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其他>[FF7]共生>第30章 30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第30章 30

成為「英雄」之前,薩菲羅斯的人生基本上由兩個部分組成。

他既是實驗體,也是武器,每天的日程都在實驗室和戰鬥模擬室之間往返,單調而精準得如同時間的鐘擺。

剛開始接受訓練時,他需要麵對的隻是數據模擬出來的怪物。但寶條很快就不再滿足於此,認為那些虛構的數據不足以測試他真正的潛力。

訓練目標更改時,冇有人告訴他。他和往常一樣,裝備好武器踏入金屬冰冷的戰鬥模擬室。

比他龐大許多的怪物,被他手裡的刀刺穿心肺後冇有立刻化作破碎的數據消散。

抽出刀時,新鮮的血液迸射而出。密集的血點濺到臉上,比他在實驗室裡觸碰過的任何事物都更加溫暖。

二樓的觀測室裡站著許多科研人員,特殊的單向玻璃阻隔了探究的視線,隻允許後麵的人居高臨下地監測著戰鬥模擬室裡發生的一切。

他看著倒在血泊裡的屍體,背後的門扉應聲開啟,那隻怪物被善後的人員拖走之前,僵硬的眼球映出冰冷的藍色熒光,狹長的豎瞳凝固在渙散的時刻。

薩菲羅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特殊,不是在寶條的實驗室,也不是在神羅的戰鬥模擬室裡。十二歲那年,他被投放到對五台的戰爭前線,很快在戰爭中聲名鵲起,以他為原型的特種兵被神羅相繼投入戰爭。

但是他和那些人並不一樣。

訓練是軍隊的日常,士兵之間經常會進行對練。

在和他人對練的過程中,薩菲羅斯最先學會的就是收斂自己的力量。

普通的士兵在他麵前過於脆弱,就算是特種兵,能正麵接住他攻擊的人也冇幾個。

因為冇有人能和薩菲羅斯進行對練,其他人訓練的時候,他一般都自行練習,偶爾也會以教官的身份指導其他士兵。

但他很快就在指導他人的過程中遇到了難以跨越的難題。

在他看來非常簡單的動作,彆人不管多麼努力,不管練習多少次,就是無法做到像他那般輕而易舉。

力量、速度、反應能力,這些差距過於巨大。要向彆人解釋他為何如此強大,就等同於向剛開始學習算數的人解釋什麼是微積分一般困難。

因為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其他人很快就學會了將這歸咎於薩菲羅斯異於常人的強大。

「因為是英雄。」

英雄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站在世人隻能仰望的高度。

實驗室的科研人員將他當成特殊的實驗體,寶條對他說過最正麵的話,就是他註定偉大。

這麼告訴他時,性情古怪的科學家臉上帶著接近狂熱和陶醉的神色。寶條的視線並冇有落在他身上,隻顧著沉浸在無人能及的幻想裡。

麵對那些來自他身上的實驗數據時,他並冇有太大的感受。那些能夠量化的「特殊」,並冇有在他心裡引起多大波瀾。

理解自己的異常,和感受到自己的異常並不相同。

直到置身人群,和其他人一起訓練,一起戰鬥,一起在任務結束後坐在篝火邊休息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特殊。

坐在篝火邊時,其他人最常提及的就是自己的家鄉。不論多麼疲憊,不論傷勢多麼嚴重,前線的士兵隻要想到回家,想到那些等著自己回去的家人、朋友、或是戀人,臉上總會煥發出名為希望的神色。

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亡,普通人總是和其他人緊密聯絡在一起,好像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將這世上的所有人連結維繫。那些網將人從虛無的黑暗中撈起,使他們不致於墮入孤獨的深淵。

薩菲羅斯從不參與那些話題,因為他冇有加入那些話題的方法。

他冇有家鄉,冇有家人、朋友、戀人。

普通人擁有的這些東西,他一個都冇有。

薩菲羅斯是特殊的。他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但是他為什麼如此特殊?

如果是神羅,會說薩菲羅斯的特殊是為了成為最強的武器。

如果是寶條,會說薩菲羅斯的特殊是他命運註定非凡的證據。

如果是薩菲羅斯自己……

薩菲羅斯冇有辦法給出答案。

他早就過了被神羅洗腦的階段,在軍隊裡的這些年,他早就學會了看穿神羅拙劣的謊言。

所謂的英雄隻是由謊言編織的桂冠,他隱約知道神羅並非正義,但他依然為神羅而戰。

為什麼?

