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曾經在朝廷裡做過官,而且做過一段不短的時間,他對於朝廷的官製以及各方麵勢力的瞭解,甚至比林昭還多,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冇有太過吃驚,隻是思索了一小會,便歎了口氣:“看來這個胡人野心不小,並不隻是想要當一時的軍閥,而是想要掌控朝廷。”
沈昭明緩緩說道:“他進入長安卻不稱帝,而是立了自己的外甥,名義上天下仍是大周的天下,他便可以借朝廷的名義自行其事…”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低聲道:“也不知大周國祚,能不能撐過這一關。”
林昭猶豫了一番,然後看向沈徽,麵色嚴肅:“有一個關於皇室的小秘密,我可以告訴沈先生,但是先生切記不能說出去,最起碼短時間內不能說出去。”
沈徽抬頭看向林昭,苦笑道:“明公如果不方便說,那便不用告訴屬下。”
林總管聲音低沉:“這一次請先生回青州來,便是想讓先生任青州總管府的長史,屆時總管府上下諸事,都要經先生之手,我自然是信得過先生的。”
沈徽這個人,是曾經的天官尚書周嵩,推薦給林昭的。
林昭也曾經詳細查過這個人的底子,他家世代都是青州人,家底清白,而且這個人當年就是因為太過剛直才得罪了上官,從而一怒之下棄官不做,林昭到鬆亭村之後,隻是跟他說了一句“救斯民於水火”,沈徽便義無反顧的出山,開始儘心儘力的為林昭工作。
這樣的人如果不足信,那麼林昭在青州便冇有幾個可信之人了。
他隻是停頓一會兒,便繼續說道:“康賊手裡的那個先帝皇六子李薊,是個假的,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的一個少年偽裝的。”
聽到這個訊息,沈徽隻是愣了愣,並不是太過吃驚,他歎了口氣開口道:“先帝第六子聽說在先帝駕崩之前便離世了,自然不可能在幾年之後死而複生,康東平這廝著實可惡,找不到造反的藉口,竟然找人冒充宗室!”
看到他這個反應,林昭微微搖頭,低聲道:“先生,康賊身邊的那個李薊雖然不是真的,但是他有一件事冇有說錯,皇六子李薊的確還在世,而且……”
林昭看向沈徽,聲音平靜:“如今就在青州。”
沈徽徹底愣住了。
他瞪著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如果說康東平身邊的那個李薊是假貨的訊息,還在情理之中,那麼真正的皇六子居然出現在了青州,這個訊息就大大的出乎沈徽的意料之外了,他腦袋一空,半天都冇有反應過來。
林昭低頭自顧自的喝了口酒,開口道:“這麼久了,先生多少應該知道一些我的履曆。”
“我是乾德九年中進士,之後冇多久就通過了吏部選試,在太子詹事府做詹事司直,隨後因為一些原因,被先帝選中,在宮中做先帝的起居郎。”
他聲音平靜。
“先帝臨終之前數月,都是我陪在太極宮裡,因此他老人家便交代了一些事情給我辦。”
聽到這裡,沈徽已經聽出了一個大概。
他也喝了口酒,抬頭看著林昭,緩緩開口。
“那時候今上在東宮與康貴妃對抗多年,先帝害怕今上登基嗣位之後,會加害皇六子,所以……”
林昭拍了拍手,撫掌笑道:“先生果然聰慧,真是一點就透。”
“潼關失守之後,我知道範陽軍進入長安已經勢不可擋,便讓人把這位皇六子接到青州來,保護了起來。”
林昭麵色平靜,開口道:“如今康東平已經扶立六皇子嗣位,建立了偽朝,那麼青州的這位六皇子,在將來可能會有大用。”
沈徽苦笑了一聲,搖頭道:“恐怕也冇有那麼容易,這件事太過離奇,就算說出去,天下人或許會相信康東平身邊的那位皇子是假的,但是未必就會相信明公身邊的這個皇子是真的。”
說到這裡,他看著林昭,突然澀聲問道:“明公留這麼個人在身邊,莫不是…對西川的天子心有不滿?”
林昭愣了愣,然後搖頭苦笑:“即便是我對天子不滿,手裡也無有廢立天子之權,況且就算我能夠迎立天子……”
林昭低頭喝了口酒,聲音沙啞:“六皇子是康貴妃的兒子,是康東平的親外甥,康東平已經造反,他這輩子無論如何是冇有機會登上帝位了。”
其實林昭還有一個原因冇有說。
康東平兄弟與康貴妃都是粟特人,身上是胡人血統,李薊身上也有胡人血統,當初就是因為這一點,老皇帝最終才放棄了李薊。
“至於身份問題。”
林昭輕聲道:“他在長安生活了這麼多年,有許多宗室認得他,現在宗室都在西川,有一天等他們重新回到長安城,便自然可以認出六皇子的身份。”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能夠戡亂平叛,平滅範陽軍。”
沈徽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明公是如何想的?”
“我準備與朔方節度使齊師道還有河東節度使王甫通訊溝通溝通,問一問他們是個什麼想法。”
林昭敬了沈徽一杯,開口道:“到現在他們跟突厥人也打了一年時間了,應該已經有一些餘力,以現在青州的力量,三五年之內還很難正麵對抗範陽軍,短時間內想戡亂平叛,還要靠朔方軍河東軍這些邊軍。”
說到這裡,林昭看向沈徽,笑著說道:“相比先生來說,我是官場的晚輩,許多事情都不太懂,如今青州總管府下屬諸州,不管是官職結構還是官員素質以及整個的管理,都存在很大的問題,我請先生任這個總管府長史,就是想讓先生替我好好整理整理總管府的上下結構…”
“最起碼,能有個做事的模樣。”
“這個不難。”
沈徽緩緩開口:“隻要明公願意放權,屬下也不怕得罪人,最多三個月時間,屬下就可以把總管府下屬諸州整理一遍。”
他說的得罪人,是指那些最早跟著林昭做事的人,隨著“青州集團”的飛速擴張,那些“老人”們自然有很多跟不上節奏的,這些人就都成了“冗餘”,需要革除出青州官僚之外。
“先生大膽去做就是。”
林昭聲音堅決:“我林三一天不死,便冇有人可以動得了先生。”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喝酒,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之後,林昭臉色暈紅,沈徽卻是氣定神閒,他端起酒壺給林昭倒滿,又舉杯敬了林昭一杯,沉聲道:“明公,青州這個地方距離北邊太遠,一旦邊境發生戰事,最少也要兩三天才能過去,明公有冇有想過…”
“搬到幽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