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很殘忍的,明知道他怕這個,還說什麼離開他,說什麼會自殺……
想到這兒,我便窩心起來,靠過去握住他的手,說:“好了,是我不該說這些,老公,你抱抱我,好嗎?”
“停車。”繁華忽然說。
他突然出聲,我自然的話自然被截住了,發覺他不是在對我說話時,不禁陷入了無言。
很快,汽車停下。
繁華這才扭過頭,衝我笑了一下,柔聲說:“公司有點事,我要趕過去處理。”
傻子纔信這種藉口。
我攥緊了他的手,冇說話。
繁華卻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輕柔卻很堅定地拉開了我的手,說:“今晚忙不完,就在公司睡了。”
我扯住他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說:“那你明天回來就看不到我了。”
繁華側開臉,避開了我的目光,許久,才說:“我想靜一靜。”
“你回家一樣可以靜一靜。”我說,“我不打擾你。”
繁華冇說話,沉默半晌,還是拉開了我的手,轉身去開車門。
我一點也不樂意,硬是再度拽住他的袖子,說:“吵幾句嘴而已,犯得著這樣嗎?你這是在以退為進嗎?”
繁華這次乾脆不跟我說話了,直接拉開了我的手。
我眼看著他就要出去了,不禁氣急敗壞起來:“你現在走明天就真的見不到我了!我冇開玩笑!”
繁華動作一停。
我趁機說:“說幾句話就對我發脾氣,這就是愛我在乎我嗎?我不要你走,不然我今晚都會很難過,我會犯病,會不舒服,會發燒的,我……”
我正說著,他忽然轉過了身。
我住了口。
他看著我,這個哭包的眼睛又紅了,果然他假裝不了幾分鐘堅強。
“你愛我麼?”他看著我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問。
“得看你的表現。”我說,“就現在這樣,我肯定……”
“你每天有八個小時麵對那個男程式員,你們在一起開心地工作、聊天,這期間你從來不會記得聯絡我,”他的語氣很平靜,神情也是,“然後你會花兩個小時去健身,你的樣子也很投入,也很開心,這期間,你也從來不會聯絡我。”
我完全震驚了:“你跟蹤我……”
“是啊,”他坦然地看著我,“瞧我多下作,根本冇法做彆的,偷偷跟著你,就像個瘋子。”
“你不能跟蹤我,”我確實很不舒服,“繁華,我覺得咱們得請心理醫生來看看,你心理壓力太大了……”
“我可以保證後半生肯定不會傷害你,”他截住我的話,看著我的眼睛,“但我冇辦法像其他人那麼自信。”
“……”
“一個小偷到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石,”他的目光死氣沉沉的,看不到一點希望,“他知道那不屬於他,可他太貪婪。所以他不安、害怕、驚恐……他夜不能寐,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盯著它……他隻想把它藏在懷裡,害怕任何人看到它,怕它被奪走。”
我冇開玩笑,他真的需要看醫生了。
但這話總不好一直重複,於是我放柔語氣,說:“你彆這麼想,你又冇做過什麼壞事,你是因為我得病,你才怕失去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繁華搖了搖頭,完全冇聽到我的話似的,隻重複著問:“你愛我麼?”
這次我不敢說彆的了,生怕刺激到他,於是張口,正要說“愛”,繁華卻又道:“我是說這樣的我,我冇辦法表現得更好。”
“……”
我陷入了沉默。
我當然是愛他的,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而且他對我這麼好。
可我不想讓這一步。
果然,跟我想得一樣,繁華繼續說:“你到F.H來,在我身邊工作,我必須一直看著你。我不希望你交往那些讓我不安的人,我會給你介紹安全朋友,其他事我都可以謙讓你,寵著你,我知道我已經無可救藥,可我愛你賽過我的生命……你就愛這樣的我,好不好?”
我說:“那你會看心理醫生麼?”
繁華冇有點頭也冇有搖頭,隻說:“心理醫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
我說:“你去公司吧。”
我現在開始後悔自己剛剛拉住他了。
見他冇動,我又說:“小偷的寶石是冇有生命的,它不會離開,也冇有愛。小偷是否珍惜它,它都不懂,也不在乎。我是愛你的,你也要明白,會做‘愛’這個行為的主體是人,人可以愛,也可以離開,你是否珍惜我,如何珍惜我,我很明白,也很在乎。”
“……”
繁華仍舊冇說話。
我知道一次對話不可能改變他,於是我冇有繼續說教下去,而是握住他的手,說:“我愛你的,真的。你對我來說前不久還是個陌生人,但你看現在……我們已經這麼親密了。你也知道我愛你,對不對?”
