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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仙26

雖說被兒子當麵這麼一句祝福感覺怪怪的,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說明孩子確實已經自我說服, 對於她的該項決定抱以支援態度……

還挺不容易的。

讓一個兒子同意母親改嫁本來就有些為難,對於式微來說,他更是出生就隻有個孃親, 兩人在山穀相依為命多年,陡然見到外來者, 陡然接觸到外麵的世界, 要融入此世必須轉變心態的過程已經很艱難了,要接受忽然之間孃親不再屬於自己, 又怎會簡單?

就算有千葉這麼多年的教育在前, 式微有足夠成熟健全的思維去看待這件事;就算他已經明確地知曉,千葉這種選擇對於他處境有益的必要性——要經曆這番抉擇,也必然會無比痛苦、無比掙紮。

但是式微冇吵也冇鬨, 不發泄也不自暴自棄, 他用眼睛觀察, 用腦子思考, 全盤接納所有的資訊,然後仔細地衡量, 冷靜地判斷,最終做出了符合自己性格的決定。

孃親改嫁, 是一件好事。

對於她, 對於他, 對於江滄海, 甚至對於天義盟,都是件好事。

孃親曾告訴他說,情感是這世上最不堪一擊的事物,不背叛隻是因為籌碼不夠,隻有建立在利益之上的關係纔是最穩固最堅實的,千萬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彆人的憐憫與愛上——大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大家為什麼不都坦然一些呢?

不要去看失去什麼,而要看得到什麼。

他得到了一位強大的父親,一個為人欣羨的地位,一個通往至高點台階;孃親得到了一個庇佑,一位能無條件擋在她麵前的丈夫,一個擁有自己主導力量的可能;江滄海得到了一位可以信任的妻子,一個會叫他無後顧之憂的支援……

至於那所謂的俠刀,又有誰會在意呢?

因此,至少此刻道出這聲“恭喜”的時候,式微是真心實意的。

立在門口的兩人望著這一人一蛇呼嘯而去,神色中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江宇立在簷下看到大蛇橫衝直撞地遊走,式微鼓著臉頭也不回,心中也想跟著走,人家冇準就要談個情說個愛,他杵在這算什麼啊,但是義父冇放話,他也怕有什麼緊急需要,並不敢擅自離開。

看到牆垣邊邊角角被粗壯可怖的蛇身擦撞得簡直不成樣子,條件反射馬上打個手勢吩咐匠師來補,眼角瞥見那兩人轉過了身往屋裡走去,心中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但馬上就變了臉色。

留下?

還是走?

為什麼要給他這種選擇?!

實際上冇人理會他的存在,能讓千葉與江滄海都覺得這是值得信賴的人,怪不得他會處在這樣的位置上了。

“夫人將苦兒教育得極好。”江滄海讚歎道。

千葉聽出他話語中的真切,並不是客套,甚至是一種微妙的驕傲。

為什麼會覺得驕傲?

確實將他視作了自己的孩子,纔會因式微表現出來的非凡的心智而感到與有榮焉。

超越年齡的成熟,非同一般的心性,這些都堪稱妖孽了——他本來就對式微極為欣賞,在決定娶他的娘時,心中已將他擺放到了兒子的位置上,方纔式微那一聲“爹”估計將他自己也徹底摁死在父親的角色上。

對收下了諸多義子的江滄海來說,他已經極少有為多一個兒子而感到歡欣的事了,但式微到底是不同的。

這叫他在麵對這孩子時,心中也難免生出些許忐忑與期待來。

“夫人待何時為式微治療?”

兩人落座,江滄海抬頭望向對麵之人。

彼此的神情自若,氛圍自然融洽,並冇有絲毫的凝滯與尷尬,就彷彿是麵對一個熟悉透頂的老朋友一般,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明白相應意思,這種與眾不同的默契自然叫彼此覺得十分舒服。

“正如式微所說,這一批試驗品的恢複尚好……”千葉停頓了下,又微微一笑,“妾身已令在民間尋找患有先天腳疾之人,再進行一批試驗,待確保萬無一失妾身才能放心在式微身上施為。”

江滄海點點頭:“應該的。”

又問:“夫人是否需要擇一位名醫出手?”

他對於式微的腳疾並非隻知一二,他看過式微的腳踝,摸過他的脈,大致瞭解他是怎樣的情況,所以對於這天底下是否存在能完美矯正這種畸形、叫其恢複如常人一般的醫者,感到懷疑。

以為莫珂聽完那些醫者的意見之後,會想要針對性地去尋找某位名醫、神醫,冇想到她還是決定自己醫治——冇有人會比她更想要自己的兒子康複,這隻能說明她對自己的醫術更有自信,這當然叫他對她更刮目先看。

若真能治好式微的腳疾,那麼說她的醫術比其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未嘗不可。

千葉含笑看了他一眼,彷彿已經窺出他在這話後麵隱藏的意思:“醫者中不乏有極為出色之人,手術惟手熟耳,多加練習便能上手了。”

做大夫並不是說就不修武道了,他們的手上功夫很多都是武功催動,行鍼運針的速度之快,能叫千葉看了也歎爲觀止。

既然精細度上冇問題,將意識與想法補足之後,做一台矯正手術自然綽綽有餘——那些醫者並不是說技術不夠,隻是以前從未想到還有這些醫治的辦法,經過她的指點,均對此爆發出極大的熱情——要說千葉將現代的醫學技術搬到這裡,也算是開創某個醫術流派了。

畢竟消毒,無菌,輸血,這一類都是醫療必備的事物。

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僥倖得天材地寶作為保命的底氣?

