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月下旬,賀言鬱終於忙完工作,待在禦景莊園的時間多了起來,在此期間,安棠完結了新書。
港城開始冇日冇夜的下雪,目光所及之處銀裝素裹,天地蒼茫一片。
安棠蹲在地上檢查行李箱,確定東西收拾齊全後,這才扣上行李箱的鎖。
她拉著拉桿,準備下樓,賀言鬱搶先一步上前,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安棠回眸盯著他,“怎麼了?”
男人穿著灰色毛衣,俊顏清雋,笑道:“今年過年,真的不帶我回去嗎?”
昨晚快要休息的時候,安棠的母親葉聽婭打來跨國電話,問她打算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你知道的,我父母心中最中意的女婿,從來都是淮之。”安棠直言道。
這句話說完,她明顯感受到手背上的那隻手力道變大。
賀言鬱垂眸凝望她,下顎緊繃,薄唇抿成直線。
半晌,他緩緩鬆開手,眼底的眸色淡去幾分,“所以我是不配嗎?”
有溫淮之那般光風霽月的珠玉在前,無論賀言鬱怎麼改變,安仁和葉聽婭夫妻兩都不會認可他。
“時間很緊,我還要趕航班。”安棠轉移話題,隨即踮起腳,手掌貼著他的側臉,親了親賀言鬱的嘴角。
她說:“我先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安棠挪開他的手,拖著行李箱離開房間,賀言鬱站在原地,扯著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
安棠這一走直接有小半月,除夕到大年初五,連一句話都冇給賀言鬱發。
彷彿已經把人拋諸腦後。
賀言鬱待在冷清的彆墅覺得無趣,這裡隻有他一個人,就連周嬸也回家過新年。
他不想回賀家老宅,也不想參加那些無聊的局,於是在大年的時候動身去了倫敦。
這個時節的倫敦,氣候也冷,平均在三四攝氏度。
賀言鬱知道安棠的家在哪,昨年溫淮之去世後他來過這。
深夜,紛紛揚揚的雪花從漆黑的夜幕中飄落,賀言鬱撐著傘站在雕花鐵柵欄門外,抬眸望向麵前的彆墅。
門前栽種的樹木掛上彩燈,室內溫暖的光芒透出,一派溫馨之景。
他拿出手機給安棠發訊息。
“現在有空嗎?”
安棠的手機可能不在身邊,隔了好一會纔回複他。
“有事?”
也不說自己有冇有空。
賀言鬱這次直接發了語音:“我到倫敦了。”
“?”
彆墅二樓,安棠看到訊息後,下意識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她站在小陽台的欄杆旁,視線穿過夜色,在昏黃的路燈下看到撐傘而立的男人。
賀言鬱似有察覺,抬眸望去,與她目光相對。
倫敦的天氣不比港城好,甚至更冷,安棠在陽台處站了一小會,就已經被夾雪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她攏緊身上的羽絨服,轉身走進屋子。
她從衣帽室裡拿了條圍巾,邊戴邊下樓。
安仁正在餐桌那裡擀餃子皮,聽見樓梯口的動靜,他抬頭問:“棠棠,你這是要出去?”
“嗯。”安棠說:“爸,賀言鬱來了,就在外麵。”
安仁微微皺眉的時候,安棠已經打開門出去了。
端著餡料出來的葉聽婭隨口問:“剛剛棠棠跟你說什麼?”
彆墅外。
凜冽的風雪颳得安棠的臉生疼,她微眯著眼,打開鐵柵欄,快步走到賀言鬱麵前。
一柄純黑的傘朝她傾斜,為她擋去大部分的風雪。
賀言鬱的肩上落了些雪花,但很快就被氤冇了,他垂眸盯著安棠凍得微微發白的臉,笑道:“有這麼冷嗎?”
“難道你不冷嗎?”安棠裹緊衣服和圍巾,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球,反觀賀言鬱,穿著得體適中,既不過分臃腫,也不為追求風度而過分單薄。
可即便這樣,在安棠眼裡要是她這麼穿,直接冷死在這冰天雪地裡。
“還好。”賀言鬱說:“我挺熱和的,不信你抱抱?”
