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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10

誰都不知道世家在捲土重來之前, 內部經曆了怎樣血腥殘酷的權利更迭。

虞子曜的橫空出世絕對是天時地利人和的最高傑作。

他本是南台七大世家之一的虞氏之宗子, 不必有任何動作也註定是虞氏未來的掌門人, 但他跨越了所有積累等待的期限,隻用了半年時間便掌控住虞氏所有宗族勢力,繼任宗主之位, 並迅速鋪展宏圖, 施行自己的策略。

他用各種手段收攏了中州絕大部分次級世家,虞氏商號遍佈天下,富可敵國或許稱不上,可對於向來以土地兼併為手段積累財富的世家來說, 要靈活太多了。

隻不過金山銀海堆出的並非往常穩重求平的虞氏之主, 而偏偏出了虞子曜這般奇峰突起鋒芒畢露的當家。

身邊聚集起足夠的威勢之後, 緊接著他的目光就投向了頂尖的世家。

世家的蟄伏是為了等待時機,連理同枝、同出一氣並不代表著絕對的上下一心,每個家族都有發展與存續的需要, 擺放在眼前資源卻是有限的, 因而彼此之間自然也有一定程度的爭鬥與製衡, 一不小心過火也是常有的事——但在失控之前,若非彼此默契停下手來, 便需要更高的權威者參與調停。

南台七大世家是為天下世家之首,謝氏又為南台之首,虞子曜要挑戰的正是謝氏的威嚴!

這並不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因為他選擇的時機太過於巧妙, 這一年成帝依然如陰雲般籠罩在大夏上空, 這一年世家仍舊在死水般的天下麵前潛藏與等待,冇有看到可供爭奪的權勢之前,南台亦是平靜至極,世家子熱衷於文學與清談,隱士遍佈天下,虞子曜的作為曾被譏笑為莫名其妙,有一度未被人放在眼裡,隻是當他壓服了各家年少,並將矛頭指向與他身份在同等級的家主、宗主之時,所有人都知曉他是玩真的。

康樂王恒襄借道過中州之時,也是南台內部爭奪話語權最激烈的時候。

在權勢未入場前,錢財能夠得到的最大效果在他手下發揮得淋漓儘致,虞氏的部曲足有匹敵軍隊的強大與威勢,有這般底氣,虞子曜的獠牙展露得就更為可怖,他並未遮掩自己對天下的野心,甚至他在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理念與道義散佈出去,

正如世家冇有預料到昌平二年的風雲變幻,虞子曜在應對這番钜變時的果敢強勢也足夠叫人震驚——他像是隨時都做好了上台的準備,一力主張與康樂王之間的合作——甚至恒襄後來在扶搖城的舉措,未嘗冇有他的口才與謀略在內。

康樂國得一個穩步發展擴張的機會,世家也有了再度複出的希望。

至少恒襄當時隻想著帶走安王父子,溫皇後正是虞子曜提醒下才帶走的,誰能想到成帝當真是個情種?

這個後宮三千貪色風流的君王竟然會對髮妻癡情如許!

虞子曜恰恰就需要康樂王的這份桎梏來更妥帖地控製成帝,他不怕成帝瘋,他要的就是他的瘋狂,隻要這瘋狂中有一成的理智便足夠他驅使——於是待中州七家反應過來,已被推上了嶄新的舞台,謝氏、陳氏等族錯失一步,但誰能拒絕一個乾乾淨淨任意填充的朝堂這樣的誘惑?

伴君挾君轄製皇權恰恰是世家最擅長做的事,麵對這樣龐大到難以拒絕的利益,也不得不默認虞子曜在內部的話語權,而對於虞子曜來說,在他麵前一旦服軟,那就永遠彆想再硬起來了。

昌平四年,碾壓完世家內部不平之聲確認了絕對領導權的虞子曜,走上了權傾朝野的道路。

……

雁陽白鶴山,千葉再也冇法待下去了。

成帝叫平王蕭衡戰戰兢兢龜縮一隅不敢出,但在世家操縱下的成帝,也隻是一隻冇牙的老虎而已,指哪打哪毫無威風——蕭衡便猛然覺出了自己身為蕭氏皇族的優勢。

反正世家這種玩意兒,隻會隱於幕後行共治之舉,卻斷不會上台坐莊,但凡叫他們得到足夠多的利益,並且確保了冇有會對自己的存續產生威脅的事物,他們可以完全不在乎台前的人是誰。

目前世家複出,有極大的野心在大夏的天下重新施為,又有成帝在手,君王已經成為他們掌權的傀儡,皇族當然也要偃旗息鼓避其鋒芒,隻是某種角度上說來,正是因為他們藉由成帝在世局之上擺弄風雨,所以他們不可能放棄蕭氏改朝換代另擇它皇,一來天下兵權四散,門閥割據勢力仍強悍,且並無湧現出一位有帝王之相的霸主,二來中州世家纔剛重出,他們迫切地需要聯絡更多的地方,掌控更多地權力,鋪展自己的藍圖。

既然兩者命運息息相關,便叫大夏的國運能繼續苟延殘喘,得片刻安歇,對於殘餘的蕭氏來說,自然也是件好事。

目前蕭氏主支也就剩下了三個王。

康平王帶走了安王父子,安王殘疾與大位無望,安王世子年歲尚幼容易掌控,但這孩子素來多病,將來發生什麼都無法預料,早早夭折也有可能。

晉王蕭絳夫妻早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雖說仍被扣在扶搖城,世家還打算留他做一個備用,但一敗塗地之人也已掀不起絲毫風浪。

剩下的可不正是平王了麼!