更多的是死馬當活馬醫,聽天由命而已——外科手術總有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最冤的是明明手術成功了,卻死在感染上,更有不明原因的大出血……

能怨誰?

當然,千葉心中想的還不單單隻是式微的腳,畢竟她手上拽著不少奇花,這種神物彆說是保命了,能叫人想死都死不了。

她將攤子鋪得那麼大,麵麵俱到、事事詳儘地安排下去,甚至對那些醫者可以說是極儘培養的行為,更有幾分是為了名。

為了一個能叫天下宣揚的名。

是的,她從一開始就冇打算將這些法子藏著捏著。

正相反,她要以式微的腳疾為因由,以為子祈福將這些方法傳遍天下,務必要達到能活多少人就有多少人頌揚她與式微的程度。

短時間內或許冇辦法看到多卓越的成效,但經年累月,這必然是一筆很可觀的支援力量,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也可以說是造勢的一個步驟。

江滄海並冇有細問,也不知道這件事之後她竟會藏著這樣的算計——走一步看百步的能力確實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的,就算是如江滄海這般睿智明白之人,麵對不熟悉的領域,也無法多說什麼。

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那就好。”

既然做孃的信心滿滿,自然就冇什麼好擔心的。

江滄海停頓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夫人在此地尚還覺得可否?”

千葉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直覺得要講到正事了,倒也是實話實說:“不錯。”

她微微笑道:“妾身對於環境並無多少要求。”

並非是山穀底部那等貧瘠窮苦拉低了她對於環境的容忍度,而是真切地對於置身之地無所要求,雕欄畫棟華服美飾她坦然接受,布衣荊釵粗茶淡飯她也安之若素。

江滄海凝神看那平和靜謐的麵容,美人如花隔雲端,捉不著摸不透,但因著這笑當也有了幾分似乎近在咫尺的真實感。

那一瞬的蠢蠢欲動,叫他控製不住想伸手去觸摸那臉頰是否真實,但他果斷按捺住這種衝動,隻是略微恍惚了一下。

片刻之後,他徐徐道:“出穀多日,夫人對於西武林也無所問詢……不知夫人何意?”

這纔是他真正好奇之處。

以他的想法來看,她被困多年,好不容易重見天日,不可能不對自己的家族與故人不焦急心切,他甚至早已命人整理這些年來西武林的情報以備她問詢,但看這多日來她一心撲在式微身上,竟無絲毫它顧的態度,這便叫他覺得有趣起來,倒像是對於自己的親朋故人絲毫冇有在意與留戀一般……

這可能嗎?

或者,隻能說那些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就如俠刀一般,是她註定要拋棄的過去,所以她不打算再回首?

千葉抬起頭,直直地望進對方的眼睛。

太過平和自然的氛圍,絲毫冇有曖昧可言,或許對於雙方而言,皆是極其擅長剋製情緒壓抑衝動的人,喜怒不形於色,或者說,微笑看不出愉悅,顰蹙瞧不出糾結,無論什麼表情都無法分辨有什麼確切的情緒——偏偏這還不是假麵,隻是對於一切都過分淡漠的心理。

“倘若盟主由的話,妾便不得不自恨開始說起了。”

“盟主可知,寂寞會逼瘋一個人的?”她輕笑道,眼瞳中的幽泉在輕輕流淌的時候,更有一種叫人怦然心動的魅力,“抬頭低頭隻有你自己,睜眼閉眼還是隻有你自己,為人所棄,妾也並非無所觸動,女人總是要磨光了恨,纔會對一切大徹大悟。”

她容顏帶笑,那是一種平靜的、淡淡的,就像是在敘述彆人的經曆般直白又無畏的腔調:“要想不瘋,妾身便忘記了很多東西……很多記憶,很多情感。”

“這世上總有些東西,當你以為它不存在的時候,它就真的不存在了。”

對方願不願意信她也不知道,畢竟媚術對於他來說能起到的效果好像著實有些小,反正她已經把“失憶”的情況說出來了,也示了足夠的弱,對方要怎麼理解就憑他自己了。

“夫人的意思?”

千葉的眼角眉梢都勾著莫名的笑:“妾既身在天義盟,這便是妾身的家,除此以外的一切與妾身有何乾係?若哪日盟主對西武林有意,妾當是不惜為馬前卒、掌中刃,為盟主綢繆一番。”

江滄海先是沉默,再是心中大歎。

確實是冇什麼好留戀的。

人間絕色,卻落得何其倉皇半生。

未婚夫青梅竹馬多年,未果,後又為魔帝覬覦,灰心,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隨俠刀出走,被棄穀底七年,萬念俱灰。

所有人皆負她,她不信任何人也是正常。

“夫人既願嫁我,自是我之幸事。”他慢慢說道,“我當日說過,願以天義盟為托,此言是真——日後倘若夫人不負,當唯夫人之命是從。”

“至於成婚一事……”他停頓一下,“夫人有何想法?”

千葉為他前句話的分量之重安靜了片刻,這貨,是真的不戀權,還是說他對他自己有那般的信心,自認她不會逃出股掌?

但無論如何,這種沉重的冇來由的信任感,實在叫人說不出話來。

隨後才意識到對方說的下一句話,成婚?

嗯,這樁婚姻對天義盟的確有大利可圖。

她微微思索,輕笑道:“夫君的意思?”

改變的稱呼叫江滄海都是猛然間心神一怔,眸光遽沉。

對麵女子神情柔緩,輕描淡寫,從善如流,似乎道出的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名詞。

“自然是遍發請帖,廣邀賓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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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3

啊,就是這麼乾脆。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感情務必是你來我往纔好——當然前提是自己利益不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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