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三生雙手翕動，做出幾個古怪的手勢。
跟前的空間裂縫便慢慢重合，一切重歸平靜。
此時，楊輕舟和趙立已經徹底愣住了，看向陸三生的眼神猶如禮拜神祇。
那可是空間裂縫啊！
要什麼樣的實力，纔可以撕裂開來？
不僅如此，還能控製其中亂雷，清空所有的夢魘花，簡直是通天的手段！
“可以過來了。”
陸三生微微扭頭，對著二人道。
楊輕舟與趙立驚魂未定地對視了一眼，便穿過了陸三生之前佈下的金色光幕，走上了石橋。
此時此刻，乾涸的橋下長滿了青草，看上去光禿禿的。
依稀有些蟲鳴聲響徹其中，看上去祥和萬分。
“上師前輩，所有的花，都被您給消滅了啊？”
趙立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緊張道。
“冇有，我不過是將之收起來了而已。”
陸三生神秘一笑，意味深長地道。
“所以……陸前輩，之前的空間是？”
楊輕舟意識到了什麼，訝異道。
“那是我的天之門，用來裝收藏的小玩意的地方，挺窮酸的。”
陸三生淡淡道。
那扇天之門，是陸三生兩千多年前修煉《六道輪迴訣》中的《天道》卷之後所誕生的空間。
到了陸三生這個實力，空間已經自成一界，已經繁衍出了綠意和生機。
所以，他便把自己收藏的物件一股腦都存了進去。
可惜啊，兩千年過去了，還是感覺家徒四壁，窮困不已。
陸三生歎了口氣。
看來，這次入世還是要收集一些更有趣的東西纔可以。
想到這裡，陸三生的目光落向了石橋的那一段，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能夠長出如此多的冥界之花，這裡麵的墓主人，會是誰？
可，又還能是誰呢……
“已經不遠了。”
陸三生語氣平淡道，朝著深處走去。
楊輕舟與趙立對視一眼，緊跟而上。
一路下去，並冇有發生什麼意外情況，隻是甬道越來越狹隘，如同漏鬥一般，隻能容納一人通過。
前路便是儘頭，陸三生一腳踏出甬道口，掃視了一眼前方。
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寒冰伴隨著氤氳的霧，附著在洞窟的每個角落。
隻有零星點點的夜光石，鑲嵌在岩壁之上。
除此之外，冇有什麼特彆的擺設，非常簡陋，像是一個臨時開鑿出來的山洞。
陸三生雙眸一眯，黝黑的瞳孔，鍍上了一絲一閃而逝的金芒！
他的目光朝著四麵八方的迷霧掃去，猶如電波一般，穿過了前方的一片朦朧之地，四方石柱隱約可見。
接下來看到的事物，讓陸三生百感交集。
感懷，難過，震驚，憤怒，歎息。
縱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真正窺破之時，也還是太過殘酷了。
他輕輕歎了一聲。
前人之事，自有曆史去說明。
可楊趙兩個可憐的後輩，又該如何麵對呢？
楊輕舟和趙立此時也走了進來，寒氣縈身，趙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楊輕舟目光一凝，前方朦朦朧朧的迷霧，讓他感覺心神不寧。
他微皺起了眉頭，沉聲道：“我感覺，霧中有東西。”
“我休息片刻，你們前去看看吧。”
陸三生望了楊輕舟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安慰之色。
楊輕舟點了點頭，與陸三生對視的一瞬間，忍不住心頭一跳。
陸前輩的眼神，彷彿在暗示自己要做好思想準備？
怎麼回事……
那種突兀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他感激地施了一禮，旋即向著前方走去。
此時此刻，楊輕舟的雙手佈滿了冷汗，握緊木戟的手微微顫抖。
趙立不明緣由，好奇地跟在了其後。
兩人穿過寒冰霧氣，很快便撥雲見日，看到了遠處之物的真容。
在洞窟的儘頭處，有著一個巨大的祭台。
祭台四周，屹立著四根白玉柱。
玉柱之上，繪刻著四大上古凶獸的雕刻，栩栩如生。
四柱之間擺放著一口青銅巨棺。
在青銅巨棺的周圍，已經被寒冰所覆蓋。
唯獨巨棺如新的一般，一塵不染。
“那是……”
趙立雙目一瞪，神色大變，指著巨棺上方，顫抖著手臂，驚愕出聲。
楊輕舟順勢望去。
在巨棺目之所及的區域，懸著一把黑色長戟！
長戟如墨，長約二丈四尺，閃爍著蕩人心魄的黑芒，有著琉璃光澤在上流轉。
更有漆黑的焰火，繚繞其上，一圈圈，一輪輪，猶如遊龍在其上盤旋，看上去神異非凡。
此時，它正被被四條漆黑的鎖鏈纏繞著，禁錮在了棺槨上空。
而鎖鏈的儘頭，死死纏在了四根白玉柱上。
如此恢弘的模樣，天上地下，隻有一把！
那便是……
“舞墨……龍蛇戟！”
說出這五個字時，趙立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了。
有種昏厥的感覺襲遍全身，令他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不可能，不可能！”
趙立難以置信地搖晃著腦袋，不斷後退著，直到身子重重地撞在岩壁上才停了下來。
他寧可死，也不願意在這個地方，看到這杆長戟。
因為……開啟進陣機關的鑰匙，正是趙家祖傳的玉玨！
這說明瞭什麼？
這說明……趙家，就是三百年前偷走長戟，害死書聖楊蘇的罪魁禍首！
彝青猙獰的嘴臉再度浮現在眼前，怎麼也揮之不去。
“你們老祖宗……可是第一個投奔我疆土五毒的人啊！”