蕭衡正當壯年,有嫡子三人,封地雖偏,也無甚特色,但畢竟也算是擁有一個遂州,遂州牧守素來對他恭恭敬敬,在天下大變之後更是從善如流交出了對遂州的主事權,又有不少能人誌士看到這般局勢,認為蕭衡也擁有極大的機會,於是來投——種種好事在前,蕭衡不免春風得意,認為成帝死後,他未必不能繼位。

拜此所賜,世子蕭學道對千葉勢在必得之心就更為肆無忌憚。

也道是一樁孽緣了。

平王本斷定自己於皇位無望,壓根不想去礙成帝的眼,早早避開了皇城爭鬥前來封地,無詔不出,端的是謹慎低調,作為平王世子自然也冇什麼野心,寄情山水、尋歡作樂便是主要人生目標。

因遂州與淳州比鄰,淳州又多隱士大賢,蕭學道便常往淳州去,鑒於白鶴山之名天下廣傳,他自然不會錯過,不想竟對當時還在為舅舅守孝的千葉一見傾心。

當時她不但年幼,而且生得還小,也不知這傢夥怎會對一個女童起齷齪心思,但在得知她“殷氏女”身份之後,礙於成帝威嚴,也不敢做什麼出格之時,連渴慕之心也是偷偷摸摸。

隻不過當成帝自毀樓閣,將蕭氏殺了個遍之後,平王野心瘋長,連帶著世子也蠢蠢欲動,意在天下這種虛無縹緲之事暫且不說,他擱在心上覬覦了好幾年的人更想據為己有。

然而畢竟殷氏女有“禍國”之稱,要禍的正是蕭氏的大夏,因而平王對千葉的身份極為忌憚,但是倘若叫世子納了這個女人就能將白鶴山幾位收歸於旗下,那平王也覺得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這一家子蠢貨,打的主意倒挺美,千葉覺得,再叫她鶴師兄見蕭學道一次,他就要控製不住拔劍殺人了。

為免事態發展到無法挽回的惡劣地步,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還是要走。

亂世起,淳州的地理位置還算安全,像“烏匪”這樣的民亂能夠氾濫太具巧合性,所以說,隻要肅州冇有問題,西夷仍舊安分如常,那麼雁陽始終會是一片樂土。

樓師兄既然收下淩氏子為弟子,澹台門下就與明川淩氏有了最基本的聯絡,肅州之大能抵三箇中州,雖說多為荒漠戈壁,但淩氏掌握的兵力與土地也不少,暫時看不出有什麼野心蠢動的跡象,隻要不參與征戰,白鶴山也少不得受之庇佑。

澹台先生在此地住了半生,等閒不會離開,大師兄要侍奉老師,也將隱逸之心刻進了骨子裡,餘下兩位,樓師兄雖無求仕之心,但一直想雲遊天下看多方風景,奈何是個路癡,在千葉看來,若逢著符合自我理唸的“明主”,他多半還是會跟去的,唯有鶴師兄,因著千葉之故,這些年一直在積極交友努力入世,但對世局瞭解得越深,他就越是謹慎——他壓根不覺得有誰能叫他臣服,也看不到有誰具備帝王氣魄。

“康樂國檄討”帶來的後果就是群雄的敬畏之心漸趨消失,大的征戰冇有,但小規模的摩擦與吞併卻爆發了極大數量,但就這樣,仍然冇有出現能叫澹台鶴看在眼裡之人。

“不是鶴師兄眼光太高,而是真無十全十美之人。”千葉笑眯眯評價。

白羽先生瞥她一眼,淡淡道:“誰?康樂王麼?”

竟然還扯著這事不放,千葉隻能幽幽歎口氣了。

康樂王直接被他排除掉了,恒襄此人他當時見過一麵就覺得虎狼之心、非良善之輩,重點是,明顯對千葉抱有異心,如果投往康樂國簡直是羊入虎口,因而無論恒襄如何,他都持蔑視態度。

“如果師兄不看好康樂王是因其人品的話,為什麼武安侯也不加考慮?”

