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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士紳農民大聯合】

贛州城的河道地形,確實跟臨江府很像,但是這裡更複雜得多!

三江合流,大山四立。

每條江的後方,都有大急灣,即便登高望遠,也看不到對方的水師佈置。因為水師主力,全都藏在急灣後麵,隻派少許船隻出來遊弋。

因此大家都可以用水師設伏,對方是什麼情況,全靠經驗來猜測。

福建水師,以前打慣了海戰,還是第一次打內河水戰。而且在江西募集的商船,改造成戰船之後,很多水戰武器都冇有。

本來裝備了一些佛朗機炮,全被沈猶龍帶回廣東剿匪去了,誰讓人家是手提尚方寶劍的主帥?

水戰接舷之後,福建水兵紛紛跳河,爭先恐後的遊回贛州城。

距離很近,遊幾百米便能上岸,上岸即是贛州城牆。

至於贛州城對岸的陸軍戰鬥,地形同樣有些複雜。費如鶴還記得少年之時,龐春來教他的紮營要素,背後是鵝公山,左右是兩塊大水塘,前麵則是對準了贛江。大營與贛江之間,僅三裡地的空隙,官兵必須從這裡進攻。

而費如鶴自己,可功可守,糧草充足,水源豐富。

在行軍的過程中,黃漢良說道:“可分兵三千,攻占南邊的山頭,從山上突襲賊軍大營。我軍主力,則從正麵進攻,兩邊夾擊或可大勝。我軍攻占山頭,賊軍必須分兵防禦。一旦分兵,便對我軍有利,因為敵人兵少。”

“你帶人攻山!”陳廷對命令道。

黃漢良二話不說,便帶三千人前往山嶺地帶。

陳廷對自己繞向西邊,來到反賊大營與贛江之間的空隙。

相較於吉安,贛州的水稻種植稍早,此時已經可以收割了。費如鶴大營附近的稻田,農會已經組織農民收割完畢,雙方將在廣闊的水田裡作戰。

陳廷對雖然討厭鄒維璉,但不得不承認,那位巡撫練兵有一套。

駐紮贛州城一年,除了籌集糧草,製造火船之外,一萬多福建兵還訓練度極大提升,不再是去年那支一碰就潰的烏合之眾。

包括將領在內,全部脫下鞋子,挽起褲腿踏入田中,踩在泥水裡列隊前進。

一千火銃兵,被藏在中軍,等待關鍵時刻發威。

陳廷對派出兩千福建兵,前去攻打反賊營寨,作戰意圖有兩個:第一,推倒反賊大營的木製寨牆;第二,潰敗之後引來反賊追殺。

無論輸贏都可以,贏了趁勢全軍出擊,輸了就用火銃部隊打反擊。

鄒維璉訓練出的強兵,給了陳廷對十足信心,不會佯敗變成全軍潰敗。

“咻咻咻!”

兩千福建兵朝著大營衝去,反賊弓箭手開始齊射,寨牆後還有長槍手等著。

與其說寨牆,不如說相對堅固的木柵欄,非常方便長槍藉助空隙往外捅。

福建兵被弓箭齊射之後,已經有崩潰的征兆。少數衝到寨牆外,立即被長槍手捅回去,然後這兩千福建兵就潰了。

陳廷對鬱悶無比,大營中的反賊,竟然不趁勝殺出來,導致他的後續部署完全無效。

正常情況下,反賊應該趁機殺出,然後殺得官兵全線崩潰。

而費如鶴想的卻是,我為啥要追殺?

我的水師已經大獲全勝,我自己占據營寨以逸待勞,而官兵根本無法渡江回城。隻要多拖延一天,官兵就士氣跌落一分,所以急著打決戰乾嘛?

在泰和縣城,一人追殺上百反賊的費如鶴,彷彿突然之間化身為智將。

多虧了去年費映環的密報,趙瀚、費如鶴等人都知道,福建官兵手裡是有火銃的,反賊這邊不得不小心應對。

陳廷對以為火銃營是奇兵,可在關鍵時刻殺個措手不及。但他哪裡又知曉,反賊連統率火銃營的將領名字都一清二楚。

眼見誘敵失效,陳廷對隻能重振隊伍,決定強行攻打反賊大營。

就是地形有點噁心,大營的兩邊是水塘,隻能從正麵進攻。

他一邊部署軍隊,一邊等著女婿。

女婿黃漢良在奇襲進山,隻要成功,便可從反賊大營的後方,從山上俯衝殺向反賊的屁股。

前後夾擊,必然奏效!

阻擊黃漢良的反賊不多,僅四五百人而已。

黃漢良不但是神童,九歲就能寫八股文,而且他還通曉兵法,頗有武藝,擅長水戰。

“殺!”

黃漢良衝鋒在前,帶著三千福建兵,朝山坡上幾百反賊殺去。

卻見那幾百反賊,突然站出五十多人,雙手舉起碗大的奇怪物體,高舉過頭頂用力往山下拋。

黃漢良以為那是小型落石,然而……

“轟轟轟!”

粗瓷製作的“萬人敵”,少數引線熄滅冇炸開,少數提前就爆炸了。

但依然有三十多顆,落到福建兵身邊爆炸。

不僅瓷片飛濺傷敵,而且還有辣椒麪炸出,黃漢良的大腿被瓷片擊中,吸氣時更是感覺嗓子眼冒火。

“殺……咳咳咳……”

那五十多個反賊,重新舉起萬人敵,友軍用緩慢燃燒的苧麻繩幫忙點燃引線。

“轟轟轟!”

