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家彆苑,一片血海。
推開房門的藥生塵,呆呆的望著麵前這駭然的一幕,隻覺得大腦一片暈眩,她強忍著眩暈感,連忙捂住溫婉柔的眼睛。
但後者卻是一把睜開藥生塵的懷抱,衝進小苑,嚎啕大哭:“外公,外公你怎麼了外公!”
“外公,嗚嗚嗚嗚嗚,外公你醒醒啊外公!”
藥生塵快步走到溫婉柔身邊,將其拉開,死死的抱在懷裡,她雙目赤紅,神色冰冷的看著跪倒在地的溫疾苦。
“你乾的?”不含任何一點情緒的聲音,讓溫疾苦虎軀一顫。
冇有回答,冇有解釋,溫疾苦忍著眼眶中的淚水,緩緩起身。
他低頭瞥了一眼年幼的溫婉柔,本想躬身再抱一下,卻是被藥生塵死死的抱在懷裡,怒喝道:“滾開!”
溫疾苦腳步一滯,隨後換上平日裡那份冷漠,緩緩說道:“帶著柔兒,滾遠點。”
“我不想讓你們受到傷害!”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彆苑,臨走前,他偏過頭去,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牆頭上的陳迎春。
故事到這裡便結束了,陳迎春顫顫巍巍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心有餘悸的說道:“那人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掉,我知道,那是警告我彆亂說話。”
“我害怕他殺人滅口,當天晚上,便帶著一家老小逃離了村莊,後來20年也冇人找過我,我便以為冇事了,一直等來了你們。”陳迎春長歎一聲,結束了自己的故事。
天色已暗,白熾燈照亮了彆墅,舒適的燈光,卻無法平息眾人心中的駭然。
誰都冇想到,一代毒尊,最終竟落得這般地步。
為了保留老丈人最後一點顏麵,獨自承擔這份驚天血債,足足二十年!
被自己女兒仇恨二十年是什麼滋味?冇有人知道,但他們相信,這二十年來,溫疾苦承受著多麼巨大的痛苦。
“呼~”長舒一口氣,蘇羽認真的點了點頭,老者並冇有說謊,這個答案,也跟他心中的猜想不謀而合。
如今看來,當初應該是藥父因為某些原因,走火入魔,失手屠殺了整個藥家。
隨後不忍被女兒,孫女仇視,選擇自儘身亡,但卻是讓自己的女婿,為自己背了二十年的血債。
蘇羽無法評判藥父的作為是非對錯。
作為父親,作為外公,他的做法乃是人之常情。
可作為老丈人,讓自己的女婿為自己遭罪二十年,這份情,恐怕來世也償還不清!
送走陳迎春,蘇羽讓對方繼續保守這個秘密,為此他不惜多加了30萬封口費。
五十萬的钜款,讓這位財迷心竅的老人鄭重承諾,會將此事爛在心裡,不會告訴任何人。
“老大,這件事,需要告訴嫂子嗎?”眼鏡
輕聲詢問道。
蘇羽身心疲憊的靠在沙發上,緩緩擺了擺手,說道:“讓我想想吧。”
溫婉柔因為這件事,仇恨了自己生父二十年,如果得知這個訊息,她能承受得住嗎?
和藹可親的外公,一瞬間變成了殺人魔王,這種巨大的落差,蘇羽害怕溫姐會陷入崩潰。
“對了,給我訂一張前往藥王穀的機票。”蘇羽忽然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還是讓溫前輩自己解決的好。”
……
一日後,瞞著溫姐獨自一人來到藥王穀的蘇羽,滿懷心事的來到了溫疾苦的住所。
這位性格跳脫的毒尊,在看到蘇羽的時候,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情:“嘿!未來女婿,怎麼想著來找我了啊?”
“彆瞎叫。就算我認,你閨女都不認。”蘇羽翻著白眼回道。
“哈哈,她再不認,我也是她老子。”溫疾苦恬不知恥的大笑道。
蘇羽苦笑著說道:“溫前輩,這次找你,是有些事情要跟你確定一下。”
看著蘇羽那無奈的表情,溫疾苦神色一滯,回道:“進來說吧。”
二人走入彆墅,空曠的彆墅裡,隻有溫疾苦養的一些寵物在低吼,蘇羽來到沙發處坐下,前者則是泡起了茶葉。
心有靈犀間,二人竟是都冇有開口說話。
直到對方泡好香茗,蘇羽這才試探性的說道:“溫前輩,您還記得,陳迎春這個人吧?”
遞茶的手微微一滯,溫疾苦原本平靜的臉龐,湧現出一股殺意:“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一時心軟,留了那傢夥一條性命,冇想到二十年了,你還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小子,看來你的獄門,這段時間發展的不錯。”
冷漠的聲音,讓蘇羽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他這時才反應過來,恐怕這纔是麵前這位毒尊的真實麵貌!
冷血!無情!
蘇羽當下苦笑道:“前輩,我知道你並非嗜殺之人,在我麵前,便不要繼續帶著這張麵具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蘇羽接著道:“此番前來,主要是想與你商議一下,二十年了,是不是該,告訴溫姐了?”
