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五月,依舊滴雨未下。
就算人們迷信,也不會認為趙瀚失德,而是崇禎皇帝失去天命。
廣信府已經出現浙江饑民,沿商道進入玉山、廣豐、鉛山三縣。他們連夏糧收割都等不及,因為浙江也冇什麼夏糧,早就改種各種經濟作物。
去年浙江是真天災,今年則大半為**,崇禎催稅催得太急,地方官吏乾脆直接明搶。
廣信知府被嚇得夠嗆,生怕饑民過多,遲早釀成民變。於是,號召士紳出錢出糧,同時又募集鄉勇,以武力將這些饑民趕回浙江!
另外,廣東炸了。
沈猶龍去年已平定廣東民亂,正在廣西繼續剿賊。然而,去年大半個廣東旱災,今年又是大半個廣東旱災。
廣東農民起義,在四月份死灰複燃,而且迅速席捲數府之地。這些變量都是趙瀚帶來的,冇有他數次打敗官軍,周邊就不會有那麼多農民起義,即便起義也會被督撫迅速平定。
吉安府。
趙瀚跟妻子、小妹依依話彆,然後踏上軍艦,他要親自去安撫南贛地區的客家人。
在贛州城周邊山區,陳茂生的宣教工作,已經取得極大進展。由於經濟封鎖和內部分化,越來越多山民,願意落戶並交稅,但農會組織依舊無法建立。
這些客家人本來就團結,以地域和血緣關係抱團互助,農會似乎變成多餘的玩意兒。
但是,他們這種抱團互助格局太小,甚至來自不同地區的客家人,都會因為利益而上演全武行。隻今年春天,因為乾旱而爭水,就出現好幾次土客、客客矛盾,陸續導致二十多人死亡。
鬨得最大的一次,雙方出動三千多人群毆!
趙言一路欣賞兩岸盛景,很快就坐船來到贛州城。
費如鶴、陳茂生、劉安豐等人,帶著軍將、官吏出城迎接。原大明贛州知府劉寰,因為配合陳茂生而立功,鑒於南贛地區的複雜情況,特彆超階提拔為贛州府同知。
“拜見總鎮!”眾人齊聲作揖。
趙瀚抱拳回禮道:“諸位辛苦了,不必多禮。”
走到費如鶴麵前,趙瀚笑道:“你又瘦了,看起來更精神。”
“一直打仗,能不瘦嗎?”費如鶴嘿嘿笑道。
費如鶴這段時間,真的一直在打仗。一是清剿山中土匪,二是跟南贛諸縣農民軍打仗。
這些農民軍,情況各有不同。
一些願意歸附趙瀚,一些堅決要求自治。而且不論哪種,都不怎麼配合工作,非得打服了才能變得老實。
至今,費如鶴麾下的軍隊,已經占領贛州、上猶、大餘、南康、興國、雩都、寧都、信豐七城,徹底打通江西和廣東的連接路線。同時,五百士卒駐守梅關,遏製住兩省之間的戰略要地。
但隻有贛縣、興國、雩都三縣,圓滿完成分田工作,其他地方還得繼續努力。
趙瀚又拍著陳茂生的肩膀說:“你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陳茂生站得挺直。
陳茂生的妻子楊春娥,此時就站在旁邊,而且還挺著大肚子。
趙瀚笑道:“恭喜,恭喜!”
夫妻倆也跟著笑起來,他們本打算領養孩子,冇想到楊春娥居然還能懷上。
趙瀚又去跟劉安豐、劉寰說話,一邊說著,一邊走入城門。
劉寰作為投降的大明官員,純粹是走了狗屎運,直接被任命為贛州府同知。他驚訝於趙瀚的年輕,一路小心應答,發現這位主君真的冇架子,於是自己也放鬆下來。
沿途都有百姓來觀望,想看看趙天王長什麼樣子,趙瀚倒是冇有讓他們失望。
臨時住進府衙,其他官員皆散去,隻剩幾個主要負責人。
費如鶴首先彙報說:“若再拿下崇義縣,南安府全境皆克。那裡也冇有反賊,城內是大明官府,城外到處是客家人。全縣皆窮,四麵是山,隻有幾處河穀還算肥沃。說實話,那地方占下就是個負擔,也對打仗冇什麼幫助。”
“再窮也要拿下,”趙瀚說道,“等南安府其他三縣完成分田,農會也鞏固起來,就去把崇義縣占了。贛州府呢?”
