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朋友們,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申城,馬上就要到了,列車正在準備進站停車,請旅客朋友拿好自己的物品行李,做好下車的準備,不要擁擠爭搶,排隊下車。”
“到站了到站了啊,冇換票的趕緊來換票。”列車員用鑰匙敲打著鐵梯子大聲喊著。
車廂裡的行人都動起來,穿衣服收拾東西,大包小裹披掛起來。
李舞蘭趴在車窗邊上這看看那看看,兩個人就帶了一個大帆布包,用不著她。
“也冇多少人哪,票怎麼那麼不好買呢?”
“這是臥鋪,你去硬座看看就知道了,廁所裡都得擠滿。你冇看餐車裡呀,吃飯都冇地方。”
李舞蘭點點頭,看著車頭的方向。
列車已經進城了。
申城這個時候還是一個比較擁擠的老城。
浦西剛剛起步,浦東在一點點改變,時代時尚和古舊古風混雜在一起,高樓大廈和低矮巷弄擠在一起,陰暗狹仄和明亮寬敞交相輝映。
這是一個矛盾的城市,貧窮和富貴摻雜在一起。
下了火車,在傳銷業務員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李舞蘭拉著張彥明的手隨著擁擠的人潮從北廣場出來。
黑色的大帆布包張彥明背在身上,李舞蘭也拎著個袋子,全是剩下來的吃的。
北廣場不大,被一圈高樓圍擠在中間,一架天橋跨過正北麵的馬路通向對麵。
耳邊全是聽不懂的吳儂軟語,眼裡全是陌生的高樓大廈,這讓從來冇出過遠門的李舞蘭非常不安,緊緊的攥著張彥明的手不放,走一步跟一步。
看了看記憶裡的那架天橋,張彥明指了指對麵:“那邊高樓後麵就是這裡的貧民窟了,全是舊房子,很亂。”
李舞蘭根本分不出東南西北來,打量著身邊不斷走過的人群小聲問:“咱們去哪?”
張彥明扭頭往東邊看了一下,那邊是公交車站,想了想還是走到路邊打出租車。公交車太慢,而且冇有能直接到目的的的,下車還要走一段。
這會兒申城老舊街巷還很多,大部分街巷都很窄,車多人多,已經開始擁擠堵車了。
在粗大的鐵管焊製的排隊欄裡排隊,等車。
大股的人流漸漸散去,露出廣場另一側的地鐵站口。
這個時候一號線已經開通了,但並不經過張彥明要去的地方。
“地鐵是什麼?”
“就是在地下麵跑的鐵路,很快,不堵車。”
“那能看著外麵嗎?”
“不能,就是在下麵洞裡跑,外麵都是黑乎乎的。”
“那多嚇人哪。”
“嗬嗬,咱們坐那個不方便,等回去到京城帶你去坐,感覺一下。”
出租車來了,桑塔納,司機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不過眼神明顯不太看得起外地人。
這裡的本地居民相當的排外,在他們的意識裡除了這裡(他們自己)全是農村鄉下人。哪怕他們這會兒還有露天小便池,家裡還用木桶大小便。
申城弄堂裡的露天小便池真的就是露天的,什麼遮擋也冇有,行人照走,這邊麵不改色的便便。有點類似現在阿三的露天廁所,就是指定個地方擺幾個桶。
“禮查飯店。”
司機也冇接話,打表出發,駛出站前彙入湍急的車流之中。
“好多車。樓也多,感覺這邊就比咱那有錢。”
張彥明點點頭冇出聲。
能冇有錢嘛,一國之力的支撐,各種大減免政策,甚至不惜犧牲彆的省份的大好前途來打造這麼一塊地方,怎麼可能發展不起來。
甚至張彥明覺得,還是這邊的人太廢了,要是放在魯爾,發展的會讓所有人吃驚。
車子左拐右拐停停走走的,從車站走向外灘方向。
禮查飯店位於外灘蘇州河口,是當年申城最好的飯店,頂極場所,是近代百年曆史上申城的名片。
國家叫停魯爾已經發展了多年,股票就有幾十支會員上百的證券市場,開設的擁有高達八支股票的‘國家第一家證券交易所’就開設在禮查飯店的孔雀廳。
這也是申城證券交易所在這裡的最後一年。
這家號稱不盈利隻服務投資幾百萬的國內第一所隻用了五年時間,興巨資在浦西新建了豪華的證券大樓。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這些不生產不盈利隻會從企業身上吸血的肮臟金融客成為了高尚職業人。拿著钜額工資西裝格履出入豪車,一副成功人士的無恥派頭。
一股摧毀實業的風頭掀起。
而嶺南那邊這會兒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工業發展以及品牌,以成為外資的代工廠而洋洋自得。
同時興起的還有造不如買思潮,大量的科研單位關閉解散,大量項目下馬,包括已經成功的。這些節省下來的錢被拿去買豪車蓋高樓吃大餐,實現現代化了。
這就是九十年代,一個轉折的年代,有些人在大聲歌唱,有些人在陰暗裡哭泣。
一下車,一股曆史的氣息迎麵撲來。
“這樓好看。”李舞蘭仰著頭讚歎著。
相對於北方大麵積的蘇式板樓,申城這邊的歐式建築更符合國人的審美,甚至還有一點驚豔。
禮查飯店正對門是毛子的總領事館,三色旗在門簷上飄揚,全副武裝的大兵站在門內。
張彥明抬頭看了看交易所的牌子,拉著李舞蘭向東邊走了幾步,進入禮查飯店的接待大廳,拿身份證開了房間。
從92年認購證那時候起,這裡就成了股票玩家的聚集地,飯店的咖啡廳裡長年蹲守著職業炒家,興起了若乾個股票沙龍,也曾經產生過不少股票名人和富豪。
當然,也有失敗者。但失敗者是不被曆史銘記的。
房間在六樓,豪華大床間,有五十多個平方大小,需要連定四天才能入住。
兩個人有幸享受了一下老式手搖電梯服務。
禮查飯店有兩個客房區,一邊是老式的電梯,一邊是步行。這裡是華國第一部電梯安裝的地方。
房間有些陳舊,但很整潔,中西混的佈局擺設,其實弄的有點不洋不土的,冇辦法,你不能指望著大國營係統給你折騰出什麼原汁原味。
從房間的窗戶望出去,黃浦江最寬闊的江麵流域整個儘收眼底,鋼鐵框架的蘇州橋上人流不息。
申城電視塔在這個時候已經站立在江邊了,旁邊的大瓶起子和打蛋器還冇建,從這邊看過去有一點荒,一大片工地,江岸也還冇完全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