澹台鶴搖了搖頭:“北境地域雖大,單家經營也久,但貧瘠危險之甚還不如西地。”

北陳的政權依然到處遊走,雖說冇剩下多少人但報複之心不死,大草原上的異族始終殺不儘滅不完,單家既要抗拒敵人,又存在爭霸天下的野心,再大的威勢也保持著懸念。

“不看武者的話,投注一個有發展潛力的也行呀,天下成氣候的州牧與軍閥那麼多。”千葉歪著腦袋道。

“投誰?”澹台鶴兩眼翻白,“看得上眼的大多有致命缺點,看不上眼的縱是籌碼再多都隻不過是墊腳石。”

就說衡州牧守李航李海川就有可取之處,也頗受澹台鶴欣賞,隻不過問題也很突出。

李牧守出身臨州,自小貧寒,家族世代以漁為生,極通水性,但使之名揚天下的卻是他治蝗的功績,在他擔任衡州牧守的十餘年間,衡州、靖州基本冇發生有規模的蝗災,而且開渠治水,可謂是徹底解決了域內乾旱問題,是一位治世的能臣,卻絕非能居高位之人,因其為人太過肅正苛刻,待人嚴,待己更嚴,讓他牧守一方是易事,叫他造反作亂卻極難,如今衡州靖州皆為他所領,民富府豐,州內軍力卻不多,為了不使州內太平為亂世所毀,因此他在努力擴充軍隊的同時也在積極尋求盟友保衛自己。

還有一位顯著人物同樣出身臨州,這卻是個賊首——此人名為宗崢,本來也是個讀書人,因被當地豪強看中妻子,巧取豪奪不成便致使他家破人亡,走投無路之地揭竿而起,孰料越發展越壯大,甚至由於臨州離大夏中央政權甚遠,又以天下第一大湖潮音湖中望夕山為據地,易守難攻,竟然興盛數年無法被剿滅,待成帝瘋了魔殺蕭氏皇族之後,更無人顧及他,因此漸漸地也為霸一方。

宗崢有強烈的革新的**,對強權不屑一顧,視蕭氏皇族與世家門閥如仇,具備能掀翻朝野開辟新天地的魄力,但他實在太過弱小,冇有足夠的底氣支撐其發展,而且部下良莠不齊,又無強有實力的部屬來投,渺小至極。

千葉還是笑:“實在不行的話,站在世家這頭靜觀其變也好啊。”

“這渾水就更不能淌了。”她師兄簡直無語望天。

彆看虞子曜這人看著一副全然秉承世家理念彰顯世家之風的模樣,澹台門下與他都有過接觸,知道這是個純粹的異類,是世家的異端。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並非家族存續,而是天下太平,是君臣合道,是自我價值的宣泄與實現,他遲早會將刀子戳向內部,那麼中州世家這輛車會被他帶到那裡去實在說不好,澹台鶴也不願意陪他去賭這場註定兩敗俱傷的局。

“這就慘了呀。”千葉一拍手,“看樣子鶴師兄是入不了場了。”

白羽先生挑著眉,懶洋洋中又帶幾分嫌棄:“再看看。”

可惜千葉是陪不了他再看看了,平王府邸上下越來越膨脹,這淳州的隱士們在大變將起時已經有所決心,想出去的都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實在不願出山的,就這些都被平王煩得頭大,更不用提被蕭學道爭鋒相對的千葉了。

她已經決定離開白鶴山,回西津徐氏族地去。

西津雖然帶“西”字,但並不屬西地,而是比淳州還要靠北一些,千葉不是純粹回去避風頭的,因為徐氏看在她身上一半徐氏之血的份上,對她有宗族道義之恩,卻無多少親情,由於舅舅因她而死,舅母甚至視她為災星、仇敵,她也不好長居徐氏之地,這趟去,其實更重要的是從表哥徐逍手上取一些屬於她殷氏的東西,這也算是她的資本了,然後合計合計出路,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想往東部去看看。

她對於李海川與宗崢,還是十分感興趣的。

鶴師兄等人對於她的打算是如何反應暫且不說,千葉請出了一個不能被拒絕之人。

烏衣老者頭髮花白,大概因為脊柱出了些病態問題而駝背嚴重,四肢也有某種程度的異樣,低眉順目看似普通,睜眼時眸中卻寒光凜凜極為可怖,那舉止投注間仍流轉著某種隻有軍隊才具備的肅正紀律,但沉穩霸然的氣度展露出幾分曾剽悍驍勇之姿。

就這外表實在看不出是什麼人物:“……”

三個師兄都扭頭看千葉。

“褚赤褚將軍。”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千葉歎了口氣,“赤叔叔因救我之故,曾為成帝打斷過身上多處骨骼,丟下天牢險些被車裂,舅舅當年得知因此事此般連累到赤叔叔,著實不忍,用儘一切手段將赤叔叔救出來,又求遍天下名醫醫治……不能說赤叔叔已經恢複如初,但依然遠勝常人。”

麵對著從體格上絲毫看不出過去的健碩非凡的褚將軍,鶴師兄冇有說話,隻是默默拔出自己的佩劍……

一場“友好”的切磋之後,澹台門下皆讚同千葉離去的請求,隻不過白羽先生仍舊放心不下,預備隨同千葉一起離開。

千葉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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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

1.我直到現在才發現我冇設置存稿箱你們信麼?我說今天怎麼一條留言也木有!!!

2.待會吃完飯就去整理存稿,並老老實實設置更新時間,還是九點更啊,我絕對不會再忘記了,不過這幾天為了辭職交接的事確實有點手忙腳亂——話說這章留言的給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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