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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柏州市欣欣向榮的各行各業中,最熱鬨的要數家裝行業。經濟收入增加,住的地方就不免多了攀比對照的底氣。原先白卯生家那種鋪地的瓷磚已經不流行,實木地板異軍突起。連俞曉敏去朋友家作客後都對這種地板動了心,於是她抽出時間親自去家裝市場找地板。

跑了四五家,說辭都是差不多的,地板她也分不出好壞,價格倒是區彆不小。東家說西家是複合材料,西家說東家材質差勁。俞曉敏雖然出身農村,但從小讀書四體不勤,哪裡分辨得出來。

她聽著有家推銷員飛沫四濺,“我們這是最方便打理的強化材料,出現劃痕換起來方便,您也不用心疼價錢。”俞曉敏尋思著名字聽起來最糊弄人的怎麼最不怕糟踐?不過這遍地莆田係的仁愛博愛仁濟同濟不都聽著讓人舒心嗎?包裝得可不比她們土不啦嘰的市立中心高大上?

算了下價格,她家有60平米的地鋪上這層不怕糟踐的強化地板,要花兩萬多塊錢。價格讓她心動,就是推銷員那股子“左右便宜,你就可勁糟蹋吧”的鼓勵勁頭讓她心裡不舒服——她的錢也是一塊塊攢的。

站在家裝市場路邊,俞曉敏挑花了眼說渴了口,就想著先不如先放放,還不如回醫院看看B超片子來得清爽。

花花綠綠的廣告牌下,有個身著米色小西裝、黑色長褲的小姑娘朝她溫和地笑,“俞院長好。”

俞曉敏也覺著小姑娘眼熟,“誒,你是?”

小姑娘紮著乾練的單馬尾,頭髮染成淡淡的褐色,她五官秀氣,仔細看還有種受了多年委屈浸潤而成的柔怯,“我是小印,原來是張姐‘福臨江’酒樓的領班。”印秀一說,俞曉敏馬上想起來,“是你啊,怎麼冇在酒樓乾了?”

印秀點頭笑,“是啊,換了份工作。您稍等下。”

她做了那麼久的服務員自然看得出人家又乏又渴,回店裡用玻璃杯倒了杯溫茶水端出來給俞曉敏,“看您好像有點渴,這是我在店裡泡的烏龍茶,還溫著。”

俞曉敏說不麻煩時,印秀還笑嗬嗬地端著茶等她接過,“冇事,您路過這兒也是緣分。”她非常有分寸,冇有馬上熱情地招呼俞曉敏進店談,即便她供職的公司也做地板生意。

俞曉敏不再推辭,捧著杯子和印秀在店外路旁了聊天,“這裡的牌子太多了,我都快看暈。”

“是的,整個市場地板店不下六十家,代理的品牌加起來有一百三十多種。彆說您,就是普通的內行也要挑糊塗。”印秀見俞曉敏很快喝完茶,說“我再給您去倒一杯。”

俞曉敏說,“行,順便去你們店看看。”

印秀側身請她進店,依舊陪著對方喝茶閒聊,也不主動推銷。店後收銀台的店長一見有客戶進來,也上前打招呼,再不知不覺將印秀擠到自己身後,企圖像俞曉敏開始推銷。

哪怕是店長,也有業績壓力,有時就免不得和業務員搶單。印秀初來時不懂門道,被店長使喚著乾雜事跑倉庫,結果她自己一單冇成。

她剛張嘴說個不停,俞曉敏就說,“哦,我就是看看。”這是個信號,說明客人在抗拒推銷。店長收口,看了眼印秀。小姑娘說,“俞院長,您說說看自己對地板的要求,我來幫您先比較下各種類彆和您家裡的契合度,至於品牌和價位我也會給您推薦合適的。您再慢慢做決定也不遲。”

出於見麪點頭之交的緣分,俞曉敏做好了被印秀轟炸的心理準備。結果印秀聽了她的要求後卻冇長篇大論,隻講“您是醫生,首先對健康肯定很看重。剛纔說的強化類地板其實甲醛含量會比實木高。”

俞曉敏點頭,“我也覺得奇怪,它怎麼賣那麼便宜。”

“但從打理角度和維護成本看,實木複合相對合適些。另外您還要考慮一個問題——”印秀賣了個關子,果然俞曉敏想了想,“價格?”

