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門在閉合器的彈力下重重合上, 熱風捲起裙襬,上麵的小雛菊開得燦爛。
喻婧從樓道走出來,素淨的臉龐緊緊繃著, 臉頰微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
“吱呀”一聲, 身後的門再次被人打開。
喻婧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明燭,腳步加快。
“誒喲?”陳辰剛出電梯,就看到她們一前一後從裡麵走出來,想到熱搜上關於她們兩個的緋聞, 挑眉調侃道:“你們剛剛在裡麵乾什麼壞事呢?”
喻婧抬眼看他。
陳辰被她帶著惱意的眼神掃得一愣,再看一眼不苟言笑的明燭, 慢半拍地感覺到氣氛微妙, 忙閉緊嘴巴。
喻婧垂了垂眼, 再掀開時, 神色恢複如常, 衝他笑笑:“早啊辰哥。”
“……早早早。”陳辰節目上雖然表現得像個憨憨, 私底下也算半個人精,他尷尬地摸摸後腦勺,扯開話題:“我不是最後一個到的吧?”
“應該不是,小澤和超哥好像還冇來。”喻婧勾唇, 用她訓練有素的完美笑容掩蓋住內心的動蕩。
“那就好,那就好。”陳辰哪還敢再拿她們亂開玩笑, 乾笑了兩聲, 揣著褲兜往化妝間走。
明燭站在五米之外的地方靜靜看著他們,表情晦暗不明。
八/九點鐘的太陽已經很炙熱,日光斜射進來,把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喻婧走在陳辰後麵, 聽到來自身後的腳步聲,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擊地板,不疾不徐,敲得人心煩意亂。
她一低頭就看到與那個自己重疊的影子,想起剛剛明燭對她坦白的那些話,眉頭擰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和明燭一起錄了一期節目,喻婧看到她對自己和對彆人態度有所區彆,一度改變觀念,懷疑是不是自己本身有問題,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纔會討她嫌。冇想到真相居然是那樣!
去年時尚盛典,喻婧在後台被張旭騷擾,應該是那時候身上沾了張旭的資訊素,可是當時她冇有分化,完全聞不到那味道。
她對此一無所知,還帶著那股資訊素去了紅毯。看到明燭,她滿心懷喜地跑過去,想著吳丹妮是明燭影迷,想上去幫好友要個簽名。明燭連碰都冇碰她的手,莫名其妙甩了她一個冷眼。當時直播鏡頭下的她,如同一個小醜。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是明燭誤會她和張旭有染,所以對她心生厭惡。
昨天晚上,明燭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對她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擋在張旭麵前,替她說話。
加她微信是為了向她解釋。
群裡@她關心她是因為愧疚。
冇有魂穿,冇有陰謀,隻是一場烏龍。
如果自己不是當事人,喻婧可能會覺得:認錯人而已,又冇什麼損失,小事一樁。
明燭跟她道歉時,她卻冇有給任何迴應。
她大腦一片混亂,有些東西還冇有理清,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作為一個晚輩,想在圈子裡站穩腳跟,就要跟誰都搞好關係,不能得罪人,不能樹敵。喻婧作為一個小透明深知這些道理,可是懂得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其實也想表現得大度一點,謙虛一點,不就是一個小誤會,人家都屈尊降貴道歉了,當然是笑臉相迎上趕著抱住大腿原諒啊!
可是想到自己平白無故受了她那麼多冷眼,因為咖位低微敢怒不敢言忍受了這麼久的憋屈,喻婧心裡醞釀好的那些圓滑說辭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關係的明燭姐,我冇事,我一點都不怪你。”
隻要一句虛偽的話就能粉飾太平,一個虛偽的微笑就能泯恩仇,可是喻婧發現自己做不到。
在鏡頭前裝了那麼久,私底下為什麼還要裝?
關係冇有緩和,以後錄製她們會比之前更尷尬,但是目前,喻婧不想再裝了。
太累了。
化妝室裡滿是咖啡香。
肖意歡把咖啡喝完了,趴在桌上打盹兒。陳辰悄悄走進去,在她耳邊大喝一聲。肖意歡嚇得尖叫連連,跳起來捏著粉拳捶他。
喻婧後腳進來,看到他們歡樂打鬨的場麵,忍不住彎唇。
這節目一共六個嘉賓,其他四個對她都很友好,她何必去想那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人呢?
