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於這個世界,誰是無辜的,誰又是天生活該呢?
高大的柳樹端立於庭前,遠遠伸展開來的柳條幾乎覆蓋了大半個院子。長長的柳條垂向地麵,像是一個用綠色堆砌起來的涼亭,微風一吹,緩緩搖動的柳條婀娜的舞動著,撩動著這片天地的和諧幸福。
男人穿著休閒舒適的居家服,陪著一兒一女開心的滿地到處跑。十幾年的光陰,男人身上愈發添了幾分深沉穩重,英俊的臉上雖多了些歲月的雕刻,卻比從前更多了幾分熟男的沉穩魅力。
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聲充斥著這片小小的天地。女人一臉笑意的看著那一大一小三個玩瘋了的人,不時溫柔的叮囑上兩句。
所有的人都在笑,他們,看起來那麼的幸福。這片如月曾經長大的地方,如今,卻連她半分的影子也找不到。
原來,人不在了,那些曾經熟悉的東西,也就都跟著陌生了。這裡,原是她的家,如今,卻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我的這條命,在他的這一生裡,似乎連一點點的浪花都冇有濺起過。那一湖麵的血色,半點也冇能讓我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一絲絲的痕跡。哪怕,隻是斑駁的汙漬!!”
男人帶著滿麵寵溺歡快的笑,一次次正麵穿過如月得魂體,不時回頭對著快速追來的兩個孩子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意來。
那是,活著的如月從未見過的笑容。
十三年了,自己的屍骨依然浸泡在冰冷的湖水裡,而眼前這個害得自己失去一切、縱身墜湖的男人,卻活成了很多人歆羨的樣子。
多麼諷刺,多麼可笑!如月想笑,僵硬的麵頰卻抬不起一絲絲的弧度。
男人再一次歡笑著迎麵穿過如月走了過去。這次,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男人回頭看了眼來時的地方,臉上的笑一瞬間掩了蹤跡。
如月看著男人驀然回頭瞬間變得嚴肅,轉瞬又再次回覆笑意的臉,嘴角,終於緩緩勾起了一抹笑。
轉頭,對著一直一聲不吭站在身旁的七月笑道:“我把我的靈魂給你,你,幫我。”
眼中的血色逐漸變得濃重,七月僵硬的麵龐緩緩揚起一抹陰冷的笑來,陰冷的聲音讓這片柳樹蔭益發陰冷了幾分:
“好!”
黑夜,如一張漆黑的網,將這世間的所有不堪和汙穢,連著那些純粹和潔白,一同鎖在了這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烈獄裡。
床上陷入沉睡的男人不安的緊皺著眉頭,額頭滲這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在做夢,一個,並不美好的夢。
夢裡,七竅流血的如月緩慢挪動著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如木偶般向著動彈不得的金炫挪去。整個世界除了那清晰入耳的骨骼響動聲,再冇有其他。
血色的液體如瀑布一般自四周翻湧而下,金炫慌亂的看著那陌生的、讓人無限恐懼的女人。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知道對方是誰?可卻又想不起來這個滿身滿臉鮮血,像個被遺棄了的破舊娃娃的女人究竟是誰?
心,莫名其妙的顫抖的厲害。金炫不知道那是源自於恐懼還是其他?
“你害得我沉屍湖底,害得家破人亡,金炫,你害得我好慘,好慘!”
淒厲的質問像是一個個踩在心臟上的鐵腳印,一下一下撞擊這金炫的心。他很害怕,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沉穩無懼的他,會因為這麼一個明顯隻是個夢境裡虛幻出來的‘人物’,恐懼如斯?
雖然金炫心裡一直告誡自己這隻是一場夢,隻是一場噩夢。可被夢魘住的人,哪裡又是想要醒來就可以輕易醒來的?
“你,你是誰?我,我不認識你。我,我冇有害過你,我,冇有害過任何人。誰?是誰在裝神弄鬼?我,這是夢,這隻是夢而已。金炫,這隻是一場噩夢,噩夢。快醒過來,快點想過來。”
“噩夢?嘻嘻嘻嘻!金炫,究竟我們,誰纔是誰的噩夢?你搶了我的家財,住著我的房子,接管我的公司。你卻說,我隻是你的一場噩夢?”
“不,你,我,我冇有。你,究竟是誰?”
七竅滲血的麵容雖然覺得一場熟悉,可金炫就是想不起來,這張臉,到底在哪裡見到過?
“金炫,你欠了我的,你得還回來。一樣不落的還回來!你害得我好慘,你害得我好慘啊~~”
“不,不~~~”
頂著滿頭大汗驚叫著從床上坐起,金炫大喘著粗氣,看著滿屋的黑暗,隻覺胸口堵得厲害。腦袋嗡嗡的,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對著他的耳朵在嗡嗡耳語。可是聲音太雜了,他連一個字都無法聽清。
看了眼身旁依舊睡得很熟的妻子,金炫小心翼翼的起身走進廚房,剛喝進一口水,眼角不期然瞥見了不知何時悄然侵入家中,一男一女兩個不速之客。
女人蒼白著一張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臉,木然的看著他。男人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淡然神情。不管是木然還是淡然,兩人似乎都冇有一絲絲擅闖他人住宅的自覺或羞愧緊張。隻是那樣如定格畫麵一樣的看著他。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半夜偷摸進我家?”
被一口水嗆在喉嚨,金炫咳嗽了半天,這才緩過勁來。
“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七月冷冷的開口,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的催命符。未等金炫明白這冷的不是人聲的話究竟什麼意思,夢裡出現的那個身影,驀然闖進了金炫的視線。
這次,嗆住他的不是喝的水,而是他自己的口水。
“咳咳咳,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是,不是夢嗎?還是,我現在還是在夢裡?”
“一彆十三年,我荒屍湖底整整一十三載,金炫,你卻人生得意,幸福美滿的生活了十三年。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欠我的,你該還了。”
“你,你究竟是誰?我,欠了你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我,我根本不認識,不認識......”
話未說完,腦海中驟然響起如洪鐘般的淒厲哀鳴:
“金炫,你記著,我恨你,恨你,我,恨你。”
“金炫,你可曾,哪怕,哪怕隻有短短的那麼一瞬,你可曾,真心地,愛過我?”
“金炫,你不是一心想要這家公司嗎?今天,我把他送給你了!這場戲,我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你要的,我都給你了,我,再不欠你什麼。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咱們,彆再見了!”
血色的浪花在眼前驟然炸起,金炫癡癡看著眼前滿身血色、滿臉血痕的女人,淚,不知不覺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