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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07

這究竟是什麼人?

世家?世家不可能出這般強橫傲慢、鋒芒畢露之輩。

皇室?皇室冇道理有如此風姿卓絕、卻不掩勃勃野心之人。

公卿?朝廷被成帝壓得晦暗無光, 武侯將領又無這般渾然天成的貴氣。

氣勢太盛, 煊赫威勢如灼灼煌煌之光, 似能點燃觀者的視線,叫人甚至連正視都覺得困難——必定要是手握重權、說一不二的強勢霸道, 才能積鬱出如此不容辯駁的孤傲與威嚴——淳州之地何時竟有這般出眾之人?

千葉的腦袋裡閃過幾個人名,倏忽而逝的思緒最後停留在南邊某塊地域上。

汶嵐之大,蓋大半個錦州。

……開玩笑, 康樂王怎會悄無聲息出現在此地!

為王文卓而來?

這麼一來,會出現在王氏彆院也就說得通了。

親自前來“禮賢下士”, 隻不過王先生已屬意武安侯,他遲了一步, 但又逢王先生的臨彆宴幾乎集儘淳州一帶年輕的謀才名士, 這位王上有心求賢, 所以暫留?

但要這麼說,合該今日前去宴會呀!

千葉滿腔的好奇心都在渴求解答, 眸光難免亮上幾分,但問完兩個問題, 見冇有得到任何回答,眼前的男人隻是居高臨下淡淡睨著她, 麵無表情,氣勢沉沉, 端得是冷漠矜貴, 於是她歪了歪腦袋, 笑得更愉悅了。

“所以, 貴人是飲酒誤事,錯過了時辰麼?”這樣濃烈的酒氣,若說不是宿醉都說不過去。

盈盈一笑,如春花綻放,如碧水漾波,美得何其理所應當,但這並不能掩飾她這一句話裡的幸災樂禍,就像是遇到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樣,但她的天真無邪又實在過分欺騙人,連直白的惡意都能顯得如此溫軟甜蜜……

這就叫人意外了。

羞羞答答、戰戰兢兢的姑子見過了,再囂張驕縱的仕女也禁不住他瞥上一眼的威嚴,而這小少女不僅不怕,反而還敢跑上來撩撥——像是隻美麗幼雀,嬌軟不知天高地厚,懵懵懂懂闖入禁地,還無知無覺地淌著一身絕麗的翠羽,叫人想掐著脖子揉一揉、捏一捏,卻又因為著實有趣,倒捨不得真掐死了。

千葉身後的婢女們顫顫巍巍,幾乎瞬間就跪下了幾個,剩餘的也搖搖欲墜。

連不遠處簷下的侍從們臉色的表情都變得極為精彩,就像是見到了什麼稀奇的事物,又是驚愕又是不知所措。

千葉負著雙手,高高仰著腦袋,歡快地說完:“不過,就算是貴人今日去赴宴,也大約達不成所願。”

連語氣中的篤定都像是帶著笑意。

身後已經跪倒一地——這彆院中的婢女們很顯然都清楚麵前這位的身份,被耳提麵命過不能有任何失禮,想來這位王上原本的脾性已經夠叫人膽戰心驚了,被冒犯時的震怒一定更為可怕——不過世家調-教出來的仆從,皆懂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刻意小心謹慎,原本也不懼會觸怒到他。

但千葉這寥寥幾句的放肆之言卻完全將她們推到了危險之地,她們自然不敢提醒甚至是指責客人,卻又怕受到牽累,難免恐懼萬分,實難再站立原地。

……這纔是正常反應。

而那不正常的少女依然喜笑盈盈,在等待著麵前之人開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應當為他人的無禮而慍怒的存在,依然不動聲色,隻不過眸光微斂,流露出幽幽深深未知的意味來。

他確實開了口:“何出此言?”

音質沉鬱,語聲極儘,沙啞叫它聽上去更富磁性,緩慢的咬字是上位者在強調威嚴時慣用的壓迫力,千葉隱約可以揣摩到這話語背後被提起的興趣。

“雖說富貴險中求——但有人所求並不是富貴名利呀。”千葉一點都冇帶關子,她晃了晃腦袋,眼角眉梢勾勒的全是狡黠,“在未看到任何成功前景的前提下,有誰會願意將自己綁上戰車,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呢?”

“所以,貴人就算親自前來,也是無用。”

麵前之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許久之後才低低道出個音節:“哦?”

大概是這迴應叫那小少女十分興奮,她馬上轉過身,衝著身後跪倒的人揮揮手,聲音歡悅:“走吧走吧,我有些話要講。”

婢女們並不敢動。

千葉就笑:“聽到不該聽的話可是要喪命的。”

其中那位領頭的怯怯猶豫地抬起頭,卻看到那位王上漠然的視線正掃過自己,她咬咬牙,立刻躬身立起來,卻依然垂著頭,以一種卑微而柔弱的姿勢告退。

轉瞬之間這些人皆消失不見。

千葉扭過頭,又看向對方,長長的睫毛掩映著深深的眼瞳。

這膽子確實大得很。

大到說出這樣的話來時,依然輕描淡寫得像是在講一件最普通的事:“大廈將傾卻未傾呀——”

她唇角微翹,拖長了語調道來時更有種嬌俏的可愛,但是說出話語卻有一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戰栗感:“所有人仰頭都看到它還矗立在那,怎叫人安心轉往他處新建高樓呢?”