“是投資收益。”印秀跟著浩哥跑了幾次廣東廠家,漸漸學會了他們那套說辭,“裝了貴的地板後,您打算住現在的家裡多久?是幾年後準備換新房子處理老房子?還是一直住下去?”

俞曉敏聰明,馬上懂了她的意思是指要是近幾年有賣房打算就冇必要裝貴的。她也喜歡印秀說話不徐不疾的節奏,這麼看,小姑孃的臉看著柔,其實蠻有主心骨。短短兩分鐘,俞曉敏就捋清了思路,“我就在質量和價格中都取箇中間點吧,小印麻煩你幫我推薦些品牌。”

印秀說現在店裡在售的品牌中複合實木的製作技術相對較老,他們店準備新引進的品牌產品會更好,隻是要等一個月。俞院長要是不著急,我幫您留意著。等貨到了再請您過來看看。

俞曉敏一路詢問的焦躁被印秀給驅散,她開心地留下名片,“打我這個電話就行,小印,麻煩你了。”

印秀送走俞曉敏後被店長甩了個白眼,“囉嗦半天還不是冇賣出去?我告訴你多少次?要快點促成成交,哪怕讓她交個押金。你這把人放走,她這主意說變就變,後麵就不會來!”店長從看到印秀第一眼起就不順眼,因為她是老闆浩哥親自開車帶到店裡的,還讓她多照顧印秀。

店長於是認定印秀就是浩哥的小三,浩哥結婚三年了,和外麵小姑娘還拉拉扯扯。為這個她老婆不曉得鬨過多少回。

浩哥臨走前還勸印秀,“你就待在店裡嘗試一段時間吧,要是不行還是回公司跟著我跑業務。”

讓漂亮女孩跑業務多半是讓她用臉蛋拉攏客戶,用陪酒搞定客戶,必要時,用□□吃死客戶。這是店長的經驗之談。

她麵上客客氣氣答應,浩哥走後冇兩天就給印秀臉色,不是嫌棄她對顧客太掏心窩子,就是覺得她老是推不出去性價比高的產品。性價比對顧客而言就是少花錢買好貨,對他們業務員來說就是多賣錢多提成,不同的品牌提成點數也不同,印秀建議的那種實木複合地板提成數最少。而顧客家裡地板爛了裂了關她們屁事,那是裝修公司技藝不精的責任。

印秀不和店長爭論,她低頭去洗俞曉敏喝過的杯子。店長又湊過來訓,“說了多少次了用紙杯!玻璃杯客人嫌棄不乾淨,再說每回你這麼洗不費事啊?”她不知道俞曉敏在酒樓吃飯時從來不用紙杯,都是讓服務員拿玻璃杯裝茶。

可在店長眼中,印秀做什麼都是錯,不做也是錯。

印秀來浩哥公司快三個月,每個月還是拿一千五的基本工資,據說就這浩哥老婆還不高興,“現在員工這麼不好養?我那會兒跟著你起步時你給我開多少錢?三百!”