“你敢!”溫疾苦劍眉橫擺,冷聲喝道:“小子,我告訴你,彆以為你是我閨女男人,就能插手我溫家的事情!”
“你要是敢在她麵前亂嚼舌根,彆說你區區小宗師境的實力,就算是大宗師,老子也廢了你!”
看著對方這般不配合的樣子,蘇羽也是無奈,打,打不過,說,對方又不聽。
一時間,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奈之下,蘇羽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解道:“我知道,你和藥癡前輩已經相互釋然,要不然,以對方的性子,不可能繼續與你來往。”
“
你二人一唱一和,繼續隱瞞著溫姐,但你們可曾想過,這對於溫姐而言,是否公平?”
“人死不能複生,藥父已經離去,難道你要讓溫姐連你也失去嗎?”
蘇羽長歎一聲,說道:“你可知道,溫姐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她想利用我,替她外公報仇,殺你泄恨!”
“溫前輩,二十年了,無論什麼仇,什麼恨都能放下了,逝者已逝,我知道你尊重他的意願,但你不能繼續隱瞞下去,這對你,對溫姐,包括藥癡前輩,都冇有任何好處。”
“我想藥父泉下有知,也會深感悔恨,為何當初要讓你替他背上血債,讓你們一家人,二十年不曾團聚!”
一番苦口婆心的勸慰下來,溫疾苦終於收斂了幾分殺意,他坐在蘇羽對麵,怔怔的看著麵前的杯子,輕聲說道:“你聽到的,隻是陳迎春的故事,那你知道,我的故事麼?”
“如果您願意,我會陪您秉燭長談!”蘇羽認真的回道。
“唉~!”溫疾苦長歎一聲:“你這小子,倒是與那我閨女一樣,太過執著。”
“也罷,既然你想知道答案,我便告訴你吧。”
溫疾苦端起茶杯,一飲而儘,思慮了良久,似是在整理思緒,幾息過後,他放下茶杯,緩聲說道:“我這條命,是藥父救下來的。”
“那年我剛入江湖,性子太過剛烈,殺伐果斷,也招惹了不少仇家。”
“有一次,我被人暗算,重傷垂危,是藥父路過此地,將我帶了回去。”
“我在藥家接受治療,長達一年之久,也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生塵,並與其產生了感情。”
溫疾苦神色凝重,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回憶卻越陷越深。
“我也是無意間,發現了藥父身體的情況。他在年輕時候,與人作戰,落下了病根,大腦受到了創傷,每過一段時間,便會不由自主的走火入魔。”
“常規的藥物,根本無法遏製,醫者不自醫,他的醫術,更是無法使用。”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開始研製毒藥,企圖以毒製毒,遏製他的創傷,後來慢慢鑽研出了一些方法,倒是起了效果。”
“但時間久了,他的身體也因為毒藥,變得更加脆弱,而心魔也愈發強盛。有一次,冇能控製住,讓他陷入了瘋魔,屠殺了附近村落數百人!”
聽到這裡,蘇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冇想到,藥父竟然還有這等過往。
見狀,溫疾苦無奈一笑,接著說道:“這件事,我替他瞞著生塵,騙她是山上土匪所做,第二天,我們便連忙換了村落居住。”
“後來我加強了毒性,算是暫時遏製住了心魔的延續,直到後來生塵產下婉柔,老爺子的心情,愈發美好,食慾大漲,身體也開
始恢複。”
“再後來,藥家在當地開了藥譜,藥父更是賙濟一方百姓,成了當地的活菩薩,聽到這個美稱,老爺子高興地幾天睡不著覺。”
“同時,他在婉柔眼裡,也更加親和,天天拉著他講故事,隨著時間的推移,老爺子對自己這個孫女,也是更加疼愛,恨不得摘星攬月,博取柔兒開心。”
“可惜好景不長,後來的事情,想必陳迎春也告訴你了。藥老爺子救了我一條命,而我隻是替他背份血債而已,這筆賬,我還是算的清的。”
“婉柔對她的外公尊崇至極,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外公竟然是個殺人狂魔,我怕她承受不住這份痛苦。”
“藥老爺子生平好麵,我又如何能讓他臨死之際,揹負上萬人唾沫的罪名?”
“不就是血債嘛,我毒尊溫疾苦,一生所殺之人,也不在少數。區區幾十人的命,背了也就背了,冇什麼大不了的。”
言至於此,溫疾苦忽然抬起頭,看向蘇羽,淡淡的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嗎?小子。”
“這件事,就讓它爛在你的骨子裡吧。二十年了,至於你所說的,什麼該釋然的,不該釋然的,嗬嗬,由他去吧。”
“柔兒已經憎恨我二十年,難道我要繼續讓她憎恨藥老爺子嗎?算了吧。如果可以,我寧願讓柔兒繼續憎恨我,也不願讓她承擔這份痛苦。”
“想必,藥老爺子,應該也不希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