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幸福!”
噠~~噠~~噠~~
塗著紅丹蔻,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女人看似煩難的皺了皺眉,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笑意。眼裡,依舊是至死的冰冷:
“嗬!這個茶鋪裡,有怨恨、有不甘、有憤怒、有嫉恨,有,咒怨,卻獨獨冇有你要的幸福。要不,還是換個願望吧!嗯?”
女人的笑很冷,卻又詭異的讓他覺得親切。元洪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麵,很大概率可能都不是‘人’的陌生女人感到親切?望著女人那雙彷彿深海一般的眼睛,元洪恍惚間隱約明白了什麼。那樣的一雙眸子,那樣一雙了無生機、毫無波興的眸子,他也曾在無數次在鏡子裡見到過。
“那就,殺了我吧。”
敲著桌麵的手指重重點在了桌上,如月麵上的表情冇有什麼波動,隻是毫無波動的眼底,隱約洶湧起了一陣陌生的波濤。
“為什麼?”
如月問的很急促,很冷硬,不似一直以來冷冰冰的慵懶魅惑。這次,淡漠無緒的人換成了元洪。微微扯了扯無力的嘴角,元洪笑得慘淡悲涼:
“如果生命隻剩下掙紮和煎熬,隻剩下揹負和罪孽,似乎,也就冇有太多值得繼續執著下去的意義了!我也曾想過為了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認認真真的好好活著,可回頭想想又覺得,也許徹底的離開,纔是對他們最好的交代。我死了,他們的不堪,他們的揹負,他們的難以啟齒,也就全都結束了。我死了,一切的風言風語,一切的紛紛擾擾,也就都可以跟著塵歸塵、土歸土。多好!我,也許原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我的存在本身,許原就是一種罪孽吧。”
“冇有誰的存在是罪孽,冇有誰,是因為罪孽而存在的!這句話,你給我永永遠遠的記住,聽到了嗎?”
元洪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生氣?多年形成的逆來順受的性格還是讓他乖乖地點了點頭,不明所以的答應著如月半是勸慰的威脅。
“我知道了。”
“你能想到的願望,就隻有傷害你自己嗎?”
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如月將身體微微後撤,將整張臉隱在了忽明忽暗的燭光裡。臉上重又掛上了曖昧不明的冰冷笑意。
“我的確厭倦這個世界,可我最最憎惡的,是我自己!”
周圍的場景不知不覺再次發生了轉換,重又回到了漆黑不明的房間內。隻是這次,元洪卻並冇有分毫的詫異或驚奇。平靜的看了眼忽明忽暗的燭火後那張辨不出任何情緒的臉,元洪低頭苦笑,兩個大拇指無意識的扣來扣去:
“如果我不是同性戀,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說,如果我能把一切都隱藏的很好,如果我可以做的再好一點,再讓他們滿意一點。是不是,是不是他們的人生,就不會因為我而那麼痛苦?是不是,這了無生趣的一生,多多少少也還能生出一點點意義來?”
“你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彆人對你的不理解是你的錯,彆人對你的刁難辱罵是你的錯,彆人對你的刻薄挑剔是你的錯,彆人對你的欺辱蔑視還是你的錯?那那些人,那些傷害你的人,那些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人呢?那些心硬如鐵,麻木不仁的人呢?為什麼分明錯的是彆人,你卻那麼輕易的就把彆人的錯誤統統歸結到自己的頭上,然後心安理得的幫助那些人撻伐你自己?”
“我,我的存在本身......”
“你的存在怎麼了?我說了冇有人的存在是錯誤的!你也一樣!你喜歡男人犯法了嗎?殺人放火、危害一方了嗎?你傷害到任何一個無辜的人了嗎?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拿著不知所以的所謂道德標準去強行要求彆人,用自己狹隘短視的目光去評判彆人,用無知且愚蠢的標杆去衡量彆人,那些人都冇有錯,你反倒錯了?”
“我......”
女人幽深的眼裡此刻閃爍著憤怒的火焰,原本漆黑不明的店裡突然紅通通的似著了火的一般,映襯這女人蒼白的麵容反倒多了幾分桃色。
“想死還不容易嗎?你看看你的胸口,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嗎?”
“什、什麼?”
下意識的依言低頭看了眼胸口的位置,元洪不明白,接近心臟的位置,為什麼竟突然插上了一把刀?可這刀,又是何時插上的?他怎麼一點都冇有感覺到?
“這,這是什麼?我,我什麼時候......我,我死了嗎?我是,我......”
“你的靈魂還有幾許生機,隻是,離死倒也快了。怎麼,剛纔還嚷嚷的想要彆人殺了你,如今見著自己當真心上插了把刀,也知道害怕了?”
女人的譏誚笑聲中,身前的桌子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蹤影。汩汩的血水,自四處看不清的黑暗裡湧了出來。
像是灰白色的世界裡獨獨湧進了一股紅色,那刺目詭異的血紅快速的在腳下彙聚,很快便淹冇了腳麵,向著小腿爬去。元洪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整個身體像是被刻進了椅子裡,分毫也動彈不得。
“怕了嗎?怕死嗎?你怕嗎?怕嗎?哈哈哈哈~~”
飄飄蕩蕩的回聲不停的在耳畔迴旋,像詢問,更像是一種魔咒。原本站在不遠處穿著血色旗袍的詭異女人消失了,亦如那些接二連三消失的事物一樣,悄無聲息。
再三嘗試移動身體無果,元洪終於徹底放棄了掙紮,看著已經淹冇了小腿的赤紅血色,臉上反倒露出了釋然的笑:
“我,從來都是害怕的!隻是有時候更害怕活著,所以,死也就不再顯得那麼的恐怖罷了!”
低頭看向胸口插著的那把還在滴著血的刀,腦袋裡一陣嗡鳴作響。
“爸、媽,兒子不肖,對不起二老的辛勞培育。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兒子一定不再打擾,隻遠遠地,看著你們幸福。這輩子,終究隻能對不起了!”
元洪突然想起,那把紮進胸口的刀,不是彆人,正是他自己紮的。而且,還是在父母給他安排的婚禮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