喻婧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快步走進來,擋住想要拿冰礦泉水貼到肖意歡臉上要給對方消浮腫的陳辰說:“辰哥,你又欺負我們這些小甜o!”
“你們小甜o?”惡作劇被打斷的陳辰驚訝地看著她,“你基因檢測不是alpha嗎?什麼時候變成小甜o了???”
“……”喻婧意識到自己情急說漏了嘴,好在她機敏,看了眼被冰水凍得臉微紅的肖意歡,不慌不忙地說:“作為一個稱職的alpha,保護小甜o是我義不容辭的義務,我跟意歡是同一條戰線的。”
肖意歡星星眼望著她:“婧婧你說這句話還a啊!”
喻婧壓下心虛,衝她擠擠眼。
陳辰成功被糊弄,擰開冰水喝了一口,對肖意歡笑道:“意歡,哥也可以保護你。”
肖意歡躲到喻婧身後,哼道:“得了吧辰哥,我現在終於知道你有多狗了。”
陳辰哈哈大笑。
喻婧也跟著笑起來。
她一直留意門口,明燭冇有跟進來。
之後彭澤和謝海超也來了,等人到齊,準備化妝的時候,明燭纔出現。
喻婧逼著自己不要去看她,閉著眼,安靜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妝師拿著刷子在自己臉上掃。
六個人化完了妝,他們換上節目組提供的統一服裝,之後前往攝影棚。
宣傳照有單人的也有集體的,為了不耽誤時間先拍了集體合照。拍完集體照,攝影師問誰先拍單人,大家一致地先讓兩個小甜o肖意歡和彭澤拍。
等肖意歡和彭澤拍完,謝海超讓喻婧去拍。喻婧想到自己是個晚輩,謙虛地說:“我不急,超哥辰哥,你們先吧。”
謝海超、陳辰也冇跟她爭,兩個人相繼拍完,也走了。
“下一個是誰?”
當攝像老師這麼問時,喻婧才發現,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冇有拍。
喻婧看了眼站在角落裡不爭不搶的女人。
明燭緩步走過來。
她身後是一盞補光用的鎂光燈,喻婧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看到她嘴唇動了,聲音溫和地說:“你先吧。”
喻婧看著她逆光下被柔化的臉龐,心裡彆扭地想:如果誤會冇有解除,明燭還會這麼客氣地讓自己嗎?
不會客氣是肯定的,但是明燭應該應該也不會跟她搶,因為不屑。
光刺得眼睛有點疼,喻婧彆開頭,走向拍攝區。
單人宣傳照都是自由發揮,攝像老師冇有指導她動作,喻婧對著鏡頭隨意地擺了幾個pose。攝像老師“哢嚓”拍了幾張,放下相機,說:“好了。”
喻婧鞠躬:“謝謝老師,辛苦了。”
攝像老師目光讚賞地看著她:“你鏡頭感不錯,拍你比拍前麵幾位省好多膠片。”
喻婧假裝聽不到後半段,微笑說:“可能因為我以前拍過一些雜誌吧。”
攝像老師冇再說什麼,調整相機,轉頭去找下一位:“明燭老師,到你了。”
餘光瞥見那道身影動了,喻婧收起臉上笑容,目不斜視地與明燭擦肩而過。
明燭看著她走出攝影棚,垂下眼睫。
喻婧回到化妝室先把身上印有節目組logo的套裝脫下來,她以為要還回去,結果小雅說這是專門給他們定做的,不用還。
這衣服為了拍出來好看,料子很硬很厚,穿著不舒服,不過喻婧想著可以留著紀念,笑嘻嘻地帶走了。
收拾完東西,喻婧走出化妝間。
剛好有人推門進來,她一時不察,差一點撞上去。
她聞到那股熟悉的冷香,抬眸,果然是明燭。
這麼快就拍完了?
喻婧神色稍愣,往旁邊挪了一步。
“喻婧。”明燭突然叫住她。
喻婧邁出的腳步堪堪收住。
這好像是明燭第一次喊她名字。
喻婧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化妝室裡還有彆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不想搞得太難看。
她腳尖動了,想當冇聽見直接走人,驀地聽到明燭聲音很輕很輕地說:“中午了,我想請你吃個飯。”
喻婧心中一緊。
這是為了彌補愧疚嗎?
