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過往,不管將來,隻管現在。
尤榮軒想要活命。
麵前的張浩然不曾散發出半點兒暴虐的氣息,反而更像是一片平靜到了極點的湖水,是那種連半點兒漣漪都不曾浮現的。
可是這卻讓他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在他記憶深處,埋藏著一份古老的殺人記憶。
那是他的父親,殺死他母親的記憶。
他永遠不會忘了那個冬夜,自己父親一身整潔,猶如一個溫文爾雅的君子,麵帶微笑地將匕首刺入了自己母親的心臟。
母親最後的掙紮,雖然隻有短短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可是在他看來,卻猶如一生那麼漫長。
那飽含著慈愛的雙眼裡麵,從一開始的震驚,再到後麵的痛苦,最終化作了絕望,如同水一樣蔓延開來。
尤榮軒一直努力想要忘卻的記憶,此刻就像是那灘水一樣,朝著他蔓延過來,將他給浸濕。
現在的張浩然,就像是自己的父親一樣,麵帶笑容,清秀俊雅,卻緩緩地將刀送入他的心臟。
“路斯大人!”
他青筋怒突,用儘了一生的力氣發出這一聲怒吼。
令他得到喘息的是,路斯終於有了動作:他上前一步,目光冷冽,憤怒與恐懼皆無,唯有平靜,目光直視著張浩然。
尤榮軒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像是沐浴在陽光當中,隻是下一秒,他便被打回了原形,置身於寒冬的冷風當中。
“張浩然,我們和解吧。”
尤榮軒像是被鐵錘狠狠的敲擊了頭顱,天翻地覆,他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路斯。
跟張浩然和解?
為什麼?
黑闇火炮蓄勢待發,隻需一炮,便可以解決這一切,粉碎自己的夢魘。
張浩然的速度再怎麼快,但是也逃不出黑闇火炮的鎖定。
路斯的舉動,讓尤榮軒心在顫抖。
“和解?”
張浩然的聲音響起。
“是的。”路斯回答道,“就此罷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好。”
直到張浩然的身形消失在視線儘頭的時候,尤榮軒纔回過神來,
“為什麼要這樣做?”
路斯冇有理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掌心當中打出一道火焰,將那血獄族族人的屍骨給焚燒乾淨。
“為什麼!”
尤榮軒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卻被一掌給推開。
路斯麵色冰冷,“請注意你的身份!”
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也不怎麼好受。
“有黑闇火炮在,鎮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尤榮軒緊咬牙關,“你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愚蠢?”路斯忍不住笑了,極其輕蔑,“你根本不懂其中的緣由,我做的選擇纔是最正確的。”
“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尤榮軒爭辯著。
“你錯了,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他一定會賞賜我的。”
路斯冇有繼續多言,轉身登上了黑暗艦甲號。
尤榮軒緊隨其後。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句話都冇有說。
尤榮軒對路斯的仇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本來是一個機遇的。
如果藉助黑闇火炮除掉張浩然的話,這可是大功一件。
試問,在隻剩下他們兩人的隊伍當中,就算他什麼都不做,恩賜會少嗎?
可是現在,因為路斯愚蠢的決定,而讓他白白錯失了這個機會!
尤榮軒目光逐漸冰冷,他的心裡頭在已經作出了某種決定。
抵達血獄大陸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尤榮軒下了飛船,耐心等候著。
等到第二日天明時,他前往了大公子的府邸。
在再三請求下,他終於是得到了覲見的機會。
來到了那金碧輝煌,森嚴冰冷的大殿。
在搖晃的燈火當中,他看見了那寶相莊嚴的大公子。
時隔多年,大公子越發的深不可測了。
尤榮軒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努力平複著,不讓自己出醜。
“尤榮軒拜見大公子!”
他低垂著頭,但是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大公子正背對著他。
通過光亮地板上麵燈火的搖曳,那高大的背影逐漸變得扭曲,像是一根索命的黑色繩索,纏繞住了他的脖頸。
尤榮軒感覺自己牙齒都在打顫。
大公子可不是什麼善茬,若是惹怒了他,輕則掉腦袋,重則滿門抄斬!
“說吧,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大公子的聲音當中帶著一股寒氣,讓尤榮軒不禁嚥了咽口水,立刻說道,
“我想揭發路斯大人的不作為!”
是的,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有了這個念頭。
既然路斯讓自己的機會破滅,那麼他不妨自己創造機會,順便把路斯給搞倒!
“不作為?”
大公子似乎來了興趣,聲音當中的寒氣冇有之前那麼濃鬱了,“說說看。”
“是的。”尤榮軒立刻將路斯放走張浩然的舉動,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大公子。
“路斯大人明明把握著除掉張浩然的絕佳機會,他卻將對方給放走,屬下再三提醒,卻遭到路斯大人的威脅。屬下鬥膽猜測……他們之間會不會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呢?!”
帽子這東西,就要大膽地扣!
也甭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朝死裡弄!
反正,他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路斯確實將張浩然給放走了。
說完,他有些興奮的等待著大公子的回覆。
路斯這傢夥一定欺上瞞下,謊報軍情了!
這一次為大公子除掉一個蛀蟲,那麼自己是不是能夠頂替路斯,成為大公子的左右臂膀呢?
想到這裡,他變得更加興奮了。
隻是,在聽完他所說的這一切,大公子有些百無聊賴的打了一個哈欠,
“你說完了?”
“說……說完了。”
“很好。”大公子來回不斷的踱步,帶起一陣陣冷風,“昨夜路斯已經向我彙報了所有的情況,你猜猜他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為什麼自己的聲音顯得有些僵硬?為什麼自己的手在不斷地顫抖?尤榮軒有些難以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尤榮軒腦袋一陣轟鳴。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路斯為什麼冇有受到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