又是一陣炸逼,三千奇襲山嶺的福建兵,直接崩潰往山下逃去。

黃漢良還想帶傷衝鋒,可他壓不住潰兵,隻能跟著一起潰逃下山。來到山下,他拔出嵌進腿裡的彈片,頓時徹底無語,反賊的萬人敵居然是用瓷器做外殼。

冇辦法,趙瀚的地盤,到處都是高嶺土,朱元璋甚至用來燒製瓷化城磚。

因為取材方便,量大管飽,瓷器彈殼的製造成本,竟比鐵質彈殼便宜得多。

這玩意兒,一窯燒出來,幾百上千個!

黃漢良帶著殘兵奔回,對自己的老丈人說:“賊軍有萬人敵。”

“嗓子怎麼了?”陳廷對問道。

黃漢良彷彿感冒之後扁桃體發炎,眼睛不斷的流淚,用喑啞的嗓音說:“賊軍的萬人敵,摻了番椒末,我眼睛和喉嚨都中招了。”

陳廷對拿起千裡鏡,觀察反賊大營的箭塔。

那些箭塔,在官兵第一次進攻時,根本就冇有放箭。現在想來,恐怕也藏著萬人敵,隻等官兵主力攻去,就要扔出來炸一大片。

陳廷對心裡開始咒罵沈猶龍,那個混蛋兩廣總督,把軍中的火炮全帶走了,否則此刻可以先轟塌反賊箭塔。

黃漢良說道:“泰山大人,撤吧,這仗冇法打。反賊出營決戰還好說,這些反賊都是烏龜,縮在大營裡邊,還占據有利地形,我軍如何能夠攻破?”

陳廷對轉身回望江麵,水戰已經進入尾聲,官兵水師全冇了。

“撤!”

陳廷對咬牙發出軍令。

反賊大營之內,費如鶴笑著說:“準備追擊。”

也不是追擊,而是遠遠列陣跟著。

這種做法,使得官兵無法安然撤退,隻能踩在水田裡,勉強保持陣型徐徐後撤。

一旦官兵從水田裡出來,都順著田埂離開,在反賊的追擊之下,官兵很容易全軍潰逃。

黃漢良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陳廷對冷笑:“我知道,我就是要引誘反賊出營決戰,剛纔那種地形冇法打仗,換個咱們舒服的地方再打。”

場麵變得很詭異。

江邊水田之中,五千多反賊部隊,展開陣型緩緩前進,一萬多官兵也展開陣型徐徐後撤。

終於,官兵停下了,因為地形開闊,官軍可以發揮兵力優勢。

“停!”

費如鶴也跟著停止追擊,雙方隔著幾塊水田相望。

陳廷對讓旗令官發號勢力,讓官軍陣型展得更開,試圖依靠兵力優勢,繞向東側進行半包圍進攻——西側是江水。

“撤!”

費如鶴臉上笑容燦爛,趁著官兵展開陣型的時間,突然下令全軍撤向大營。

就一個意思,不跟你打,也不讓你走。

這樣反覆拉扯之下,官兵必然士氣下降,因為他們回不了贛州城,隻能退往更後方的興國縣或於都縣。

而且,官兵的訓練度,肯定不如大同軍,反覆拉扯說不定自己就崩了。

“豎子欺我!”

陳廷對的肺都快氣炸了,他想打決戰,反賊就撤回大營防守。他下令撤軍,反賊就跟上來,哪有這樣打賴皮仗的?

而且四下全是水田,雙方都能從容前進或撤退,某一方想突然衝鋒都衝不起來。

“殺!”

官軍後方一座山嶺,突然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陳廷對劫掠的財貨,許多都運回贛州城了。但也留下許多糧草,靠山傍水紮營,留下千餘官兵看守大營和糧草。

“反賊哪還有兵力,繞後突襲我軍營寨?”一個福建千總大驚。

福建將士全部大驚失色,因為後方傳來的喊殺聲,至少得幾千上萬大軍。

反賊能夠撒豆成兵嗎?

“進山,快進山!”

陳廷對立即下令,西北邊是反賊主力,東南邊又莫名其妙出現大量反賊,官兵的西南邊又是江水,他們隻能朝東北邊的大山撤退。

官兵這麼一撤,費如鶴又慢悠悠跟上來。

到處是水田,無法衝鋒追擊,那就慢悠悠的追唄。

很快,就有十多個官軍敗兵,沿著田埂瘋狂跑來,驚恐大呼:“總鎮,我軍大營被偷襲了!”

“守營士卒,就剩你們這十幾個?”陳廷對問道。

那敗兵說道:“四下潰逃了,其他人不曉得逃往哪邊?”

陳廷對又問:“襲營的反賊有多少?”

那敗兵說:“好幾千人,也可能上萬人。大部分是農民,手裡拿著菜刀、鋤頭之類。還有些是鄉勇,士紳帶著鄉勇來襲營。”

“士紳怎敢從賊?”陳廷對驚恐道。

是的,士紳也從賊了。

這幾天,宣教官一直在聯絡地主,農會則組織發動農民。

由於福建兵殺得太狠,贛州的地主寧願從賊,幫著反賊打敗福建官兵。否則的話,反賊一旦敗逃,福建兵能把贛州地主殺得雞犬不留。

這種事情早就出現過,一百年前,兩廣、湖廣兵圍剿南贛,一路燒殺搶掠。

廣西狼兵最狠,把南贛殺得十室九空!

便是聖賢如王陽明,剿匪時也用連坐法。一戶從賊,十戶正法,殺得人頭滾滾,殺得百姓互相舉報鄰居。

費如鶴把官兵追進山中,不是什麼連綿起伏的大山。

很快,本地民兵也過來彙合。作威作福的地主士紳,飽受壓迫的佃戶農民,竟在宣教官和農會的串聯下,緊密合作起來一起圍殺福建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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