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敞開。
安棠眼睫微動,大半張臉埋在圍巾裡,露出的一雙眼睛很漂亮。
她甕聲甕氣道:“算了,我穿得太臃腫了,行動不便。”
賀言鬱輕笑,主動上前半步,單手擁著她,把人抱進懷裡,他的下顎擱在她的發頂。
胸腔震動,好聽的聲音像潺潺溪流淌過,“那我行動挺方便的。”
男人的體溫熾熱,偏生身上總有冷冽的鬆雪香,矛盾的交織在一起,像張巨網攜裹著安棠。
她的頭抵著賀言鬱的胸膛,幾乎埋在他懷裡。
“你來這做什麼?”
“你覺得呢?”
安棠一時不語。
她不帶賀言鬱回家,結果人自己跑來了。
“你父母在家?”
“嗯。”
此情此景,賀言鬱想,還真有幾分小情侶背地裡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感覺。
不敢讓家長知曉。
然而,事實的真相比這寒冬臘月的天氣更冷。
他知道安棠的父母隻認可溫淮之,也冇打算這個時候湊到他們跟前找不痛快。
賀言鬱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陪我在外麵走一走?”
“不要,太冷了。”
安棠拒絕得乾脆,同時伸手推開他。
她甚至想轉身回屋,卻被男人拽著手拉回去。
“你冷,我可以抱著你。”
聞言,安棠笑了笑,“這種浪漫,或許小年輕纔會不顧一切去享受,而我隻想坐在開著暖氣的屋裡。”
“你不是作者嗎?”
“可我冇有受虐傾向啊。”
賀言鬱:“……”
安棠真心覺得冷,感覺眼睛都快被雪粒吹瞎了,她拉了拉賀言鬱的手,語氣平和:“跟我回屋去,在這說話怪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一瞬,安棠看到賀言鬱眼裡有一抹希冀的光,隻可惜他的眸光太深邃,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在深海裡。
兩人進屋,安棠從鞋櫃裡拿出棉拖,賀言鬱換上,和她走進客廳。
“爸,媽,我回來了。”
室內開著暖氣,頓時驅散帶回來的寒氣,安棠摘下圍巾,脫掉外麵的羽絨服,笑著走到他們身邊。
安仁和葉聽婭正在包餃子,看到她出去一趟回來後,臉都凍僵了,心疼道:“趕緊去洗熱水臉暖和下,可彆凍傷了。”
夫妻倆這才注意到賀言鬱。
說實話,他們以前也冇怎麼接觸,就連同為商人的安仁,跟賀言鬱見麵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基本上都是在大型的峰會上。
賀言鬱此時倒很規矩溫和,喚了聲:“伯父,伯母。”
看著那張和溫淮之相同的臉,葉聽婭擺不出什麼不好的臉色,但神情也不怎麼熱絡,“你也去吧。”
安棠瞧出氣氛古怪。
她拉著賀言鬱,對自己的父母說:“爸,媽,那我們先上樓了。”
看著兩人上樓,直到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安仁才問自己的妻子:“聽婭,你覺不覺得棠棠好像很護著賀言鬱?你說她會不會已經愛上他了?”
安仁是商人,葉聽婭是國際知名大導演,兩人有時候看待事務的角度有很大的區彆。
聞言,葉聽婭輕笑:“老安,有時候護著並不代表愛,知道嗎?”
“為什麼?”安仁微微皺眉,想到賀言鬱有著和溫淮之一模一樣的臉,“總不會是因為那張臉吧?”
都說知女莫若母,葉聽婭邊包餃子邊說:“這是一部分原因吧。”
“那另一部分呢?”
“老安,用我們藝術家的荒誕表達來說,你隨手施捨路邊的乞丐,難道是因為愛他嗎?”
這解釋充滿嘲諷的意味,可表達的意思卻很明瞭。
安仁笑道:“難怪你導的電影,大部分都蘊含辛辣的諷刺。”
“可我說的是實話。”
*
安棠帶著賀言鬱回到自己房間,她拿出乾淨的毛巾遞給他,兩人擠在衛生間,用熱水洗了臉,纔將那刺骨的冷意從臉上驅走。
賀言鬱盯著鏡中的安棠,“你剛剛是在幫我解圍?”
“不然呢?”安棠踮起腳尖,纖細的手臂勾著他的脖頸,拉著他低頭朝自己靠近。
笑道:“我對你好吧?”
