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揹著昏死過去的二小,咬著牙關往北邊的穀地逃竄。
胳膊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流出了血,包紮的紗布被染紅,直到那身已經發臭的軍裝袖子,都被染得黑乎乎起來。
他們這一隊人有十多個,輕重傷員卻占了大半,僅有的兩名完好的警衛連老兵,則一個負責帶路,一個負責斷後。
後麵的槍聲越來越密集了,甚至還能從槍聲中判斷,絕大部分都是鬼子的大正十四年式手槍,也就是通常說的王八盒子。
李景林旁邊的一個潰兵,邊跑邊頻頻回頭看,生怕突然看到鬼子的身影。
“彆看了,我的人在後麵擋著,鬼子一時半會不會追來,咱們趕到前麵的山穀,就暫時安全了。”
李景林沙啞著嗓子,給身邊的潰兵們鼓勁。
……
老魏駕著那挺捷克式,眼珠子通紅地盯著下麵潮水般的鬼子,打完半個彈夾,就拉上旁邊的張十七往下個地點跑。
他們已經阻擊了快半個小時,一路上邊打邊撤,已經從半山腰撤到了山頂。
鬼子的數量實在太多,加上有時候有數目遮擋,阻擊的效果並不理想。
而且鬼子似乎發現了他們人數少的缺點,已經用上了穿插繞後的老辦法。
來到一塊石頭後,老魏將機槍重新架好,對探頭往下看的張十七喝道:“彈夾!彆特娘露頭,快裝彈!”
張十七已經將自己的刀插在了土裡,將剛壓了十二發子彈的彈夾遞給老魏,眼熱地看了眼那挺捷克式。
還是這東西殺鬼子快!
光他看到的,就有至少七八個鬼子,死在這挺機槍下了。
真男人還是得用這傢夥纔夠味。
“魏大哥,北邊,北邊那有鬼子!”張十七眼睛的餘光瞥見了繞後的鬼子,急忙給老魏示警。
老魏充耳不聞,槍口隻對著半山腰處依舊在衝鋒的鬼子扣動扳機。
“彆管,那是賣醋他們的活,咱們就盯著下麵。”
……
“宮城君,這樣下去不行,士兵們的傷亡太大了!”
雖然死得人大部分都是宮城帶的運輸中隊和機槍中隊的士兵,可看著近二十人的傷亡,淺見實在忍不住了。
這不,他連學長都不稱呼了,說明他對目前的戰況已經十分不滿意了,他想要接過指揮權。
宮城本藏握刀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冷冷掃了眼一旁的淺見:“從敵人的戰鬥力上,可以判斷出,對方是支那部隊的精銳,有這種精銳部隊保護的人,肯定是支那人的高級軍官,這個時候,一些必要的傷亡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淺見不聾也不瞎,從敵人的機槍點射以及步槍命中率上,早就猜到了這點。
要不是己方機槍和擲彈筒不好發揮,他早就親自帶人衝上去了。
“宮城君,我認為目前的打法並不合適,隻會增加我們的傷亡人數,即便最後拿下了敵人,也得不償失。我建議,我帶著我的部下,從南側繞後……”
宮城本藏直接打斷了淺見的話:“不必,我們的步槍數量嚴重不足,而且再分一隊人,太過浪費時間。”
淺見臉色沉了沉,剛要堅持,突然被身後的動靜吸引。
兩名士兵急匆匆地往他們這邊跑,淺見待看清來人是誰之後,要堅持的話嚥了回去。
報務員怎麼來了?
“報告大尉,有急電!”
宮城本藏不耐煩地接過電報看了一眼,眉頭緊了緊,接著隨手將電報紙隨手一扔,就像是冇接過一般。
淺見歪頭看了眼宮城本藏,發現對方並冇有阻止他看電報的意思,低身將電報撿起來,等看清電報內容後,他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
“宮城君,聯隊長的命令……”
宮城本藏目不轉睛繼續用望遠鏡注視著前麵山上的戰鬥,隨口說道:“不管它,目前我們的任務是消滅山上的敵人,抓捕隱藏的支那軍官。”
“可聯隊長的命令……”
“我冇收到過!”
……
二牛山。
“連長,鬼子咋個不動捏,他們知不到咱們在這嗎?”
盧誌勇看了眼手錶,又重新拿起望遠鏡觀察起對麵的鬼子。
“你覺得咱們這麼多人,鬼子都是瞎的嗎?”
說話的通訊兵愣愣地點點頭,回過神來之後,急忙搖搖頭。
戰壕翻出的泥土,都堆得快有半人高了,鬼子再瞎也不可能瞧不見。
而且他們這裡,每隔七八米就有個人嚴陣以待,他都能瞧見鬼子的動向,鬼子不該看不到他們。
一旁的老兵穩穩地卷著菸絲,用舌頭舔了下捲紙的尾端,咬掉前麵部分,狠狠“tui”了一口。
“狗日的鬼子這是想等大炮,真特娘晦氣,又要挨炮轟。”
不遠處的幾個老兵聽到之後,順眼看來,冇一會兒就齊刷刷湊了過來。
“嘖,老薑你這不夠意思咧,有好東西也不曉得分享一哈。”
“賊你媽,有菸絲還藏著,捲紙呢?”
“滾你娘個蛋,這是勞資剛發的餉買的,自個買去。”
“你鬼扯呦,咱們都幾個月冇發餉嘞,八成是偷東西去換的咧。”
盧誌勇對身旁老兵們的吵鬨充耳不聞,幾個老兵也全然冇有對長官的畏懼,自顧自在那捲著菸絲抽菸。
“連長,來一根噻。”
盧誌勇放下望遠鏡搖了搖頭:“今天是打不起來了,讓兄弟們加固下工事,交通壕再挖深點,防炮洞不合格的,趕緊加固。”
幾個老兵嘻嘻哈哈表示接到了命令,各自去通知同僚去了,原地隻剩下有些懵然的新人通訊兵。
通訊兵雖然是個隻有十七歲的娃娃,可好歹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是他做的嗎?
盧誌勇背靠著戰壕坐下,看了眼還冇回過神的通訊兵:“彆想太多,你是個新人,你去傳令,那幫人不一定聽的進去,他們去傳令,總有辦法讓那些人聽話。對了,你會看錶嗎?”
通訊兵急忙點頭:“報告連長,俺在鎮子上當學徒的時候,東家……”
盧誌勇將手錶摘下,塞到了通訊兵手裡:“現在是四點二十,五點的時候喊我,我眯會兒。”
通訊兵看著已經閉上眼睛的連長,緊緊將嘴閉緊,用袖子擦了擦手錶,專心看起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