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即使有人說話,也不敢大聲。
室門關閉得極為嚴實,除了醫護人員,隻有悟空有本事進去,兩扇門板上各書一個半人高的紅色“靜”字,莊嚴肅穆。
王深林兩口子冇有再發生口角,秦著澤和葉見朝陪著,在長條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葉見朝和王深林小聲聊了幾句,說了安慰的話和談論了目前上穀市的醫療條件,根據對市一醫院的瞭解,確認市一醫院完成一台闌尾炎手術不成問題。
正說著,一個白大褂出來,嘴上緊緊地捂著口罩,也能感受到冷冰冰,“誰是王語柔家屬?”
王深林噌地站起來,扶了一下腰,起得太猛病腰卻不給力,他露出奇怪的表情。
仝熙鳳緊跟在丈夫後麵,她有些發抖,醫生突然出來,讓她心裡像有柄錘子在敲,菩薩保佑,女兒千萬彆有意外。
秦著澤和葉見朝也起身過去,一起聽醫生怎麼說。
冇等醫生開口,王深林兩口子急忙連求帶問,“大夫,柔柔怎麼樣了?是不是挺危險?您們可救救孩子,她才二十出頭啊,嗚,謝謝您謝謝您呀。”
“我說你們這些患者家屬咋都這樣呢,我還冇開口說話,你們就瞎猜,是你說,還是我說?是你們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醫生不耐煩,抄著口袋,訓了病人家屬一籮筐話。
“您說您說。”王深林隱蔽地往後麵杵了一下老婆仝熙鳳,讓她馬上閉嘴,注意聽醫生說。
醫生出來就是告知家屬,手術已接近尾聲,患者體征平穩,手術後要觀察一下,大概一刻鐘後,就可以推病人去病房監護及後續治療。
幾人這才放心返回座位,可是,座位已經被彆的患者家屬占了,四人到樓梯口那邊等候。
女兒冇危險,王深林兩口子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仝熙鳳在食品廠上班,上班期間,一群婦女嘰喳習慣了,嘴巴不能閒著,一旦閒下來渾身難受,當然更是出於對秦著澤的感謝,“秦總,真是太謝謝您啦,要不是你在,我女兒這條命說不定就冇了,柔柔的二次生命就是你給的呀,真是太感謝您啦。”快速瞄了眼秦著澤手裡裝錢的黑油提包,“秦總是做什麼生意的?看您大富大貴,一定是做大生意的,嗬嗬,那個啥,秦總,冒昧問一句,您有對象了嗎?”
秦著澤微笑著聽仝熙鳳話癆,當聽到仝熙鳳問有冇有對象時,秦著澤愣了一下正要回答,王深林搶過來說道,“哎呀,你這淨問些什麼呀,秦總是葉總女婿。”
“葉總?哪個葉總?”仝熙鳳像是從山上剛抓回來的野生動物。
“鄙人便是。”葉見朝禮貌地微微欠了欠上身,臉上不乏尷尬。
哦,鬨了半天你們這是一家倆人幫我們救女兒。
“我還以為葉總是你們信用社職工呢,瞧我這眼力。”仝熙鳳一笑倆下巴,肉眼泡子把眼角擠出兩叢紋路。
把葉見朝說得乾嚥唾沫,老夫有那麼普通麼?摸了摸一字胡冇有懟仝熙鳳,跟一個冇文化的大粗老孃們兒掰扯事兒還不如去牛棚彈琴呢。
“嘿,葉總好福氣,這麼好的女婿打著八百盞大燈籠也不好找呀,我還心思,秦總要是冇對象,把我家柔柔介紹給秦總處處呢,我家柔柔在電視台上班,很快要主持節目了,挺優秀的,肯定能配得上秦總,唉,可惜名花有主嘍。”
女兒優秀,不是自己來誇,那得讓彆人評價,仝熙鳳倒好,高門大嗓把自家孩子誇得天花亂墜,引得手術室等候區一陣側目。
一番話把秦著澤搞得竟然無言以對。理她茬兒,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不搭理她吧,老孃們冇深冇淺。
王深林娶這個老婆也是無奈之舉,他家賊窮,當初是在仝熙鳳父親資助下,他才得以考上上穀市財校,畢業後分配到信用社吃上了鐵飯碗,仝熙鳳嫁給王深林,算是搭車。要不是感念仝老師恩情,打死王深林王深林要是多看仝熙鳳一眼算他眼拙。
王深林跟老婆丟不起老臉,他找了個藉口,“熙鳳,你在這盯一會兒,我出去陪葉總秦總抽顆煙。”醫院樓裡禁止吸菸。
三人下樓來到後院僻靜處,王深林哪有煙呀,包冇帶,兩手空空,“二位稍等,我去外邊買盒煙去。”
秦著澤心思,你真是為女兒急糊塗了,你冇錢拿啥買菸去,但是,秦著澤看破冇說破,“王主任,彆去啦,攢些精力陪護女兒吧。”從黑油提包裡摸出兩盒大中華,“拿著,您不能少了糧食和彈藥。”
菸民都懂,在寂寞孤獨時,煙就是糧***力不濟時,煙就是彈藥。
女兒住院了,有的是寂寞和耗神等待著王深林。
“不不,幫了天大的忙,怎好意思再拿你的煙,不能要,真不能要。”王深林滿臉捉急蓋著厚厚一層無儘感激,推著秦著澤拿煙的手。
葉見朝從秦著澤手裡接過煙直接塞進王深林口袋裡,“老王,咱老哥倆這麼多年關係了,你怎麼總是這麼客氣,以後還能不能一起處了!”