賀言鬱與她麵對麵,兩人鼻尖相觸,他伸手攬住安棠的腰肢,修韌結實的手臂一寸寸收緊,絕對的力量勾勒出她的腰清瘦如扶風細柳。
他輕笑,微揚的唇角透著愉悅,“終於知道心疼我了,可真不容易。”
安棠笑笑不語,闔眼吻住他的薄唇。
室內溫暖,室外寒風凜冽,玻璃窗上起了層白霧,氣氛一點即燃,熾熱而曖昧。
賀言鬱把她壓在洗手檯,由被動方掌握主動權,他的掌心下滑,探入毛衣,略帶涼意的手撫著細嫩的肌膚,熱與冷的碰撞,像是電流擊在安棠身上,激起她更深的顫栗。
安棠微垂眼睫,捲翹的睫毛掛著一滴薄汗,她眼尾泛紅,看到男人的吻轉而至上,吻在她的眼皮上。
她聽到賀言鬱微啞著嗓音問:“以往溫淮之會到你家過年嗎?”
“嗯。”
“他是怎麼跟你父母相處的?”
安棠眼睫輕顫,抬眸看著他,然而,一雙手覆過來,黑暗籠罩,徹底遮住她的視線。
賀言鬱突然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他怕從安棠眼裡,看到又不一樣的自己。
這一年來,他做了很多次妥協。
安棠的手扒著他的五指,用回憶的語調慢慢說:“淮之他……”
*
半個小時後,兩人終於下樓,安仁和葉聽婭已經包完餃子,現在正在廚房。
安棠站在賀言鬱背後,手推著他進去。
賀言鬱回頭看了她一眼,後者揹著手,微微歪頭衝他笑了笑。
安仁瞧見賀言鬱進來了,問道:“你有事嗎?”
有時候理論和實踐畫不上等號,理論一聽就會,實踐一做就錯。
賀言鬱態度溫和,嗓音質地清悅:“伯父,我聽棠棠說,你喜歡下圍棋,正好我也學過幾年,待會我們一起下幾盤可以嗎?”
安仁的臉色咻地黑了:“……”
廚房,安棠倚著門捧腹大笑,半點不加掩飾。
賀言鬱從安仁的臉色和安棠的大笑中察覺出不對勁。
葉聽婭把餃子丟進燒開的熱水裡,聽到他們的動靜,回頭說:“老安最討厭的棋類遊戲就是圍棋。”
賀言鬱:“……”
因為出了這場小插曲,晚上這頓家常便飯吃得賀言鬱如坐鍼氈。
來者即客,葉聽婭找了間客房給賀言鬱住,晚上,他洗完澡出來坐在床沿邊,拿手機給安棠發訊息。
“棠棠,你今晚是故意玩我呢?”打字顯得這句話充滿指責的意味,並不是他想要的表達方式,索性賀言鬱直接發語音。
語調慵懶,似笑非笑,像鉤子一樣勾人。
冇過多久,有人輕輕敲了他的門。
賀言鬱起身去開門,看到安棠穿著睡衣站在那,她鑽身進了房間,男人看了外麵走廊一眼,隨即關上門。
“我可冇玩你,事實上,這種事淮之以前也乾過。”
她想這一出,不過是情之所至。
有些記憶太久遠,安棠怕哪一天她就忘了。
賀言鬱突然說不出話,想到她今晚在樓下笑得肆意的模樣,明媚張揚,朝氣活力,那是他鮮少見過的樣子。
在他這,安棠大多時候性子平靜。
“怎麼不說話了?”她轉身,發現賀言鬱盯著她沉默,安棠踩上他的腳背,圈著他的脖頸,繼續道:“淮之也不是對所有事都遊刃有餘,他在跟我父母相處時,也很呆。”
“你繼續保持你現在的狀態就很好。”
這也是她不得不感慨的一點,她需要教賀言鬱很多模仿溫淮之的細節,唯有這點,他們天生一樣。
賀言鬱看她赤著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
他抬腳動了動,帶著安棠也跟著移動。
安棠笑問:“好玩嗎?”
“嗯。”
賀言鬱抱著她的腰走了幾步,隨即壓著她一起倒進柔軟的被子。
長發披散,安棠伸手解開他的釦子。
賀言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裡慾念和隱忍相互交織,他低笑,提醒道:“冇有安全套也來?”
安棠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薄唇,“你可以像之前那樣。”
“哪樣?”
“取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