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唐國皇宮內,一個身穿龍袍的女子慵懶地斜躺在龍椅上,將一張巴掌大的宣紙隨手一扔,背對著跪坐在地上的藍衣宮女,淡淡地答了一個字。
“可!”
藏劍山莊內,一掛飛流直下的瀑布前,一方插滿寶劍的清泉旁,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上,一名身穿銀緞子長袍,閉目端坐的青年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斜上一指,一股無形劍氣陡然而出,粉碎空中一張白色紙條,冷冷地對身後一名趴伏在地的藍衣仆從吐出一個字。
“可!”
北方邊塞內,無儘黃沙中,一名身穿戰袍,頭戴黑鐵鬼臉麵具的中年男人從一間殘舊的石屋中走出,伸出右手,五指化爪一抓,捏著一名藍衣信使的脖子,語氣森寒地回了一個字。
“不可!”白馬關內,祝國寺蓮湖邊的一座紅塔下,難了盯著塔內的一團熊熊烈火,左手撥弄念珠,右手豎掌於胸前,語氣溫和對身後的一名藍衣小僧說道,“九命貓神已有傳承,他的位置應該留給同樣能使出寒月九式的那個少年,而陌春風……大限將至,不宜上榜!即便是上榜,也應位於天字殺手榜第一,畢竟是無情箭是死在他的手裡……”
藍衣小僧皺了皺眉道,“吳青雖死,但老瞎子還活著。當初老瞎子隻是為了給自己徒弟騰位子才假死的,小僧以為天字殺手榜第一仍舊應該是老瞎子,陌春風坐上去並不合適。”
“那便無需變更榜單,這就是我的個人意見,具體怎麼做還是你們自己決定,我終究隻是一個出家人,即便入世煉心也不想插手太多江湖事……”難了淡然地笑了笑,瞟了一眼蓮湖右側的紫竹林,揮揮手道,“去吧,一言一行應皆由本心,不必太過在意他人看法。春風施主將至,你該走了。”
藍衣小僧欲言又止地看了難了一眼,無奈地歎息一聲,轉身快步離去。
就在藍衣小僧剛剛離開蓮湖紅塔之後,一道清風自紫竹林而來,從紅塔旁拂過,搖晃了塔內的焰火,輕輕地在蓮湖上點出三道水紋,而後驟停於一朵蓮葉之上。
“阿彌陀佛……”難了唸誦一句佛號,扭頭看向飄然立在蓮葉上的陌春風,笑容和煦道,“春風施主,你終究還是來了。”
“看來我來得有些早……”陌春風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遠處那藍衣小僧的背影,不冷不熱道,“大師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晚些再來。”
“佛門本就是為世人廣開的方便之門,豈有不方便之說。”難了指了指天邊的一抹微光,微微笑道,“你看,天亮了,正是咱們約定的時間,不早也不晚,一切剛剛好。”
陌春風抱著膀子,斜眼看向難了道,“既然時間是合適的,那咱們直入主題吧,你們佛門那套打機鋒很討厭,少跟我整那些彎彎繞……就如同你明明說是在紫竹林一會,而今卻是在這紅塔下,你一個出家人,怎能滿嘴謊話。”
“阿彌陀佛!”難了指著蓮湖右側的紫竹林,嗬嗬笑道,“我並未說謊,紫竹林就在那裡,不一定非要在紫竹林內,才能叫紫竹林一會,左或者右,前或者後,它都伴在我們身側,皆可稱為紫竹林會麵,施主不要被表象所困。”
“囉裡囉唆的……”陌春風不耐煩地撇撇嘴道,“直接點,你說你有妙法可解我的死結,可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
“你是怎麼知道我有死結的?”
“因為你叫陌春風,風神的風。”
陌春風麵色陡然一寒,雙眼微眯道,“你調查過我?”
“無需調查,”難了指了指陌春風頭上的白髮,悠然道,“你頭上的銀絲便是身份的象征,一如申施主那半黑半白的煩惱根,皆是舉世無雙。”
“申小甲那個確實獨一無二,但頂著一頭白髮的卻有很多,比方說老人……”
“但你的銀絲卻與尋常白髮不同,與生俱來的。”
“道家祖師老子生來也是白髮。”
“老子能活百歲,可你卻隻餘下兩年壽數。”
“這麼說來……你還是調查過我的!”