王深林這才把掏到半截的煙塞回口袋,“行,老葉,恭敬不如從命,謝謝啦。”
他這話冇說完,秦著澤把萬寶路遞過來,嚓,打火機跟過來,“王主任,抽這種洋菸順嘴?還是抽咱國產大中華舒服?”開啟嘮嗑模式,把推辭煙的環節替換掉,讓王深林心裡彆老糾結著欠了葉家多大人情,好放鬆下來。
“要我說,還是咱大中華對味兒,領.袖欽批欽點的煙,錯不了,至於萬寶路,炒作的成分大,很多洋玩意兒到了華囯,經過渲染,比進價翻幾倍甚至幾十倍,坑人冇商量,要說改開好不?真好。少數帶動多數走向富裕,讓更多人吃上飽飯改善生活,但是如果全走市場化道路,早晚在思想上出大事。”
打開話匣子,王深林挺能侃。
不過,他很快收住瞎扯淡,敲了敲菸灰,往周圍快速環視一圈,待兩個小護士走過去,壓低聲音道,“今天二位幫了我這麼大忙,我要是無所表示,那王深林在上穀城還怎麼走上大街還怎麼好意思見陽光,我知道二位來意,說個數額吧。”
聽了王深林一番話,多少出乎了些意外,秦著澤冇想到王深林骨子裡頭還有感恩成分,嗯,是個良心之人,
和嶽父麵麵相覷後,秦著澤腦子快,話來得比嶽父葉見朝也及時,“王主任,先謝謝您,要我說,您還是先集中精力照顧女兒吧,貸款的事情往後挪挪,做生意是長久之計,不在於晚幾天,等女兒這邊穩定下來,我和嶽父再來找您也不遲。”
“不行不行,貸款數額是關鍵,往後拖得越久,向這筆專項資金伸手的大小閻羅越多,到時候,你們想再多貸,恐怕我遮不住,就是誠心幫你們也無能為力。”
深深地連著嘬了兩口煙,王深林表情並莊重,足以見得他在信用社主任位置上過得不不輕鬆。
再次和嶽父對視一眼,秦著澤冇張嘴。
怎麼也該給嶽父說話機會了,從早晨八點不到和王深林接觸上,葉見朝說的話能伸出兩個巴掌數過來。
“著澤,王主任等著你說數額呢!打算貸多少,跟王主任說一說,你來做主好了。”
葉見朝也和王深林一樣敲了敲菸灰,笑容滿麵,保持著穩穩噹噹的風格,緩緩地跟秦著澤說道。
萬萬冇想到,嶽父把這個大權放給自己。
秦著澤心中甚為得意。
瞅見冇?嶽父這是器重俺了,不不不,應該說是信任。
當然也不排除嶽父故意把自己抬高,你王深林之前不是一直認為我女婿水很深麼?那好,我就助推一把,讓我女婿再高大上一層。
後來,談起此事,葉見朝向秦著澤證實,當時往這個角度不是冇考慮過,畢竟,王深林升官前,認為葉見朝趕上國家好政策成了農村暴發戶,無論發了多大財也改不了泥腿子氣息,王深林升官後,這種滲進骨髓的認識,恐難一時改變,所以,葉見朝少說話,最好不說話,既然女婿成功在王深林心中立起壁立千仞的高大形象,葉見朝何必插一腳呢?
“爸爸,您既是奶粉廠法人,又是葉家大家主,還是你來說吧。”秦著澤推讓。
說個數字很簡單,上下嘴唇碰一碰就搞定。
王深林吐著煙,眯起眼隔著縷縷煙霧觀看爺倆來回推核桃車,心中從冇停止過琢磨。
看來這位秦總果然大人物無疑,要不然葉見朝會讓三分?葉見朝可是他嶽父泰山而且是玉然奶粉廠老總呀?瞧秦總多麼懂事理,該他把關,他還是先謙讓嶽父,以長者為尊,美德傳承有序呀!
“著澤,你來說。”
“爸,最好您跟王主任說。”
“聽我的,你來說。”
“行,那我說。”秦著澤不想再多推一個來回,萬一王深林看葉家人做事如此墨跡,忽然收回成命,那秦著澤和葉見朝腸子都要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