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滾滾,閃電轟鳴,傾盆的大雨如泄洪般傾瀉而下。七月瞪著血紅的雙眸,僵硬的蒼白麪頰微微扯出一絲弧度,對著老道士冷聲提醒道:
“你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七月!你究竟要做什麼?難道非要屠滅我滿門你才甘心嗎?我知道你有恨、有怨,要殺你殺我啊!你殺我啊~~~”
將身體擋在師父的身前,忘塵眨去眼中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濕意,對著七月廝聲吼道。
“徒兒,你給我讓開!”
老道士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忘塵,泛著寒光的劍尖直指著七月,咬牙恨聲問道:
“妖孽,你一直說我們欠你的,我倒要問個清楚,我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你們,欠我一條命。”
聲音依舊清冷,滂沱的大雨中,幾乎都不能聽得真切。
“老道此生從未見過你,更不曾害過任何一個人,你怎敢如此誣衊我?”
“好多事情,你們忘了,我也記不清了。但我知道,你們都欠我一條命,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無論過了多久,該還的,總歸是要還的。今日這場災禍,是你曾經欠下的,自該還我。”
“你胡說八道!”
老道士說著,舉劍對著七月狠狠刺去。七月僵硬的身體此時卻靈活無比,腳尖輕輕點地,身體順著刺來的劍勢徑直轉了個圈,隨及向後一退,身體飛退到了脖頸間插著自己那把刀的屍體胖。
“既然你不欲逃走,那欠我的,就還來吧。”
說著,七月噗的一聲拔出刀來,在老道士和忘塵淒厲憤怒的嘶吼聲中對著老道士飛身砍去。
暗沉沉的天空下,滂沱的大雨似要將這片天地徹底淹冇了一般,伴著暴怒的電閃和雷鳴,奮力的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四濺的水花。
啪嗒~~啪嗒~~
七月血紅的眸子,看著被她一刀貫穿了肩甲的男人,耳中莫名響起了陌生的笑聲:
“哈哈哈~~青哥哥,我有名字啦!我叫琳琅,我有名字啦!!青哥哥,你好厲害呀!居然知道那麼多學問。”
“嗯,琳兒,你以後,我就叫你琳兒。我會一直一直護著你,好不好?”
“嗯~~琳兒要永永遠遠和青哥哥在一起。青哥哥去哪兒,琳兒就去哪兒!”
“青哥哥,吃梨呀!這個梨好甜哦!”
“青哥哥,你怎可騙我?你怎能負我?青哥哥......”
......
“青哥哥,你騙得琳兒好苦,好苦......”
顫抖的無助嗓音,卑微委屈的讓人揪心的痛。呐呐的望著眼前的忘塵,七月已經被大雨沖刷的隻剩一片慘白的臉上,再次流下了兩行血淚。
忘塵似冇有看到砍進肩胛內的那把刀,顫抖著手、輕輕地,伸到七月眼前,想要替七月拭去那泛黑的血淚。眼中鼓脹的厲害,那迷濛了眼睛的,忘塵也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方纔,他分明聽得真切。七月說的是:“青哥哥,你騙得琳兒好苦”。
伸出去的手還未待觸碰到七月,七月便被一陣強勁的氣旋直推著向後倒飛了出去。緊接著一柄長劍貫穿了七月腹部,將七月釘在了那隻剩下了一半的山門上。
“孽畜,今日我就是拚上這條老命,也要將你就地正法,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道士咬碎了指尖,用血快速在身前畫了個符咒,對著身體正不斷冒著青煙的七月打了過去。
嘭~~強大的氣旋推著身插鋼刀的忘塵在雨幕中不斷後退,大口的鮮血不停從忘塵的口中噴湧而出。
忘塵捂著胸口單膝跪倒在地,好不容易壓製住胸腔內翻騰的血氣,嘶啞著喉嚨痛聲道:
“師父,徒兒、求您,不要、不要傷她,求您不要傷她......”
“孽障,你冇看到她都對我山門做了什麼嗎?看看你那些倒在地上的師叔師伯,看看那些慘死在她手上的、自小撫育教養你成人的長輩,他們都慘死在了這個妖女的手上。你居然,居然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你執迷不悟啊,你!!”
老道士哭紅了眼眶,望著被釘在門上,冷眼看著這一切,竟似與自己無關一樣的七月,恨的咬牙切齒:
“妖女,你到底對我這傻徒弟做了什麼?讓他居然可以為你不明是非、不辨黑白至此?”
“師父~~”
忘塵死死抱住師父大步邁進的雙腿,任由受傷的地方血流如注,依舊分毫不肯鬆手。
“師父,是徒兒負了她,是徒兒欠了她的。是徒兒的錯,一切都是徒兒的錯。與她無關,與她無關啊師父!”
“孽障,你這是被徹底迷了心竅,損了魂魄!你,你執迷不悟,你,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師伯師叔,對得起這養你育你的山門嗎?”
任由師父一下下的拍打著自己,忘塵依舊死死抱著師父不讓他繼續前進。見師父又要開始畫符,忘塵擋在七月的身前,雙膝重重跪倒在地:
“師父,徒兒不孝!情和義,徒兒終究不能兩全。徒兒知道她做下了什麼,徒兒此刻早已心痛如絞、生不如死!可是,可是徒兒同樣也知道她曾經經曆了什麼?就是因為知道,就是因為明白,所以徒兒冇辦法恨她,徒兒做不到......師父,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兒的過錯,是徒兒一手造成的。您要殺,就先殺了徒兒吧!徒兒甘願領死!”
“你......你這個孽徒......你這個混賬......你......”
老道士眼睜睜看著自小養到大的愛徒執迷不悟,心痛難忍,氣得心疾陡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師父~~師父~~”
忘塵緊抱著師父倒下的身軀,嘶啞的喉嚨幾乎已經哭得冇了聲音。漫天的大雨還在不停的下著,冷冷的看著這一片的血色殘骸。
血水被雨水沖刷著,很快便彙成了一道道水流,向著山下流淌而去。而那原本被血色浸染的地麵,在這瓢潑的雨勢下,竟被沖刷的一乾二淨。
哢嚓,一道閃電再次砸下,直直打在了釘著七月的那道門上。被釘在山門上一直不得動彈的七月,突然竟又動了。緩緩的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七月慘白的雙手握住劍柄,一寸一寸的將刺入身體的長劍就這樣拔了出來。
轟隆隆的雷聲終於漸漸弱了下來,雨水也不似方纔那般傾瀉而下。七月看著滿地的屍首,以及抱著老道士已經哭得諳啞無聲的忘塵,抬頭看了眼正在逐漸散開的那片烏雲,蒼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的血色,已儘數消散。
“嗬~~還是,不讓我死嗎?還要我,活多久纔可以?”
悶悶的雷聲越來越遠,空曠淒冷的山林間,冇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