“貴人不想想如何將其推倒嗎?”

桓襄有一瞬覺得眼前這少女是窺到了他的身份,因而以放肆之言挑起他的興趣,但是以他犀利逼人的眸光掃來,無論如何都看不到那天真美麗的外表下任何他意。

昨日之前未見過她,由此可知,她當是新來此地,若說不曉得他是誰情有可原,隻不過光憑匆匆一眼便跑過來說下這一番話,倒是值得探究了。

同時,好奇與疑惑也無可避免地繚繞在他心間,怎麼有人會對於大夏朝有這般純粹的惡意?

這世上生有反心之人多了去,便是冷酷專斷如他,也不敢將此等言論掛在嘴邊,為何她便能說得此般肆無忌憚?

不是冇有尋求出仕機會之人在他麵前危言聳聽大發厥詞,但那也要百轉千回拐著彎子地旁推側擊,哪敢直白到這份地步——於是康樂王的侍從們無比震驚地看到王上麵有舒緩,當真是配合地問了一句:“願聽高論。”

雖說王上不能稱是“和顏悅色”,但籠罩了一早上的低氣壓確實正在漸漸散去。

小小少女於是更加高地抬起下巴來,且看她負著雙手挺著胸趾高氣揚的姿態,當真有種博學之士在發表策論般的氣度,也不知是學了誰人。

“貴人可曾見過,當日月還懸掛中天時,有群星閃耀之地?”

她慢慢道:“天下都在廣積糧、築高牆、靜觀其變,請恕我直言,等他大廈傾大概也隻是妄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人在等,也有人在扶,有人釜底抽薪,也有人添磚加瓦,到頭來那人仍是坐擁天下,仍是一言九鼎,仍是一句話能叫人生、叫人亡,叫我說,貴人們豈不是找錯了問題的根本——日月不死,如何看到群星?”

語聲含笑,但字字帶殺。

桓襄都有些驚異了,這究竟是誰家養出來的女兒?

那少女說到興時一拍掌,開心道:“雖說樹大招風,高處不勝寒,但是不先下手為強怎知這非自己可動之利?貴人想見高處之風景,徐徐圖之恐落後一步,既然怕被天下針對,那麼就手握大義,師出有名就好了。”

桓襄眉毛高挑,呼吸都是一滯,許久才陳勝道:“何謂師出有名?”

再野心勃勃的梟雄也要侷限於時代的認知,但對於一個生來就為“禍國妖孽”的人來說,龍椅上之輩是她之敵,她眼中壓根就不具備對於皇權的絲毫敬畏。

所以她才能這樣坦然又無畏地嬉笑:“清君側呀~”

跟隨在康樂王身邊的侍從們當然知道利害,在這少女屏退婢女說下第一句話時就知道接下去的話有多震撼,在王上一句“願聽”之後,恐接下去之言是自己都不能聽的,因此他們早已在閃身散開,守衛在院落附近,隔絕任何人靠近。

隻有桓襄聽得這番陰毒的計謀:“勤王救駕也不是難事。”

“反正天底下的蠢貨隻要名義足夠,就能繼續心安理得地龜縮下去,編造名義還不簡單嗎?或者說,坐實了名義又有何難?”

“我觀貴人額生紅雲,身有紫氣,想來非常人,且聽……”

……

澹台鶴聽聞康樂王正在彆院,唯恐自家小師妹衝撞了不該衝撞之人,匆匆趕回來。

遙遙看著齊齊整整低頭肅立在廊下的婢女們就覺得不對,倒也未冒然拔出腰間劍,隻是不顧攔阻冷著臉直闖入內,還未入院,便見得院中樟樹冠蓋如陰,樹下一高一矮正在辯駁著什麼的模樣,瞬間眼都紅了。

“千葉!!”

千葉猛然回過頭,看到鶴師兄的冷臉,眨巴了眼睛有些畏懼,頓時停住不說了。

想要攔路的侍從停頓了一下,就被他驀地穿過封鎖線,大步流星入內。

立刻就有隱蔽在院中的護衛閃身擋在主人身前,桓襄眯著眼看去,來人豈止是風姿卓絕,這般名士氣度著實叫人見之忘俗。

那剛纔還在他麵前誇誇其談的小少女,瞬間就崩了她自信篤實的策士姿態,啪嗒啪嗒跑過去,牽著來人衣角,著實一副乖巧的模樣,討好地仰頭笑:“師兄~”

素衣的青年將她往自己身後一擋,銳利的眼神猛然一抬,直麵他的眼睛:“在下雁陽澹台鶴,請問閣下是?”

雁陽……

桓襄倏地眯眼看過去,那小少女還在師兄身後探出個腦袋,悄悄對著他眨了眨眼。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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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1.康樂王打響了第一槍

2.雖說身份是“禍國妖孽”,但某種意義上,咱們大小姐也成了官方驗證的神棍,她還很會忽悠……

3.今日犯懶無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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