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這丫頭的賬，我替她付。“
看了眼倒地昏迷的李雪，如月蒼白的臉上綻著釋然的笑。也許，是該離開了。這個世界，說到底，也並冇有什麼還值得她眷戀不去的。
”你來付？“
一貫森冷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如月知道，七月這是在疑問。勾唇一笑，如月聳了聳肩，渾不在意道：
”我知道~我知道代價是什麼？我準備好了！七月，把我的魂魄拿去吧。我，不想要了！“
木訥的蒼白麪容冇有任何的情緒，可如月就是從驟然全黑的眼裡看到瞭如月的驚詫。
”為什麼？“
”因為，雪是黑色的，天是灰色的；因為，世界是冰冷的，人心是冷漠的，怨恨，是堅硬的。“
讓笑意爬滿整個眼角眉梢，隨著如月一步一步走到七月身前，周遭的景色突然變得漆黑陰冷。嗚嗚的水流聲儘在耳邊，那是，如月沉屍的湖底。
”我在水底躺得太久了，太，冷了！無論我怎麼折騰，好像都暖不了這縷殘魂。七月，我真的好累......不想再折騰了。“
”為什麼？“
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固執的七月依舊執著的問著。如月低頭，複又抬頭無奈慘然一笑：
”我知道，你是想問那個男人。想問我，為什麼選擇徹底釋然，是嗎？“
”他害你家破人亡、碎心而死，讓你獨自沉屍湖底。他、該、死。“
”之前，我曾說過，對他的網開一麵是因為想放過我自己，但其實，終究我也冇有能夠真的做到。那些錐心蝕骨的過往，就像是窮追不捨的惡犬，不將我撕咬得七零八落似就不肯罷休了似的！嗬~~可你知道的，我，怕疼的緊......“
’怕疼嗎？‘
如月問自己。真的怕嗎？可一個怕疼的人，卻愣是硬生生將自己摔碎的七零八落，永遠留在了這片湖底。
在水底浸泡多年的白骨，卻依然瑩白閃爍潤澤，在這幽暗的無光的水底，竟幽幽散發著淺淡的慘白色幽光。
黑黢黢的水底，那一縷幽光，更像是一個瀕死之人最後顫巍巍的求救。如月彷彿真的聽到了那句白骨在顫巍巍的低泣著：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可終究，它還是孤零零的在這漆黑無光的湖底，待了這許多年。盯著那具陌生的屍骸看了許久，如月側著腦袋想了半天，卻不知該用什麼話語來表述此刻的內心感受。
白森森的屍骨就在眼前，那彷彿是她，又彷彿，是個與她全然無關的陌生者。靈魂深處漸漸洶湧起的那一圈圈暗灰色的酸楚苦澀，一點點將如月的靈魂包裹住，讓那火紅淩烈的身影，一點點變得蕭瑟黯淡。
”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的觀摩自己的屍骸。可惜，就連屍骸，卻也是不全的！“
對著自己的屍骸澀然一笑，如月緩步走到那屍骸旁，彎腰想要順勢將自己的屍骨抱起。直到身體如穿透這低壓漆黑的湖水一般透過那瑩白的屍骸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隻不過是縷鬼魂而已。
轉頭，對著一直定定站在一旁的七月乾澀著咧了咧唇角，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帶著一絲絲虛弱的顫抖：
“七月，讓我，入土為安吧！好不好？我真的，好冷，好冷......”
怔怔看著水底那句隨著水流微微有些顫動的殘缺骸骨，看著如月那似笑更似在哭的慘白麪龐，七月冇有說話，也冇有動，就那麼靜靜的看著、聽著。
水流帶起她的衣角，向著四下飄去，長長的烏髮也跟著水流緩緩的飄動著，彷彿黑色的雲朵一般在水下鋪散開。再配上那張慘白無人色的臉，乍一眼看去，與那傳說中的水鬼也並無二致了。
“痛嗎？”
許久，七月對著屍骸緩聲開口。
“嗯~~痛啊！”
“怕嗎？”
“嗯~~，怕呀！”
“怨嗎？”
“嗯......怨吧......”
躺在湖底的白骨安靜的躺著，站在一旁的如月輕聲的答著。如月的回答剛出口，一道身影穿過頭頂的黑暗，帶著一束刺目的光亮，身穿潛水服，向著她們所在的方向緩緩遊了過來。
初初漫無目的的身影在目光轉向如月她們身處的方位時先是一怔，隨即快速的向著如月，又或者說那具屍骨遊了過來。
他好像完全冇有看見（事實上也冇有看見）七月和如月，直直的撲向湖底的銀白色屍骨。由於衝力過大，在到達水底時直接雙膝撞進了湖底的淤泥。
如月看著來人手足我錯的圍繞著那句散發著幽光的銀白色骸骨嗚嚥了許久，隨即小心翼翼的將一塊塊屍骨收集起來放進一個特殊的袋子裡，儘量輕手輕腳的背起，向著湖麵遊去。心裡似乎已經大約猜到了來人是誰？卻又一時間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劇情轉換。
他怎麼會來？他怎麼會，親自來？這麼深的湖底，他親自下來找她的屍骸？他又到底，找了多久？但是，為什麼？可除了他，還會有誰？
來人的最後一句話，如月分明聽得很清楚。他說：
”如月，我帶你回家！“
一直站著一動不動的七月，默默盯著揹著如月越遊越遠的男人，變得漆黑的眼睛僵硬的轉頭看向同樣直盯著來人的如月，緩緩地、緊緊的，攥緊了右手。
七月知道，那片灰暗的世界，又要重新變回死寂了。終究，她的身邊留不住任何一個人，亦或是鬼。那，忘塵呢？
攥緊的右手緩緩張開，右手的無名指微微動了動，七月知道，忘塵就在她身後。空蕩蕩的心，絲絲縷縷滲透一些酸澀的腫脹來，漲的整個胸腔似都膨脹了起來。
手，緩緩撫在了底下空空的胸腔處，七月冇有回頭，僵直著脖子看著如月，森冷的聲音仍舊淡漠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她們，是欠了我的。“
”欠了你的？“
如月不懂，這一對母女，和七月能有怎樣的糾葛因果？但七月，從不妄言。
”她們，也曾生生碎過我的心。我原不欲傷她們性命，隻是，時過千年，她們卻依舊冇有改變。既如此，那我便將她們欠我的連同欠她的，一併討了。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