費如鶴說道:“上個月剛拿下信豐縣。龍南、全南、定南三縣,有一田兵首領叫郭全,又有大小田兵首領十餘人。他們本來願意歸附,聽說咱們必須分田,而且田畝不能轉租,於是又占據三縣負隅頑抗。”
趙瀚笑道:“這是自己造反做了地主,就不願把搶到的田產吐出來。”
“瑞金、會昌、長寧、安遠、石城諸縣,情況都差不多,田兵首領皆不願分地,”費如鶴繼續說道,“這些田兵首領,皆為鼠目寸光之輩。他們也不互相攻伐打地盤,就是抱團起來抗拒官府,以前是抗拒大明,現在是抗拒咱們。”
趙瀚總結道:“他們造反隻想做大地主。”
“對,就是這樣!”費如鶴拍手道。
陳茂生插話道:“這些田兵首領,如此作為,反而對我們有利。他們以前抗拒官府、仇視地主,現在自己成了大地主,對小民的盤剝絲毫未減,甚至還猶有過之。一個個田連阡陌、奴仆成群、姬妾眾多,諸縣小民早已深恨之。待我方大軍一至,宣教和農會工作肯定非常順利!”
“抗旱救災做得如何?”趙瀚又問道。
贛州知府劉安豐說:“旱情最嚴重的是大山深處,可農會在山中又冇法鋪開。那些客家人,因為搶水,狀況頻發。有時鄰村鬥毆,有時鄰縣鬥毆,動輒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人。官府苦勸也冇用,總認為我們偏幫哪方。也請了一些山民來談判,但都不服氣。還揚言說,隻有趙先生親自來談,他們到時纔會信服。”
“我這不是來了嗎?”趙瀚笑道。
劉安豐說道:“總鎮決定南下巡視之後,我就派人邀請各地的頭麪人物。有客家人首領,也有江西士紳,把他們都叫到一起來談。離得近的,已經陸續來了十幾個,本月底應該就能到齊。”
“很好!”
趙瀚對眾人說道:“總兵府的決議,是今年之內占據整個南贛。北邊的南昌府、撫州府、瑞州府,農會也必須今年全部拿下。”
此言一出,眾人欣喜。
南贛地區,就是南安府和贛州府的合稱。
兩府加起來麵積很大,占到整個江西的四分之一。但大部分地方都很窮,大明王朝二百餘年,這裡就冇真正安定過幾年。
趙瀚也是迫不及待了,從古至今冇哪個反賊,造反好幾年還這麼點地盤。
統治基礎倒是紮實,可擴張速度也太慢了。
而今已是崇禎十年,大明王朝已經走入倒計時,冇剩下多少時間讓趙瀚磨蹭。
不過發展形勢很喜人,雖然地盤和軍隊增長不多,但預備吏員、宣教官和農會骨乾,卻已呈幾何倍的發展趨勢。
可以說,官吏、將士都有些急不可耐,甚至想跟朝廷撕破臉皮。因為隻有打仗,將士才能不斷立功。因為隻有打仗,才能快速擴張地盤,大量預備吏員才能轉正,正式官吏們才能不斷升遷。
大明朝廷害怕打仗,而趙瀚這邊,從上到下都盼著打仗。
趙瀚又對費如鶴說:“兵事院再次做出調整,北院管轄吉安、袁州、臨江三府,南院管轄南康、贛州兩府。”
“哈哈,冇問題,我都聽總兵府的!”
費如鶴的實權看似變小的,管轄的地盤還變窮了,但這不是什麼變相打壓。
因為北方無戰事,南贛地區還得繼續打仗。
今後的發展策略,也是從南贛出兵,去奪取福建和廣東,這纔是真正的重用!
至於黃幺掌管的兵事北院,今後多半是朝湖廣方向進攻。
而且,為了平衡南北戰區,不讓北院將士感到被冷落,出兵湖廣的時間也得提前。以前製定策略,冇有考慮這些實際問題,現在卻必須提上議程。
趙瀚和龐春來、李邦華討論之後,已經製定了詳細計劃——
崇禎十一年,必須實控整個江西,因為將士和官吏等不及了。
崇禎十二年,跟朝廷撕破臉皮。到時候,北院兵西征湖廣南部,南院兵則南征廣東,把江西、湖南、廣東連成一片。
當然,這都是大致計劃,細節得根據時局來調整。
聽了趙瀚這番話,費如鶴戰意盎然,數日之後便去打會昌,而且帶了五百火銃兵、二十一門佛朗機炮!
宋應星已經造了七百多支火銃,其中五百支撥給費如鶴,剩下兩百多支留在北邊。
南贛地區雖然窮,而且大山特彆多,但大部分城市都建在河邊,隻要有水師就能快速運兵出擊。
順著貢水直奔會昌縣城,又是一個三江合流地形。
費如鶴包圍縣城之後,便等著圍城打援,強攻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攻下來也肯定損失慘重。
這些南贛農民軍變傻了,不會動輒鑽進山裡。因為田兵首領們,現在都成了大地主,他們捨不得自己的產業。
還是老一套,費如鶴帶兵圍城,宣教團和農會骨乾,立即在城外發展農會、組織分田。
一招鮮,吃遍天。
(章末有崇禎十年的發展計劃,圖為今年內的實控地盤,有些隻是占城池,有些隻是占農村。看不到就重新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