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劑極烈的毒藥,鑽心蝕骨,無藥可醫。
“歡迎來到,願望茶鋪!”
斜倚著歪歪斜斜、搖搖欲墜的門框,一身紅色旗袍、妝發精緻完美的如月和這間破敗衰落的草棚茶鋪,越看越顯得極不相稱。
西墜的夕陽斜斜的照著大地,金黃的光芒在距離茶鋪尚還有一段距離就偃旗息鼓,收住了光輝,獨獨顯得這片清冷的院落越發冷清。
“願望茶鋪!原來這世上,還真的有這麼一間鋪子。從前總以為隻是傳言,卻不想,竟然是真的!”
男人抬頭看了眼破敗旗帆上草書的四個字,對著倚門笑得燦若桃李的如月視而不見,一側身便進了屋子。
乍一進屋,屋內黑漆漆的佈置讓男人瞬間有些失明。在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後,男人這才後知後覺,屋內的溫度,似乎比外麵低下了十來度不止。
更詭異的是,屋內的溫度像是被裝上了最最強勁的製冷係統,就在此時此刻,仍舊在快速的降低。如今,竟似進了冰窖的一般。
“歡迎來到,願望茶鋪。”
毫無溫度的聲音自身後幽幽響起,男人嚇得一個激靈,身體下意識轉向身後,隨即被幾乎距離身體不足一步的白衣女子嚇得接連後退兩三步。
眼前的女人雖有著一張人的臉,卻並冇有一個人該有的生機。無神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慘白的麵容雖也精緻,卻分明冇有門口那位風情萬種的老闆娘的那份靈動、纖柔和靈活。
強壓下心頭突突直跳的恐懼,男人手指著七月,對著轉過身來依舊倚靠著門邊的如月出口詢問道:
“這,這裡真的就是傳說中的願望茶鋪?”
幾乎是下意識的,男人覺得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小友所言不差,此處,正乃願望茶鋪。”
回答他的,卻不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待循著聲音的來源看清那個不知何時站在一身白衣的七月身後的忘塵後,男人更加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個男人,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的很?
“你,你是?”
“願望茶鋪,接的是有怨之魂,見得是有緣之人。小友見我眼熟,自然也就不足為怪。”
盯著忘塵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眸,男人隱隱有一種被完全看透的不快。這個突然出現的道士打扮的男人,似乎連他的所思所想,都瞭解的一清二楚。
“你,怎麼猜到我在想什麼?”
“小友的思緒全在臉上寫著,根本無需去猜!”
雖一開始因為驚詫有些亂了方寸,但齊歡自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這個男人能夠看透他的想法,絕對不會是他嘴上說的那樣簡單。
齊歡試圖從忘塵那張毫無破綻的‘職業化’微笑中找出哪怕一絲絲的隱匿破綻,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除了那滴水不漏的微笑以及木然無緒的雙眸,齊歡看不到任何自己想要尋到的,哪怕微末的表情資訊。
“我說,你怎麼會知道願望茶鋪這個名字?”
倚在門邊的如月見自己似乎從頭到尾被這個男人忽略的徹徹底底,臉上的怔愣在片刻後化作點點冷笑,妖冶的紅唇微微勾起,看著自始至終連餘光都冇有飄向過門口的齊歡,出聲問道。
“之前曾有幸聽說過,去過的人一開始被人們以為是個得了癔症的瘋子。後來,逐漸說起那個地方的人多了,大家也就將願望茶鋪當成是一個都市傳說。還說,隻要出得起價格,願望茶鋪可以滿足人在這世間的任何一個願望。”
“哦?原以為願望茶鋪的知名度小的可憐,原來,似乎也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一名不聞!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還聽說,願望茶鋪的女老闆嫵媚風流、魅骨惑心,今日一見,傳言倒是不虛。另有一個極冷豔的,應該就是這位小姐了。隻是......”
看了眼道士打扮的忘塵,齊歡接著道:
“傳言裡,並冇有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道士。”
“哦?除此之外呢?”
清冷的聲音逐漸變得有些遙遠,齊歡思路清晰的大腦不知不覺也開始變得有些恍惚。鼻翼下似有若無的淡淡香氣輕柔的舒緩著齊歡所有的大腦神經,讓他的緊繃和防備短時間內快速土崩瓦解。
漸漸地,齊歡突然覺得身體驟然一輕,彷彿靈魂出竅的一般,整個人似已經輕飄飄的飛了起來。而那個剛纔前一秒看還站在門口的美豔老闆娘,此時已經趴臥在了身前的一張桌幾上,正媚眼如絲的看著他。
齊歡此時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穩穩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分明剛纔還是站著的,齊歡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走過來,並坐在了椅子上?
“從來冇有一個男人像你這樣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怎麼,在你眼裡,我長得並冇有傳言中的那般美豔嗎?嗯?”
瑩白的皮膚如玉般瑩潤,長長的睫毛似扇麵輕掃眼瞼,紅唇輕佻微勾,媚眼如絲流轉。逐漸在眼前放大的美貌還有那不斷靠近的紅唇,是世間男子大多難以抵擋的極致魅惑。
任由如月無限的靠近,知道那紅唇幾乎就要貼上他的,齊歡自始至終連呼吸的頻率都不曾變過,一雙眼睛似在看著眼前的花團錦簇,又似透過這繁華楊柳,在看著某種不知名的地方。
見齊歡竟分毫不為所動,如月佯裝惱怒,恨恨的瞪著眼前這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你到底是個真和尚,還是個假男人?”
“我既不是真和尚,也不是假男人。隻不過,我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你再是好看,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喜歡的人,又不是你。”
“喜歡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
齊歡緩緩搖了搖頭,望著遠處黑暗的雙眸驟然閃出一道刺目的光來,諳啞的聲音裡有憧憬,有期待,更多的,是濃的化不開的思念: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在等一個人,一個,我必須要等的人。”
如夢囈一般的聲音緩緩在這片黑暗裡如波紋般緩緩散開,一個女子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這片黑暗裡,帶著一路的繁華光彩,緩緩地,向著男人伸出了手。
如月並不訝異那早該出現卻直到此刻才顯現的畫麵。真正讓她詫異的,是那個出現的女子的麵容。
那張臉,竟像極了七月。最大的不同,許就是七月不會笑,而那個女子的笑,暖的似可融化淩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