可是喻婧並不想單獨麵對她。
在這個比她大六歲的前輩麵前,每次一對上明燭,喻婧都冇辦法管理好自己,那麼多社死名場麵就是赤/裸/裸的教訓。
這個女人沉穩得令人髮指,就連道歉都讓人感覺到壓力。
“不用。”喻婧瞥她一眼,語氣儘量自然地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明燭張了張嘴,伸手想要挽留,指尖卻隻碰到她蕩起的髮尾。
手指收回,明燭垂眸看了看指尖,又看向那道消失的背影,平直的嘴角不甚明顯地彎了一下。
頭髮那麼柔軟,脾氣卻那麼倔。
喻婧走到大廳去和小葉彙合。
小葉坐在休息椅上玩手機,玩得太認真,人到了跟前才發現:“結束了?”
喻婧點點頭,從她手裡接過包包:“走吧。”
小葉站起來,說:“丹妮她們回來了,剛剛她打你電話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說你還冇拍完,她就掛了。你要不要回她電話?”
喻婧正準備將那件留作紀唸的套裝放進小葉的揹包,捏著拉鍊的手一緊。
她把衣服丟給小葉,從自己包裡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看著最上麵那條記錄,停頓幾秒,手指輕動,回撥過去。
忙音響了三聲,電話接通,吳丹妮溫柔帶笑的聲音傳過來:“你忙完了嗎?”
“嗯……”喻婧遲疑了下,說:“我們馬上回去。你有空過來嗎?我給你做好吃的。”
吳丹妮:“好啊,我要吃糖醋魚!”
喻婧唇角微翹,眼底卻冇什麼笑意:“可以。”
小葉看著她掛斷電話,繃著一張臉,像是不高興,又像是累了,忙問:“怎麼了?”
“冇什麼。”喻婧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放回包裡。
“哦。”
驅車回去的路上,喻婧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想的不是糖醋魚的做法,而是明燭之前在樓道裡跟她說的那些話。
那個跟張旭勾搭在一起的女人,跟她有個共同點,她們都戴一樣的手鍊。
明燭說不認識那個女人。
kiss組合四個成員都有那條手鍊,另外兩個早就退圈,喻婧跟她們已經沒有聯絡了,不知道她們有冇有留著那條手鍊。
另外一個……
隻剩下吳丹妮了。
吳丹妮是她最好的朋友。
當初因為團體解散,作為隊長的吳丹妮哭得最厲害,不捨得姐妹情誼,專門給每個人做了手鍊留做紀念。那麼感性細膩,那麼溫柔美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跟張旭那種人同流合汙呢?
小葉專注地看著前方路況。
喻婧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想起肖意歡之前問她吳丹妮是不是談戀愛時提到吻/痕的事,心緒不平。
她不想惡意揣測,她要向吳丹妮親口求證。
魚要吃新鮮的,車子開到她們住的小區附近,喻婧讓小葉把車停下,自己進超市挑了條肥美刺少的草魚,讓師傅幫忙處理好,又去買了點吳丹妮喜歡吃的菜,結賬離開。
糖醋魚不是多麻煩的菜,喻婧做飯時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就冇讓小葉幫忙。
她先把菜和材料洗好切好,洗好了鍋,給魚裹上澱粉,聽到門鈴響了。
她聽到小葉跑去開門。
接著是一陣歡呼:“丹妮,夢夢,好久不見!”
夢夢是吳丹妮的助理,留著厚厚的劉海,人很樸實,跟愛鬨的小葉性格完全相反,她輕輕一笑:“小葉,好久不見。”
小葉側身讓她們進來。
吳丹妮穿著淡黃色的長裙,長相溫婉,她剛燙了頭髮,一頭漂亮的捲髮被悶熱的天氣搞得有些狼狽,邊用手扇風邊探頭往裡看:“婧婧呢?”
“在廚房。”小葉伸手一指。
吳丹妮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廚房,看到紮著小辮兒圍著圍裙的喻婧,欣喜地叫起來:“婧婧寶貝,想死我了!”
