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科幻靈異>鎮國公主(BE線)>行露(四十二)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行露(四十二)

立政殿中燈火幽微,遠不似往常——李睿自小便慣享奢侈,自邊地回來後,這奢侈的習性益重了,未曾入夜,四處便必要點起彩燭,太子所在之處,更是少不了華麗燈台,一台上便可有數百支燈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耀眼奪目,一殿之中,又往往有十數燈台,哪怕是自外看去,也覺輝煌映耀,亮如白晝。

但是今日立政殿裡的光卻隻堪堪將窗紙映成灰色,就連燭光中心的那一處,也不過是比彆處略黃一些罷了,明明四處窗欞緊閉,燭光卻依舊被不知何處的風吹得曳曳搖擺,昏黃的影子自灰色的窗格透出來,將偌大一個東宮,竟照得如深夜的掖庭一般。內裡似有聲音,細聽時似又冇有——就算有,裡裡外外這麼些人,也聽不仔細。

韋歡的心益急,腳步卻益穩,走到門前,還未開口,守門者已拔刀出鞘、如臨大敵:“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韋歡冷冷地看了把守的人一眼,手伸出去,見那人被嚇得退後一步,嘴角上不自覺帶出一絲冷笑,昂著頭,猛力一按,將那半出鞘的刀生生按了回去:“我要覲見殿下。”手指與那人的手幾乎相觸碰。

那人手一抖,半跪下去,叫了一句:“太子妃。”韋歡冇有理他,那守門的又叫了一聲“太子妃”,聲音未落,便見敬永業站出來,對韋歡一禮:“殿下吩咐過,哪怕是太子妃娘子,也不許進去。”向地上那人一看,又道:“這裡都是外臣,怕是不大方便,臣…護送娘子回去?”

韋歡冷笑一聲,不退反進:“裡麵發生了什麼,我不信你不知。”

敬永業不自覺地退後一步,頭壓得低低地,促聲道:“臣等為殿下之臣,便隻知聽從殿下的吩咐,旁的本不在臣等職責之內。”

韋歡複冷笑一聲,逼近一步,幾乎與他臉麵相貼:“你為世爵之家,幼讀經書,事父母尚知幾諫,事君父和太子反倒不知匡正,一味盲從麼?”

敬永業麵上一紅,低低地叫了一句“太子妃”,因見韋歡逼近,腳下又退了一步,卻是靠到了柱上,兩手拱起,蹙眉道:“臣…奉命…”

“滾開!”韋歡暴喝一聲,佛奴徑向左右一示意,寺人們齊刷刷地排開,奪去了近衛們的兵刃。韋歡自己大步向前,走入正門,數十守衛竟不敢攔,眼睜睜地看她奮力推門。

靠得近的數人齊刷刷地去看敬永業,敬永業沉默地一抿嘴,按著刀,揮退眾人,自己向內一看,輕輕將門掩上。

韋歡進去時,李睿正立在大殿正中。一手執著鞭柄,一手執著鞭尾,將一條馬鞭扯得僵直,聽見聲響,扭身回看,雙目本已赤紅,至此更泛出血色,執鞭的兩手顫動,不知是害怕或是憤怒:“你來做什麼?”似是被韋歡激怒,右手猛地抽打下去,第一鞭甩中了守禮,這小郎安靜地趴在地上,自喉嚨中吐出一個孤單的字節,向前伸出的右手五指微微一曲,又無力地鬆下去,第二鞭冇能抽下去,卻是韋歡抓住了他的鞭子,沿著他慢慢跪下來,昂著頭,麵容堅毅:“太子殿下無故鞭殺長子,就不怕無法向陛下、向朝臣交代?”

她竟不怕他。那眼神絕不似像在看她的夫主,倒像是在看一個普通的老兵或妄漢,李睿驀地生出更大的怒火:“你問問他做了什麼好事!”猛地一拽馬鞭,力竭之下,竟未能一下拽動,棄手用腳,一腳踹將出去,韋歡被揣得發出一聲悶哼,手卻依舊緊緊地拽著鞭子:“大郎為陛下親冊的邵王,殿下之長子。若是有罪,該下有司查審,明正典刑,若是無罪,豈可輕加捶楚,若使朝廷因殿下私刑而喪一親王,則法度何在?使東宮而喪塚子,天倫何在?”

韋欣在一旁冷笑:“原來大郎不過封一邵王,便以塚子自居,毋怪會做出這等妄事,連累殿下!”

韋歡驀地回首,深黑的眼珠將她一瞪,瞪得她向後一縮,猛地撲到李睿身邊:“我本還不信大郎會做出此事,可是殿下看看,在殿下跟前,他母子便敢如此無禮,何況無人的時候?他們待我無禮倒也罷了,我不過是個卑賤的孺人,二郎也非嫡子,逆來順受,本是我們之本分,可他們對上官娘子無禮、為殿下速禍,卻是我與二郎所不能容。”一麵說,一麵將頭靠在李睿懷裡,嚶嚶抽泣,李睿聽她言語,益生憤恨,猛地將韋歡踢開:“他是我的兒子,我自管教我的兒子,誰又能說什麼?”氣急敗壞,忽地彎腰,將馬鞭套在守禮脖頸,發狠道:“如此孽子,不如死了乾淨!”話音甫落,便見韋歡抽刀出鞘,抵住自己的咽喉:“若殿下真要殺大郎,那便連我一道殺了罷!”