趙立癱坐在了地上，淚水從眼眶中溢位。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肖子孫，楊輕舟拜見老祖宗！”
楊輕舟眼眶早已通紅，“砰”地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朝著棺槨方向，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此時此刻，朦朧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手中的木戟掉落在了一旁。
此時此景，楊輕舟已經知曉了一切。
難怪，陸前輩會提前安慰自己。
那麼棺槨之中的人，必然就是他的先祖——楊蘇。
那是他楊輕舟，打心裡最為敬重之人！
那是一個多偉大的人啊……
一介瘦弱的寒門書生，為天下蒼生立地成聖！
他見過地獄的模樣，卻願意為鑄造天堂而苟活下去。
他，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被侮辱，被煉成藥人。
那一刻，他不知咬碎了多少顆牙，去恨自己的無能。
他想過一死了之，卻不忍世間黎民再有任何一人，再受那女子的苦厄。
於是，他將自己關入陋屋三個月，苦學任何避毒之法，終於堪透了聖典《解毒方略》！
那一天，他仰天大笑而出。
那一天，他喟然哭泣不止。
還是那一天，他一把火燒了自己所有辛辛苦苦謄寫的藏書，赤手空拳衝進了貴山。
那一天之後，全天下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楊蘇二字，疆土五毒喪膽，百姓歡歌，江湖敬重。
這樣一個給整座天下留下無數傳奇故事的書生郎，一個人扛過了多少明晃晃的刀刃，卻終究冇能躲過背後的冷箭！
嗬嗬……
三百年前，楊蘇的喪事，是趙家老祖宗趙忱一手操辦的。
楊家之人雖未能見到老祖遺體，為了大義卻依舊選擇了信任，甚至將貴山的鎮守權也交托了出去。
可如今，老祖宗的棺槨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麼好說的？
隻能說明，三百年立下的楊蘇之墓，是假的！
不僅如此……
楊輕舟雙目血紅，猛然抬頭，看向了四周的四方石柱。
黑索環繞，一個血紅的陣法在其中緩緩轉動……
“哈哈哈哈哈……趙忱，你好狠的心！”
楊輕舟怔了片刻，而後仰天而笑，狀若瘋癲。
這道血色陣法，乃絕殺之陣。
此陣，與先前窮奇鎮守的血祭大陣，是兩個環環相扣的陣法。
血祭大陣的作用是詛咒墓主人，輕則門庭冷落，重則滿門死絕。
而絕殺之陣，則是強行將血祭大陣的威力拔高三成！
楊輕舟身軀顫抖，狂笑不止。
難怪楊氏一族本本分分三百年，卻惡疾不斷，到這一輩隻剩下了自己一人。
他一抬戟，徑直將血陣捅了通透。
還冇完！
他眼裡全都是鮮紅的血絲，拔出木戟，對著陣法突刺如龍，恨意不斷。
他的爺爺楊淳風，苦心孤詣，桃李千萬，五十那年莫名其妙橫死。
他的父親楊晨山，濟世救人，深夜行醫，無端死在了手術檯上。
他的母親，一生溫柔，最終被逼入絕境，縱身躍下……
我楊氏一族，對得起天下人，可曾做錯過什麼嗎！
“啊啊啊——！”
楊輕舟長嘯一聲，運起長戟捲起一道龍捲，直直地向血陣撕裂而去。
“哢嚓……”
他的手指深深陷進了長戟的木柄之中，發出了一聲脆響。
長戟挾裹著無儘的恨意，將整個陣法撕裂成了通紅的光點，如無邊的紅色的雪花，從洞頂徐徐落下。
楊輕舟提著長戟，如一尊雕塑一般怔怔地呆在原地。
三百年的仇怨，如同巨石一樣，壓垮了他的內心。
“嗬嗬……哈哈……”
遠處的趙立，也發出了一聲慘笑。
堅守二十多年的信仰，就這樣一夕之間，猶如山崩地裂一般垮掉了。
從小到大，先祖趙忱都是他夢中的英雄。
哪怕是遇到生死劫難，也揮舞重劍將其破碎，還天下一個太平。
在夢的那一頭，老祖宗每日每夜教著他趙立如何去做人，教著他何謂自強不息。
教他敬重父母，教他尊敬師長，教他堅守貴山，教他……他能想到的一切。
就連趙家滿門皆滅，他一個人墜崖，瀕死的邊緣也不是冇想過死了算了。
畢竟……一個人生活在世上太孤苦了。
是心目中的老祖宗，在耳邊告訴他，要活下去……
哪怕吞嚥樹葉，哪怕喝晨間露水，也要爬出去，去破滅疆土五毒的所有陰謀，去為家族之人報仇！
可在這個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如泡沫一般，徹底破碎了。
“哇！”
一口鮮血，從趙立口中噴了出來。
旋即，他腦袋一歪，直接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嗬嗬嗬……”
楊輕舟歪了歪脖子，轉過了身子。
這一瞬間，他的雙眼已經全部變成了紅色。
他握緊了木戟，一步步向趙立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
我楊家世世代代，將你趙家當做手足，掏心掏肺。
你們卻悄悄將我楊家之人當成了傻子，是嗎！
四步，五步，六步！
因你趙家，我楊氏三百年來十不存一，家破人亡，厄難纏身！
如今長戟當空，血陣懸空，你趙氏一族還有話說！
這個仇，我楊輕舟怎麼可能善了？
“吼！”
楊蘇手中的長戟，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抵在了趙立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