喻婧連她臉都冇看清,眼前人影一閃,整個人就被她緊緊抱住了。
“喂喂喂,我手臟!”喻婧被她感染得臉上掛起了笑,可是在兩人身體緊貼那一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臉上笑容倏然淡去。
尼古丁味道的alpha資訊素從吳丹妮扣得緊實的領口溢位來,淡到可以忽略不計。
吳丹妮一個beta對資訊素冇那麼敏感,她聞不到自己身上的異味,但是喻婧那天晚上才被這股資訊素壓迫得渾身難受,記憶猶新。
喻婧忘了自己那隻手還抓著澱粉,猛地將吳丹妮推開。
吳丹妮一愣。
喻婧目光下移,盯住她領口。
“……你看什麼?”吳丹妮忙捂住胸口。
喻婧視線又往上移,看著她略顯慌張的臉,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
心裡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婧婧?”吳丹妮被她看得心裡毛毛的。
喻婧斂眸,掩去眼底情緒,故作輕鬆地說:“我要先把魚炸了,可能會濺到,你出去等吧,很快就好。”
吳丹妮拍拍胸口,笑容又漫到臉上,溫溫柔柔地說:“好的,那就辛苦喻大廚咯~”
喻婧臉上勉力擠出的笑容,在她轉身離開那一刻,臉上隻剩下駭然和震驚。
三個菜,喻婧做了將近一個小時。
她好久冇下廚,手藝有些生疏,把魚炸糊了,糖也放多了,她覺得很難吃。可是吳丹妮吃得很享受,邊吃邊跟她講拍戲期間那些好玩的事。
喻婧聽著她溫柔的嗓音,看著她臉上綻放的溫暖笑容,聯想到張旭那張噁心油膩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吳丹妮說得興起,發現她情緒不是很高,頓了頓,問她:“婧婧,你跟明燭一起錄節目,是不是壓力很大啊?”
喻婧用筷子挑肉裡的刺,心不在焉,回答略顯敷衍:“還行。”
“那……你跟她私底下有交流嗎?”吳丹妮化著精緻妝容的眼睛滿是希冀地望著她,像是關心,又像是要試探什麼。
喻婧掀開眼皮,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說:“冇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自己說完這兩個字,喻婧看到她好像鬆了口氣。
心裡有事,麵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喻婧這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吃完了,小葉和夢夢搶著要去洗碗,她把吳丹妮叫進房間。
“我給你帶了禮物。”吳丹妮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裝袋,塞進她手裡。
喻婧低頭看了眼:“什麼東西?”
“你打開看呀。”
喻婧拆開包裝,發現是一整套的護具。
“你平時練舞太拚了,戴上護具,免得受傷。”吳丹妮邊看她拆邊解釋說。
喻婧心裡一熱,抬眼看她,啞聲:“謝謝隊長,我以後一定戴。”
吳丹妮笑笑,轉身打量她房間,看到淩亂的床時,無奈道:“你這個懶鬼,怎麼連被子都不疊啊。”
喻婧看她走到床邊,細心地撿起床上揉成一團的被子疊起來,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抱著那套嶄新的護具,看著吳丹妮溫柔恬靜的側臉,喻婧忍了又忍,還是冇忍住:“丹妮。”
“嗯?”吳丹妮低頭認真疊被子。
“你……”喻婧喉嚨有些緊,她停頓了下,深呼吸,說:“你跟張旭在一起,是被他強迫的嗎?”
夏涼被又輕又滑,從吳丹妮手中掉落。她猛地轉過身,眼中的驚慌暴露無疑。
喻婧看見她這個反應,心一沉,將門反鎖好,快步走到她麵前:“真的是他強迫你?”
她就知道這裡麵有貓膩,丹妮那麼好,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吳丹妮像是被嚇傻了,微張著嘴,眼神驚懼。
喻婧當她是默認了,又驚又怒,一隻手抓住她肩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是怎麼欺負你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和佳玉姐啊?”
吳丹妮好像被她一連串的問題砸懵了,縮著脖子,嘴唇顫抖,半天,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我……”
喻婧急得晃她肩膀,咬著後槽牙,憤憤不平:“他是不是拿什麼東西威脅你了?是照片,還是視頻?”
“……”她眼眸那麼清澈,吳丹妮被灼到一樣,倉皇地彆開頭,聲音微不可聞:“冇有。”
“?”喻婧冇聽清,一隻手捏住她下巴,強行把她的臉轉過來,“丹妮,說話啊。”
吳丹妮用力咬了咬下唇,顫聲:“他冇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
喻婧被氣憤衝昏的頭腦“翁”的一聲,驚愕不已:“你說什麼?”
其實她聽清了,隻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吳丹妮脆弱的嘴唇被咬出深深的印子,低著頭不敢看她,也冇有重複之前的話。
一切不言而喻。
喻婧緩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手指一動,將她放開。
吳丹妮身形晃了一下。
喻婧瞳孔微張,眼中滿是失望:“為什麼?”
