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漸漸從心底蔓延開來,帶著至烈的毒,深入五臟六腑,腐蝕著原就不甚強悍的肺腑血肉。苦,卻連一個可以訴苦的地方都冇有。初冬的雨夜,比刺骨的淩冽寒風還具刺心的殺傷力。
身旁撐著傘的人們來來去去、步履匆匆,所有的人都知道要去哪裡,所有人都知道該去哪裡。冗長的街頭,唯有王雨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來路,冇有歸途。
像是一片飄飛在寒風裡不知道何時會著地的落葉,無力地,在寒風裡瑟瑟發抖。毛毛的細雨並不算大,撲在臉上像是雪渣似的冰寒入骨,很快就濡濕了衣領、袖口,外套、頭髮。
冷,好冷。整個世界似乎都被浸泡在了冰冷黑暗的水底。王雨聽不到耳邊嗡鳴的時高時低的話語聲,路旁懶懶灑落的燈光似帶著一絲暖意,卻半點穿不透這陰冷的雨絲,傳達哪怕一絲絲的暖意。
冷,好冷。黑漆漆的世界看不清路徑,王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她想停下,那雙腳卻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識,根本不聽大腦的指揮。
死死握緊的拳頭被捏得發白,從身體到拳頭再到牙齒,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讓那本就步履維艱的腳步越發沉重難行。
王雨不知道繼續這麼走下去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順利的死去?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再繼續苟延殘喘的苟活在這個想愛卻無力去愛,想離開又冇有勇氣離開的世界?
王雨不明白人為什麼要長大?為什麼長大就必須要承受生活中那麼多的不堪和隱忍?為什麼,成長就一定要泡著血水和鹽水纔可以?
為什麼?為什麼分明站在人潮裡,卻又覺得整個世界隻有自己?為什麼,周圍的喧囂繁華,看起來卻比死還要落寞孤寂?為什麼,並不算黑暗的四周,卻漆黑的似乎什麼也看不清?
為什麼?為什麼偌大的世界,卻連一個真正可以明白自己的人都冇有?為什麼置身於幾十億人之間,卻依舊覺得自己獨自活在一座孤島上?
撲飛在麵頰上的冰冷雨霧給不了王雨答案。她還是隻能走著,默默的、獨自走著。她已經走了很久,不知道,還能再走多久?
叮鈴鈴~~
風鈴的清揚樂聲讓思緒陷入麻木的王雨稍稍回神。王雨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走進了一家裝飾極為古樸的餐廳。
王雨不記得自己有走進過任何一扇門,卻又不敢保證是否自己真的記得清自己曾走過哪裡?屋內,一個身穿紅色旗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半靠在餐廳內唯一的一張餐桌旁,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殷紅的唇熱烈而性感,輕柔微啞的聲音是能讓人輕易沉淪的極致魅惑:
“人?”
“鬼?”
見王雨隻是愣愣的看著自己並不答話,女人緩步走到王雨身邊,靠近王雨的脖頸微微嗅了嗅,嘴角緩緩抬起一個不明所以的弧度:
“這麼冷的天,喝杯酒吧!”
“喝,喝酒?”
女人突然的靠近讓王雨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這是第一次,因為一個同性的靠近心臟如此不受控製的瘋狂亂跳。
眸光掃到女人邪魅含笑的眸子,王雨緊張的不停眨了眨眼,宕機的大腦一時間仍舊重啟無能。
“你不冷麼?喝點酒,正好驅寒!”
女人說著,不等王雨點頭,踩著模特的貓步,轉身走向屋內燈光昏暗的桌台。凹凸的曲線在貼身旗袍的映襯下越發嫵媚妖嬈。
王雨低頭看了看自己,顫抖著手將冰冷潮濕的外衣拉鍊嚴嚴實實的拉好。女人的話,像是一個開關,讓王雨原本失去知覺的身體開始緩緩恢複了人體的感知。
真的,好冷。
“這裡,是那種每次隻接待一桌客人的那種特色網紅餐廳嗎?我,我聽說過,不過,卻一次也冇有去過。”
王雨抬眼看著低暗昏沉的屋內,隻有一盞古樸的油燈在自己坐的這張桌上發著微弱的光,屋內其餘地方,雖不算漆黑無光,卻也肉眼看不太清什麼。
女人冇有回答王雨的問題,提起銀白色酒壺替王雨在配套的酒杯裡大大的斟滿酒,眼神示意她先喝了再說。
看了眼陌生的、透著幾分怪異的女人,王雨端起被滿滿斟滿的酒杯,澀然一笑,仰頭將酒一飲而儘。忘憂酒,忘憂酒,這世上的酒,說是能夠忘憂,可也終究不過是一時自欺欺人的逃避罷了。
“唔~~怎麼,怎麼這酒這麼苦,還這麼臭?”
酒剛一入肚,那苦澀堪比黃連的酒味徑直穿腸過肚,直衝腦海。王雨緊皺著眉頭,眼睛因為苦澀直眯成了一條縫。
“嗬嗬嗬~~不是酒苦,是你的心苦!來,再多喝幾杯。多喝幾杯,也就不覺得苦了!”
女人的話似乎帶著某種魔力,王雨發現,向來無法輕易相信彆人的自己,卻輕而易舉的聽從了女人的建議,接連又喝了兩杯。
喝完三杯,女人不再給她添酒。王雨見狀,正要自己拿起酒壺再次滿上,剛碰到酒壺的手卻被女人輕輕彈開。
“事不過三,既然已經喝了三杯,也就差不多了。我家的酒,也不是你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的。”
“我有錢!你要多少,我給就是了。”
醉眼惺忪,腦袋裡天旋地轉的王雨奮力想要搶奪,那個剛纔還近在咫尺的銀色酒壺像是長了腿似的,一下子跑出去老遠。
努力睜開眼睛,王雨懷疑是不是自己喝醉酒眼花看錯了?那個銀白色的酒壺分明已經跑到桌子外麵都要老遠的地方,分明,它下麵什麼托著的東西都冇有,可是,它為什麼就是不掉下去?地心引力呢?
王雨恍惚覺得,剛纔似乎有什麼細節被自己忽略了,皺著眉頭想了一圈,這纔想起,似乎女人在給她斟酒的時候,那酒壺裡的酒在流進酒杯時,是完全冇有聲音的。
不止如此,這個屋子,似乎空曠的不像是一個低矮的屋子,更像是什麼?王雨一時想不起來。隻是隻覺得,覺得似乎這個屋子裡少了點什麼?
“有錢?嗬!我的酒,可不是有錢就可以喝得上的!”
“可我,除了錢,我什麼都冇有......”
話冇說完,剛纔還搶著要酒喝的人重重將腦袋砸在了桌麵,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