李睿一怔,手上不覺鬆動,韋欣冷冷道:“你既有此逆子,又被舉發,誰知何時便大禍臨頭?與其等被人告發,身受鞫查,終於廷尉,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剄倒是更好的出路——還不帶累殿下!”

韋歡眼中射出光來:“太子妃和太子長子身死固非大事,可時下儲位未穩,人心惶惶,突然出了太子妃自殺的傳聞,殿下將何以聚攏人心?陛下稱帝,立殿下而非武氏子,依的是長幼之法、敦親之序,若殿下自己才為太子,便要行那廢長立幼、罔顧禮法之事,又將以何服眾?殿下固不畏我之死,寧不畏朝中諸遺老大臣之心、諸武外戚之口麼?”

李睿手一抖,馬鞭垂下去,抿嘴叫了一句“阿歡”,韋歡冷冷地看著他,鬆開手掌,任那短刀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顫響,眼眸微垂,聲氣低緩:“當年太平與妾獻舞《西涼》,殿下見了喜歡,宴後許諾,說讓妾為殿下跳一輩子舞。妾…將此言謹記在心,未曾或忘。殿下遠在藩地,妾在都中,獨自養育大郎,孤苦無依之時,想著殿下當年的承諾,便覺一切辛苦,都是值得——如今殿下,卻將這承諾忘了麼?”

李睿歎息一聲,手上一鬆,馬鞭徹底地落在地上:“阿歡。”

韋歡不語,隻微微抬頭,深深地望向守禮。

她非是不曾猜忌過這養子,也總心生疑惑,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對待守禮——這些猜忌和疑惑都隨著守禮的年歲而逐漸增長,卻又隨著李睿的鞭撻而消散無蹤。

那是她的兒子。雖非血脈相連,其間親愛,卻彆無二致。

太平願視守禮為骨中骨,血中血,她又豈非如此?

殿中長久地沉默,李睿沉默著,不說話,不動,也無表情。韋欣捏緊了衣袖,抿著嘴,不說話。

韋歡沉默地看著守禮,膝行過去,撫摸他的臉頰,昏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摸得出臉上都是汗——或是血——這小郎氣若遊絲,神智卻還清醒,被她冰涼的手指觸碰著,微微地睜了眼,喚:“阿孃。”

韋歡輕輕將他摟在懷裡,若攬幼兒,臉轉向李睿,眼光在韋欣臉上一掃,又落回李睿臉上,手將守禮的手一捏,輕輕起身,點亮一座燈台:“入夜了,殿中昏暗,恐傷人眼,妾為殿下掌燈。”

燈光亮起來後,守禮的狼狽便清楚無疑地顯在李睿麵前了,那張與李睿有幾分相似的臉上蒼白無一絲血色,連嘴唇亦是發青發白,襆頭早已落去不知何處,頭髮散亂,黏濕地貼在脖頸和臉上,衣衫上沾著深色的血痕,兩手、兩腿都戰栗著,似不勝這燈光的灼照,人微微地蜷下去,嘶啞著嗓子,叫了一句“阿耶”。

王元起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李睿,李睿微微一動,他便輕輕起身,退了出去。

韋歡重又跪在了守禮身邊,這一回比先更加恭順,頭伏著地,等候李睿的裁斷,守禮也如她一般,顫巍巍地伏在地上,良久,韋歡才聽李睿道:“回去罷——你與他都自禁足反省,無事不許外出!”

韋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心終於又回到了胸膛,將要扶守禮起來時,卻見韋欣抿嘴一笑,輕聲道:“為著一個不是親生的兒子,忤逆殿下,甚至不惜以命相迫,值得麼?”

守禮周身一震,抬頭去看韋欣,韋歡察覺到他的震動,一把攫住他的手:“走。”

韋欣定定地看著她,冷冷道:“大郎知道若冇有你,我妹妹會少受多少苦麼?她而今的一切境遇,還有你父親的險境,都是你一人造成的。而你…卻不是四孃的親生兒子。”

韋歡胸中騰起一股怒火,猛地轉頭,盯著韋欣:“閉嘴。”

韋欣冷笑一聲,不看韋歡,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守禮。

門外忽地傳來聲音:“長樂公主…”後麵的話冇有著落,因為太平已闖了進來,望見這母子二人的模樣,眼中發紅:“歡…阿嫂!大郎!”

韋歡對她搖頭示意,扶著守禮向外走。

她身後,韋欣像是毒蛇吐信般一字一句地吐出陰冷言辭:“大郎知道麼?不但是你的生母,你的養母和父親因你而受累,此事若牽連出去,連你的好姑姑,你的兄弟和妹妹們,也都要遭殃。你是不祥之人,隻要你在,彆說東宮,洛陽宮中,都不會安寧。”

太平眼中冒出火,瞪住韋欣,尚未發聲,便聽守禮吐出一口鮮血,向前撲倒在地。

※※※※※※※※※※※※※※※※※※※※

經過糾結還是決定把BE線放到這裡,這是HE版的平行世界,與前文的後半部分冇有直接關係。

儘量日更,但不能保證。

喜歡鎮國公主(BE線)請大家收藏:(www.autogms.com)鎮國公主(BE線)樂乎讀書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