吳丹妮像是冇臉麵對她,捂著臉背過身去。
喻婧看著她抖動的肩膀,用力抿唇,久久不語。
吳丹妮壓抑不住的哭泣從指縫中溢位。
喻婧目光死死地盯著她背影,啟唇,痛心道:“你知不知道張旭是什麼人?他臭名昭著,多少藝人被他玩掌之間,多少人被爆出醜聞最後連事業都搞垮了。去年時尚盛典,他甚至連我也想非禮,這些,我告訴過你的,他就是個人渣!”
吳丹妮肩膀抖動得越來越厲害,手緊緊捂著嘴,泣不成聲。
喻婧繞到她前麵,看到她滿臉淚痕,又氣又心疼:“丹妮,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
淚水模糊了雙眼,吳丹妮扯了扯唇角,笑容比哭還難看:“你說得冇錯,他確實是個人渣。”
“那你還敢跟他!”喻婧忘了控製音量,抓著她纖細的胳膊,衝她吼:“你有顏值有演技,你還那麼年輕。你現在都已經演女一了,接下來佳玉姐還會為你找到更多更好的劇本,隻要你好好努力,你一樣可以靠自己紅,為什麼你要想不開跟張旭那種人渣?”
吳丹妮掉落的眼淚斷了線,蒙著淚水的眼眸閃過一絲譏諷,輕哂道:“婧婧,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啊?”
喻婧皺眉。
吳丹妮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拿開她的手,平複了一下呼吸,說:“你總是天真地以為,身邊的人都是好人。婧婧,如果佳玉姐要是那麼有本事,你跟我至於一直都接不到好通告嗎?”
喻婧眉頭鎖得更深,略帶不滿道:“丹妮,我不許你這麼說佳玉姐。”
當年要不是因為沈佳玉,喻婧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條陰溝裡掙紮,沈佳玉對她來說不僅僅是知遇之恩,也是把她拉到陽光下的人,她不喜歡吳丹妮用這樣的語氣評價沈佳玉。
“那就說說我吧。”吳丹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組合解散後,我在劇組演了一年龍套,演過不下一百個角色,有丫鬟,有宮女,有路人,有露臉的,有冇露的,有的甚至演了被直接減掉。”
“娛樂圈就是個名利場,誰不想紅呢?”吳丹妮仰頭看著窗外,陷入了回憶裡,語氣幽怨:“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好像永遠都看不到希望。”
“我經常為了等一場戲耗上十幾個小時,有時候白白等了一天也輪不到拍我。說錯一句台詞被人罵得狗血淋頭,導演罵完,演員罵。去年有一部戲,我給女主演配角,戲份很少,但是那個角色我很喜歡,我演得很用心,導演誇我比女主演得好,被那個女主聽到了,她把我堵在化妝間,讓她助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吳丹妮說得熱淚盈眶,但是這次她強忍著冇有讓它掉下來,顫抖的手輕撫臉龐,貝齒緊咬,聲音隱忍:“就因為我冇有名氣冇有背景,連她助理都敢欺負我。”
喻婧聽得心中一凜:“怎麼冇聽你說起過?”
吳丹妮把頭轉回來。她身後一片豔陽,可她臉上冇有一絲溫度,聲音飄然:“說了有什麼用?”
“那個女主,她背後有金主。”吳丹妮諷刺一笑,說:“她長得冇我好看,演技也不如我,可是就因為有人給她撐腰,連導演都得對她點頭哈腰。我一個冇身份冇背景的小透明,我能怎麼辦呢?”
喻婧想告訴她,冇名氣不可恥,靠自己努力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嘴唇剛動了下,就被吳丹妮過於冷硬的聲音打斷了。
吳丹妮溫柔的眼眸閃過一絲狠戾:“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發誓,我再也不要當小透明瞭。”
喻婧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好陌生。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主的金主就是張旭。”吳丹妮涼涼一笑,說:“那天我剛好殺青,冇有人為我送花送蛋糕,大家都圍著女主轉。我一個人默默地走了,然後,我碰到了張旭。”
“其實他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他隻是貪圖我的身材和美色。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
喻婧雙手握拳:“你答應了?”
“為什麼不答應?”吳丹妮淚痕未乾的臉上揚起了歡愉的笑容,眉目舒展,語氣自豪:“他說他能給我資源,能讓我演女一,有他給我撐腰,以後誰都不敢欺負我。而我,隻需要陪他睡覺。這麼誘人的條件,這麼劃算的買賣,我為什麼不答應?”
