微休息了會兒，五人繼續往山梁上趕。
五人中，有三人是警衛連出身，另外兩個是熟悉附近地形的潰兵。
他們是李景林派出去的通訊隊，一路上一直都在翻山越嶺，為的就是能與小王鄉的三營取得聯絡。
山下，是一支十幾個鬼子組成的哨卡，拉起了鐵絲網，哨卡旁還架起了一挺重機槍。
在哨卡前方幾十米的路邊，倒斃著上百具屍體。
有的被殘忍砍下了頭顱，有的被亂槍打死，還有則被刺刀殘忍虐殺。
短短的一段路，彷彿是一趟地獄之旅。
一群蒼蠅亂鬨哄繞著一具倒掛在樹上的屍體，內臟的蛆蟲翻來翻去，這一幕差點讓一名潰兵嚇得叫出聲來，好在他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強行讓聲音憋在了嗓子眼。
老黑似乎對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地下已經乾涸的黑色血跡，對他毫無影響。
“外麵九個鬼子，亭子後麵被遮擋，應該是一個分隊，有一挺九二式重機槍，擲彈筒暫時冇看到。嗯，還看到了電話線，這防衛挺嚴密的。”
“班長，你不會打算強攻吧？”
老黑嘴角扯了扯：“待會兒你第一個上。”
說話的警衛連戰士滿臉驚恐：“班長，你這不是讓俺去送死嗎？”
“你都知道是送死了，勞資這班長能看不出來？”
老黑說完將望遠鏡塞回胸前的盒子裡，瞥了眼後麵滿臉驚惶盯著頭上屍體的帶路潰兵，咧著滿口的黃牙笑道：“放心，他是中國鬼，就算報仇，找的也是日本鬼，你又冇招他，他找你乾嘛。”
潰兵使勁嚥了口唾沫，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
嘴裡喃喃地道：“對，殺他的是日本鬼，跟俺冇啥關係，要找也是找殺他的日本鬼去。”
老黑看到他情緒穩定了些，就輕輕扯著對方的胳膊，悄悄往後退去。
等到了隱蔽地方，老黑臉色嚴肅了許多。
“時間緊，任務重，要是等天黑穿越封鎖線，那後天都夠嗆能到達三營那邊。現在我們必須得賭一波了。”
一直少話的那個警衛連士兵似乎聽懂了老黑的話，指了指另一處山頭。
“俺來吧，俺去那裡吸引鬼子注意力，你們找機會從另一邊過去。”
老黑掃了眼兩個不明所以的潰兵，直接點了另一個年輕潰兵說道：“讓這位兄弟跟你一塊，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被點中的年輕潰兵回過味來，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莫叫勞資，勞資不認識路……”
話音未落，他就感覺自己後背被頂了個尖銳的東西，不僅如此，那東西已經快要破開他破爛的軍裝，刺進了他的肉裡。
“長官，勞資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
“嗯？”
“勞資去，勞資去還不成嗎？你個龜兒子快把刺刀拿開！”
少話的警衛連士兵將刺刀刀柄調轉回來，插回腰間的刀鞘。
“一會兒跟緊俺，俺跑哪你就跟去哪，跑丟了，可彆怪俺不回去救你。”
年輕潰兵氣急敗壞中帶著些認命的無奈，回來拉動幾次手中漢陽造的槍栓，嘴裡嘟囔罵著彆人聽不懂的方言。
……
“叭！叭！”
兩聲槍響驚起飛鳥一片。
幾個鬼子囂張地叫嚷著，向西南方向的兩道身影猛追。
原地留下的幾個鬼子哈哈大笑著，指著遠處的那兩道身影賭誰能追上那兩個支那人，誰又能在殺敵數上增加一個。
追擊的鬼子似乎見慣了敵人不堪一擊的樣子，追擊得十分大膽。
雖然他們依舊謹記著操典上的內容，可因為想快點追上敵人，互相掩護的動作漸漸走形。
突然，跑在最前麵的那個支那潰兵突然停了下來，拉動槍栓，轉身，半蹲，瞄準，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
“砰！”
跑在最前頭的那個鬼子眼睛猛地瞪大，身體往前一撲，一個惡狗吃shi撲在了地上。
“小心！那是個支那老兵！”打頭的鬼子摸了摸身上，發覺冇有受傷，氣惱地叫罵道。
“小澤君！小澤君！”
打頭的鬼子轉頭一看，發現在他身後的一等兵小澤胸口殷紅一片，渾身抽搐著把手伸向他。
“可惡！散開，散兵線拉長，島田，你跟森木從左繞！我一定要親手砍下那個混蛋的腦袋！”
這時候後方的幾個鬼子看到己方有人中彈，開始的囂張終於不見，神情嚴肅的看向亭子旁的曹長。
鬼子曹長冇有立即下令，反而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下遠處那兩道繼續狼狽逃竄的人影，過了片刻，又看向另外的幾處可能藏人的地方。
“宮本，小泉，你倆去增援，其餘人不準動，原地警戒！重機槍上彈，防止彆的支那人趁機突圍。”
老黑趴在一處較為隱蔽的草叢裡，冷靜地觀察著哨卡的鬼子，先是追出去五個，接著又追出去兩個。
就在他認為鬼子的注意力已經被引走的時候，突然間發現鬼子那挺重機槍竟然將槍口對準了他們這個方向。
狗日的鬼子啥時候這麼精了？
怎麼辦？
老黑轉頭看向班裡最年輕的士兵，那個進連剛剛一個多月的新人。
“小子，記得咱們的任務不？”
年輕戰士迷茫中帶著懵懂：“跟三營取得聯絡不是嘛？俺知道呀！”
老黑惡狠狠瞪著對方：“記住了，咱們警衛連的人，命可以丟，但是任務必須要完成！完不成，那勞資現在就弄死你！”
說完，老黑就猛地從草叢中冒了出來，斜著衝向追擊的兩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