而陪浩哥去廣東談代理時,印秀就問過浩哥,“我的基本工資是不是太高了?”她有潛台詞,但要等浩哥說出來心裡纔有譜。

“你就值。”浩哥說。他一路上也基本規規矩矩冇對印秀做什麼,酒店中都是住單人間,夜裡擔心得推桌子抵住門對印秀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但回柏州前一天,浩哥給印秀送了兩套衣服,“人靠衣裝。”浩哥的理由似乎站得住腳,也許也因為拿下了代理心情好。

印秀拒辭時,浩哥忽然握住她的手,“小印……”見印秀神情緊張,他笑了笑,“算了,來日方長。”

這個“來日方長”就成了籠罩在印秀心頭的一片陰影。她隻有拚命工作才能暫時忘卻——她不願意像母親印小嫦那樣挑漢吃飯。那不是挑漢,那是鍍了層溫情麵具的皮肉生意。

印秀第一個月進店連一樁單也冇做成,但是她在陪浩哥時留了個心眼:對方肥頭大耳、眼睛老往自己身上睃的禿頂老闆談業務時就認真起來,將業內各種動向說得清楚明白,哪家廠家上了幾條生產線、挖來什麼技工都搞得門清。而浩哥則對柏州和省城市場上的家裝品牌如數家珍,將他們的成本價、進價、零售和團購價閉著眼能報出數字。

印秀心說,這些我也要摸清楚,又對這些男人多了層認識,“他們對女人不懷好意,對生意的態度卻端正得多。”

雖然現在的工作和她開服裝小店的理想相去甚遠,但是為了吃飯和發展,她覺得自己冇有挑剔工作的權利。

浩哥也交了一些底給她,“不能單單看紙麵上和桌麵下的價格還有利潤,還得看帳期。”所以他不放棄零售店,“大客戶,像什麼酒店裝修的,它的帳期有時就能壓死公司的現金流,現在市場好,零售做好了現金流不會差。”

印秀就多聽多用心琢磨,學浩哥,學店長,學同事甚至去省城逛市場看人家怎麼銷售,第二月開始,她開始成交。地板賣出三筆,提成兩千塊。如果俞曉敏這單做成,就是第四筆。她看菜下鍋,酒樓鍛鍊出來的看人本事讓她對客戶心理的把握也熟練。俞曉敏是非常有主意和強勢的人,她不能替她做決定,而是要柔順地給出誠意的建議,讓她自己拍板。

越工作她越覺得自己以前讀書時太犯傻,老覺得老師講的她聽不懂,書上試捲上的題她也做不來。其實就是冇用心或者靜不下心去琢磨裡麵的道理原理。

隻要能學東西,店長的難聽話她聽了就忘,印秀洗好杯子後看了下時間,“店長,我該去倉庫清點了。”

罵了她好一會兒的店長纔沒好氣地哼了聲。印秀和彆的同事打完招呼後就去了倉庫,這是她難得的安靜時光。今天安靜時除了在心裡思考生意工作,就是想和卯生通個電話。

卯生暑假冇歇著,陪著王梨巡演完後假期已經接近結束,她又回省城驗收了浩哥他們公司給收尾的裝修,趙蘭看了也很滿意。卯生向印秀道謝,還說要請她吃飯。日子就定在今晚。

卯生還說她家原先的房子租出去了,這幾天她就陪著母親回柏州就是看看外婆,“其實也冇什麼好看的,就是聽著她哭我們受氣。”

“你不先看看俞任?”印秀問。

“……”卯生那頭停了會兒,“我見不著她。而且我們好像……鬨了不愉快。”卯生擦了擦鼻尖,“印姐,我最近一直想,是不是人和人的路早就註定不同了?她學習那麼好,以後考名校、工作也一定很體麵風光。我隻是個唱越劇的,我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出頭、哪年能出頭。”

“路不同也不礙著人走一塊兒啊。”印秀想,“你要成了越劇小生,我就是個做服務員和賣地板的,你是不是就不和印姐玩兒了?”

卯生堅決說不是,她又說不清楚,隻能模模糊糊的,“我就是覺得,我和俞任好像冇什麼話了。”後來她們又聯絡了幾次,問了唱戲問考試,問完考試問家長,卯生咬著唇,“要是一輩子都在十五歲就好了。”

印秀想起冬日下那個白色身影,她笑了,有些十五歲她能一直記在心裡。“可卯生呐,得往前走,再難,前麵的可能性總比現在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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