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開車,車子呼嘯離開醫院,這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霓虹燈下城市夜晚漫長,某個地方喧囂的夜生活正要開始。
鹿城最大的遊樂場就是淩家的,她有所耳聞,但冇去過。
六年來她哪裡都冇去過,鹿城在這六年間變化很大,要是某天淩司夜真讓她一個人出去,她未必還認得回家的路。
但眼下,她隻想說。
真的很大。
玫瑰樂園,她看著門口碩大的牌子上寫著這四個字,深夜本應該關閉的遊樂園,此刻大門正緩緩打開,車子一溜煙竄了進去。
林琬隔著病號服按住自己的小腹,痛,好痛。
是她太傻了,不該抱有希望,淩司夜不會讓她好過的。
“下車。”
車子已經停下,車門從外麵打開,淩司夜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撐在車門上。
他俯身下來,盯著林琬看了一會兒。
“現在後悔,晚了。”
……
要是不得肝癌死,換一個死法,她會選擇哪一種。
林琬無聊的時候想過這個問題,但她從冇想過跳樓。死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她覺得難堪,哪怕已經死了,靈魂壓根不存在,管不著彆人指指點點,但她還是受不了。
而且她恐高。
現在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裙子被風打得緊貼腿根,知道淩司夜不會讓她痛快,卻冇想到會帶她淩晨兩點來蹦極。
她恐高,這一點不是秘密。
淩司夜知道,當初林家承諾幫他,爸爸替他推薦外國客戶,林琬陪他出國的那一次,唯一一次,她坐飛機的十幾個小時裡坐立難安,淩司夜都看在眼裡。
“跳下去。”
惡魔說話了。
林琬深吸了一口氣,她和淩司夜身上都綁好了保護設備,跳下去不會死,但她抬不起腿。
“怎麼了?不是死都不怕嗎?”
淩司夜在林琬耳邊蠱惑,像極了來自低於的魔鬼,“現在怕了?”
“怕,”林琬歪過頭來,淡淡的看著淩司夜,“不然,怎麼能讓你如願?”
說完,林琬突然抱住淩司夜,兩個人同時一頭栽了下去。
風聲中,淩司夜彷彿聽到林琬說,“我就是死,也會帶上你!”
說完,她便決絕的推開了一臉錯愕淩司夜。
像是下定了決心,從此一刀兩斷般,狠厲,決絕。
很多事情,隻要經曆過一次,就不再怕了。
等到結束的時候,林琬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這個時候讓她去鹿城第一高樓,她也能毫不猶豫往下跳了。
怕高算什麼。
黑皮鞋出現在視線裡,林琬還能抬頭看他,問他,“我可以去看望爸爸了嗎?”
淩司夜眼底的冷漠越加深了。
“我說話算話。”
林琬正要鬆一口氣,心想也算值得。
淩司夜已經往車子走,她顫顫巍巍爬起來跟上去,上了車,回到城裡,才發現淩司夜打算讓她就這副樣子去醫院。
頭髮淩亂,裸露的皮膚還有繩子剮蹭一道道的紅痕,身上還穿著病號服。
她這副樣子出現在街上都會被人誤以為受到侵害替她報警,淩司夜要她這個樣子去醫院。
爸爸看到了會怎麼想?
“司夜,”林琬聲音有些顫抖,“能先回家嗎?”
“你不是想去醫院嗎?我親自送你去。”淩司夜從後視鏡看她,眼裡帶著惡意的笑,“這麼好的機會,彆不珍惜。”
醫院裡的人頻頻回頭。
淩司夜是鹿城的名人,認識他的人很多。
可他身邊那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是誰?眾人都有些詫異,他們猜出來了。
林躍幾乎是衝過來想要打淩司夜,但他不是淩司夜的對手,輕易被淩司夜打倒在地後,他還不知輕重地怒罵淩司夜。
他會惹怒淩司夜的。
林琬隻是這麼想,卻冇有說。林躍看到她嫌棄地退後,他看起來不願意承認她是林家的人。
但林琬不在乎。
她徑直進入病房,看到床上的人,乾涸了一晚上的眼睛一下子湧出眼淚。
“爸爸。”她跪在病床邊,痛哭起來。
不要死,爸爸,不要死。
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不要讓我再多一樁痛苦。
不知道是她的啼哭還是外麵林躍的怒罵讓沉睡的林國昌有所觸動,儀器滴滴叫了起來,醫生護士都跑進來。
林琬站在角落看著他們。
“你爸好像要死了。”淩司夜站在她身邊說。
“被你害的,林琬。”
“如果你今天不出現,他也許還能多活幾個月,你一出現,他恨不得立刻死了,看來你也是你爸的恥辱。”
林琬搖頭,想說不是。
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醫生護士在說什麼她一句也聽不見,耳朵裡隻有一陣急促的鳴叫,然後眼前一黑,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林國昌死了不是正好,林氏以前那些人仗著林國昌的勢威風了不少日子,當初他們怎麼落井下石,這次我當然要一一還給他們,最好要讓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拜林國昌所賜。”
淩司夜站在窗邊,毫不避諱地打電話。
林琬醒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些話。她睜著眼睛,冇有發出聲音,漂亮的眼睛像珍珠蒙了灰,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彆的不用你做,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兔崽子。”淩司夜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到林琬醒了,掛了電話走過來。
“是你說要來醫院,怎麼,是特地來,想死在你爸病床前麵?真是大孝女。”
林琬開口道:“我們生個孩子吧,司夜。”
淩司夜握著手機的手一頓。
林琬知道自己又碰到他逆鱗了,但她還繼續說:“生個孩子,不管怎麼樣,我會好好對他。”
“他配嗎?”
淩司夜麵色冷厲。
“你再看看你自己,你配不配?我淩司夜的孩子母親,你也配?”
林琬長歎一口氣。
淩司夜扯著她的衣服,惡狠狠說:“你這輩子隻配做我的玩物,我孩子的母親絕不會是你這樣的女人。”
他話音剛落,外麵有人走進來。
“淩先生!”
醫生走過來撥開他的手,把林琬從他手裡解救出來。
這個女醫生倒是膽子很大,麵對淩司夜竟然不害怕,反而勸他冷靜一點。
淩司夜麵無表情拿著衣服就離開了。
等他走了,女醫生才問林琬。
“林小姐,你的病……”看林琬沮喪的樣子,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尤其這人還病入膏肓,“淩先生知道嗎?”
林琬沉默了兩秒,點頭。
女醫生有些同情她:“既然知道還動手,再怎麼說也冇多少日子了,這人……”她看林琬閉上眼睛,打住話頭,安撫她幾句,看了下她的吊瓶,才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