喻婧不懂她是怎麼能輕飄飄說出“隻需要陪他睡覺”這幾個字的,隻覺得渾身氣血翻滾,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吳丹妮又說:“張旭雖然渣,但他也算言而有信,去年女二那個劇本是他給我的,今年女一這個劇本也是他給的。這些,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跟佳玉姐,跟公司冇有半點關係。”
喻婧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覆幾次,身體裡沸騰的血液驟然冷卻。
她用一種看不透的眼神審視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沉痛和悲憤。
她聽到自己幾乎冷漠地說:“所以,為了紅,你就出賣自己的身體,跟張旭這個人渣做了這麼一個肮臟的交易。”
吳丹妮臉上泄漏的那幾分得意倏然褪去,心臟被這些難聽的字眼狠狠刺了一下,現出柔弱,聲音惴惴:“婧婧,你應該可以理解我。對吧?”
喻婧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失望地看著她:“抱歉,我無法理解。”
當初kiss組合糊了,另外兩個團員忍受不了跑了,她和吳丹妮兩個人抱在一起相互鼓勵,不管未來的路多麼艱難,為了夢想,她們一定要堅強地走下去。
因為長相出眾,喻婧這三年也冇少被人騷擾,好多次,那些覬覦她的人很直白地告訴她,可以給她資源,可以捧紅她。她冇有一次心動過。
這三年來,因為冇名氣冇背景,她也冇少受人白眼,被人忽視,被人看不起,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委屈,她也冇想過要走捷徑。
她的道德底線不允許她那麼做,又怎麼去共情一個為了虛名放棄原則和自尊的人?
在冇有得到求證前,喻婧還在心裡為吳丹妮辯解過,認為她是有苦衷。可是萬萬冇有想到,曾經為了夢想不怕苦不怕累的吳丹妮,她心目中的完美隊長,現在也被大染缸染成了一塊破布。
喻婧一顆心涼到底。
突然後悔今天把吳丹妮叫過來了。
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喻婧喉嚨一哽,指著門口:“你走吧。”
“婧婧……”吳丹妮語氣帶著祈求,撞上她帶著嫌棄的眼神,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低頭看見床上冇疊完的被單,吳丹妮眼眶一熱,又想落淚,哽咽道:“我知道你厭惡這些,所以我才一直瞞著不敢告訴你。”
喻婧咬緊牙關,倔強地不去看她。
這一刻,喻婧突然想到了明燭,似乎有點理解明燭為什麼當初對待的自己是那樣的態度了。
那些肮臟的東西讓人如此厭惡,她發自內心地看不起,可是吳丹妮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做不到像明燭那樣冷漠無情。
她覺得她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吳丹妮等了半天得不到迴應,擦乾眼淚走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喻婧感覺被什麼晃了下眼睛,抬眼看去,瞥見她手腕上的手鍊,覺得好諷刺。
團體解散後,喻婧和吳丹妮一直戴著這條項鍊,以為吳丹妮跟自己一樣初心未改,殊不知,在吳丹妮覺得放棄歌唱事業的那一刻,她已經冇有初心了。
吳丹妮的手摸到門把,門鎖輕鬆轉動。
“等等。”喻婧突然想到什麼,喊住她:“節目組冇有換掉我,是因為你嗎?”
——是因為你利用美色給張旭吹枕邊風,替我求的情嗎?
喻婧本來想這麼問,可是看到她那雙通紅脆弱的眼睛,到底還是不忍心,於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吳丹妮一臉茫然:“節目組要換掉你?為什麼?因為明燭嗎?”
“……”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喻婧心情複雜,嘴唇動了動,彆開頭,沉聲:“冇什麼,你走吧。”
吳丹妮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拉開門走了。
隔著門板,喻婧聽到吳丹妮叫夢夢離開,小葉的不解和挽留。
過了幾秒鐘,是大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
之後歸於平靜。
房間裡冇有開空調,喻婧渾身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有腳步聲靠近,小葉急沖沖地推門進來:“婧婧,丹妮怎麼怎麼就走了?我看她臉色好像不太好看,你跟她……”看到喻婧慘白的臉,小葉聲音弱了下去,“你們吵架了嗎?”
喻婧捏著手裡的那套嶄新的護具,眼眶又脹又熱。她抬起頭,將那股熱意逼了回去,望著虛空,冇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