“隻是翻了幾本書,然後略微思考一下,便得出了結論,並未費什麼工夫四處打聽。”難瞭望著西邊某個方向,麵色平和道,“據傳聞,十年前西邊風神一族有位禦風使私自離開了祖地,來到大慶尋找破解世代詛咒的法門,而恰巧十年前月城裡出現了一位滿頭銀絲的少年,輕功獨步天下……”
陌春風深深地看了難了一眼,不鹹不淡道,“僅此而已?”
“這十年來,你除了身高有變化,麵容絲毫未改。”
“申小甲說……這叫娃娃臉。”
“很特彆的說法,但其實你十年前也是這般身高,隻是當時以秘傳的縮骨之法裝扮成小孩子罷了……大抵是為了接近申小甲施主吧?說到此處,貧僧心中有個疑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陌施主你是為了殺死申小甲施主而來,為何十年過去了仍舊未能成功?”
“冇成功的又不止我一個,有什麼好稀奇的。”
“彆人打不過九命貓神可以理解,但你即便是打不過,也應該能殺死申小甲施主吧?九命貓神又不是時時刻刻陪伴在申小甲施主身旁,你有很多機會,而且現在九命貓神已經死了,但申小甲施主卻依然活得好好的。”
“昨晚你不出手的話,他可能已經死了。”
難了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就算貧僧不出手,他也不會死在紅塵客棧前……你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嗩呐上。”
“我殺不殺他很重要嗎?”陌春風麵無表情道,“不要岔開話題,你到底知不知道解開死結的辦法?”
“當然很重要,因為這世上解開你死結的辦法隻有兩個,其中一個的確在那個讓你殺死申小甲的人手裡,所以貧僧纔好奇你為何要放棄那個法子……”難了滿臉微笑地看向陌春風,不輕不重道,“誠然,貧僧既敢這般說,自然也是知道解開死結的另一個法子。”
陌春風眼睛一亮,急忙追問道,“什麼法子?”
“施主,你還冇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不喜歡殺人。”
“這個回答不真誠,你昨晚殺了很多人,冇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不想殺他了行不行!你這禿驢煩得很,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既然你能知道,說明還有其他人也知道,了不起我再多尋找一番就是了,在我跟前擺什麼譜……”
“行!這個答案就很是誠懇,我知道陌施主的心意了……”難了灑然一笑,從袖袍裡摸出一顆藥丸,眨了眨眼睛道,“施主,我這兒有一顆藥丸可以暫時減緩詛咒的侵蝕,你敢不敢吃?”
陌春風立時身形一閃,瞬間來到難了麵前,盯著那顆黑色的藥丸,表情漠然道,“隻能減緩?”
“另外那個根除的法子……需得先讓你體內的死氣沉寂下來,然後才能施為,所以先要服用這藥丸一段時間……”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你會這麼好心?”
“阿彌陀佛!貧僧的心願便是如我佛一般普渡眾生,救濟天下苦難人……當然了,施主你也可以不信。遇上貧僧是施主的機緣,但要不要這份機緣全依施主自己決定。”
陌春風滿臉肅容地盯著難了的眼睛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一把奪過那顆藥丸,在手中掂了幾下,乾脆地扔進口中,吞嚥下去,輕蔑地笑道,“吃就吃,我有什麼不敢的,忘了告訴你,我從小就百毒不侵……”
“是嗎?”難了笑眯眯地說道,“可這不是毒藥啊,隻是一顆摻了些許蒙汗藥的活血正氣丹而已。”
陌春風麵色一僵,頓時覺得頭腦暈暈沉沉的,憤憤地取下腰間的嗩呐,剛剛抬起右手,還未按下嗩呐上的機關,便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半句話都來不及說出。
難了緩緩蹲下身子,盯著躺在地上沉沉昏睡的陌春風,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搖頭歎息道,“施主,你為何不等貧僧把話說完啊,貧僧是不打誑語,但一句話通常有好幾個反轉,而且說得比較慢……睡吧,不動彈確實可以讓你活得久一點,起碼不會立刻被貧僧一掌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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