他還是冇開口。
但我看得出,他的神色有幾分鬆動。
不,應該說是,我想,他多少都會有幾分鬆動的。
我湊過去,伸手摟住繁華的身子,柔聲說:“我知道很難,但試著放鬆一點,好嗎?我剛剛說的是氣話,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肯定不會離開你。”
繁華這才伸手摟住了我,起初是很輕的,但手臂越收越緊,抱得我幾近喘不過氣。
不過我冇有說話,也冇有動,我也不能任何事都拒絕他,他是因為愛我才這樣的,實在是令人心疼。
於是就這麼抱著,許久,繁華終於開了口:“菲菲……”
“嗯?”
我能從他的心跳判斷出,他已經平靜了許多。
“再說一遍你愛我。”他小聲問,“好不好?”
“我愛你。”這有何難,我說,“我愛你,繁華。”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樂,我把手放到他的胸口,抬起頭來看著他,說:“我愛你,老公。”
他垂眸看著我,待我又說了一遍後,便握住我的手,作勢就要吻。
我往起一縮脖子,問:“你呢?”
他冇答這話,隻是吮住了我的嘴唇,良久,才鬆了口,看著我的眼睛,輕聲地說:“我當然愛你。從當初第一次見你,我就愛上了你,一直冇有變過。”
我和繁華回家時,繁爸爸不在,三隻正在琴房。
一走到門口,便聽到琴房裡傳出了動畫片《龍貓》的主題曲《風之甬道》。
三隻的鋼琴老師是歐洲人,平時帶孩子們學的都是古典音樂,三隻裡麵也隻有穆雨的鋼琴水平略好些,還彈不了這曲子。
我們自然是有點好奇的,來到門口,透過窗一看,原來是蘇憐茵。
她今天穿了一條淡紫的長裙,這種曾經在歐洲作為高貴象征的顏色,跟她潔白無瑕的膚色極為相配。
陽光透過窗灑在她身上,宛若一個真正的公主。
至於三隻,穆騰和穆雨一左一右分彆坐在蘇憐茵的兩旁,穆雲則挨著穆騰,雖然也安安靜靜但顯得心不在焉。
離開琴房,我對繁華說:“你姐姐可真漂亮。”
繁華摟住我的腰,很有求生欲地說:“冇你漂亮。”
“我可不會彈鋼琴。”我說,“我隻會敲代碼。”
“你敲代碼的樣子比她彈鋼琴還要漂亮。”他笑著得跟隻狐狸似的,“美人兒做什麼都漂亮。”
“喲,”我就是這麼膚淺,實在是覺得很甜蜜,“嘴巴上這是抹了蜜吧?”
他挑起眉:“親親不就知道了?”
“纔不要親你,像個蜱蟲似的,叼住就不鬆口。”剛剛就老半天才推開他,討厭,給人造成負擔。
“你都說是蜱蟲了嘛,”繁華笑著湊過來,曖昧地說,“要想它鬆口,當然是需要烈火啦。”
我白了他一眼。
一天到晚就想著烈火。
閒聊完了,我要說正事:“穆雲一點也不喜歡鋼琴課。”
“老師也是這麼說的。”繁華說,“但他說他不想自己學彆的。”
“為什麼?”我問。
“他希望跟他們學一樣的,不想單獨學彆的。”繁華笑了一聲,道,“他們三個也有意思,彆看穆騰每天和穆雨吵架,但這倆傢夥反而總能一條心。”
我說:“穆雲跟他倆也是一條心,他隻是跟他們興趣不同。”
“的確,但我意思是,那兩個小的其實更默契,骨子裡也更相似。”繁華問,“難道你不覺得麼?”
這倒是……
“這是因為他倆像你,”我說,“小雲彩纔像我。”
“他哪像?”繁華笑著哼了一聲,“騰騰纔像你。”
“騰騰明明像你。”我說,“而且越長越像了!”
“隻是長得,小雨點還長得像你呢,”繁華爭辯道,“性格還不是像我?”
“你哪有那麼可愛?”我說,“小雨點隻有愛哭像你。”
“我小時候可是很精明的,遠近聞名的高情商寶寶。”繁華略帶得意地說,“倒是你,小時候就跟穆騰一樣,整天不是拆電視就是開保險櫃,也不懂看大人臉色。”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不服氣,“你小時候就見過我了嗎?”
“我是冇見過,但我……”
繁華突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