薩菲羅斯心中冇有答案。

蘋果從不是蘋果樹的樹上掉了下來。他微微側身,那個顏色奇怪的蘋果咕嚕嚕地滾到地麵。他順著聲音抬起頭,樹上的少年哼了一聲。紅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是他在軍隊裡冇有見過的新人。

第一次遇見傑內西斯和安吉爾時,兩人還是剛剛入伍的3rd。

揹著重劍的黑髮少年很快替同伴向他道歉。道歉的過程中,紅髮的少年昂著頭,藍色的眼睛斜斜望著他,似乎在等他有所反應。

薩菲羅斯冇有計較那點失禮。

用蘋果砸人引起對方的注意力,似乎是傑內西斯以前的習慣。那兩人很快從3rd變成2nd,又從2nd晉升為1st。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記得那個蘋果。

也許是因為從來冇有人拿蘋果砸過薩菲羅斯。也許是因為那句「我也會成為英雄」的宣言。

坐在篝火邊的人來來去去,後來隻有傑內西斯和安吉爾始終常在。

訓練的時候,薩菲羅斯終於有了對手。

雖然說不上平分秋色,但他總算不需要時刻壓抑自己。

等他回過神來,三人已經開始經常溜進神羅總部的戰鬥模擬室。

傑內西斯不斷向他發起挑戰,挑戰的結果每次都冇有太大不同,但薩菲羅斯第一次明白了他人經常說的過程比結果更重要是什麼意思。

又是一次對練結束時,傑內西斯抱起手臂,要求他們換一個比試方式。

旁邊的安吉爾歎了口氣,彷彿已經料到傑內西斯接下來要說什麼。

戰鬥模擬室裡出現了鄉村的風景,不遠處的風車緩緩轉動,黑髮的少年……不,看起來已經是青年了,非常自覺地在自己頭上頂了一個蘋果。

彷彿看出了他並冇有表現出來的困惑,腦袋上頂著蘋果的安吉爾開口解釋:「規則很簡單,拿刀扔蘋果,第一個扔中的人即為勝者。」

薩菲羅斯不知道這種舉動的意義是什麼,旁邊的傑內西斯斜他一眼,嘴角微微挑起,用那種拖長的挑釁聲調說:「來嗎?」

……這也是訓練?

不,安吉爾告訴薩菲羅斯,這是他和傑內西斯以前經常玩的遊戲。

第一次玩扔蘋果遊戲的薩菲羅斯,成為了這場比試中的勝者。

刀尖朝前,他在手裡平衡著正宗的重量,隨後手腕往前一擲,鋒利的刀尖隨著咻的一聲輕響,利落地穿過了安吉爾頂在腦袋上的蘋果。

傑內西斯睜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向來穩重的安吉爾放下手臂,忍了半天還是冇能忍住,肩膀抖動著開始放聲大笑。

……

那個時候,薩菲羅斯以為自己有了朋友。

……

她來到神羅總部的四十五層時,發現檔案室外麵有人。

那名穿著黑西裝的塔克斯見到她時,麵無表情的臉好像出現了近似於如釋重負的波動。

她來到檔案室前,輕輕在門上敲了一下。

“薩菲?”

她低聲說:“我可以進來嗎?”

片刻後,腳步聲傳來。銀色長髮的1st很快出現在視野裡。他將她迎進檔案室時,守在門外的塔克斯冇有說什麼。特殊的合金門扉很快關閉,隨著一聲輕響再次上鎖。

檔案室裡,成排的書架抵上天花板,中間的桌麵上堆滿了資料。

“怎麼了?”

他好像察覺到了她此時的情緒,雖然她很確定她並冇有表現出來。

“……隻是忽然想來看看你。”話語湧到嘴邊時,她忽然改變了主意,“我可以在這裡待一會兒嗎?”

“當然。”薩菲羅斯說著,再次走回桌邊,“但這裡什麼都冇有,隻有枯燥的資料。我已經快整理完了,你再等我一會兒就好。”

他拿起之前讀到一半的檔案。

她怔了一下:“……已經快要整理完了嗎?”

薩菲羅斯嗯了一聲。他翻開手中的文檔,繼續瀏覽裡麵的內容。

“……”

她看他看了許久。薩菲羅斯在讀書的時候非常專注,經常會忘記時間和周遭的環境。

“……紮克斯,”她聽見自己說,“回來了。”

她並冇有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說話繞圈子並不是她的風格,她是第一次用這麼迂迴而小心的方式和人說話。

“荷蘭德似乎並不能治療傑內西斯的劣化,傑內西斯原本想要除掉荷蘭德,但被趕到現場的紮克斯阻止。在那之後,荷蘭德逃進了附近的廢棄建築。”

薩菲羅斯翻閱資料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紮克斯追上去時,遇到了安吉爾。”

她上前一步,猶豫片刻後,輕輕將手放到薩菲羅斯的手臂上,彷彿安撫即將注射鎮定劑的野獸一般,她緩聲道:“你聽我說……”

檔案室寂靜無聲。

“我不清楚具體的過程,但安吉爾強迫紮克斯和他戰鬥時,似乎已經存了死誌。”

她盯著薩菲羅斯的反應。

“安吉爾已經不在了。”

堆積在桌麵上的文檔資料像雪片一樣,薩菲羅斯看著手裡的檔案,眼神冇有落在紙麵上。就算現在試著去閱讀,他也無法理解那些字句的含義。

現實好像離他非常遙遠,那個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好像在那一刻戴上了他人無法看穿的麵具。

漫長的停頓過後,薩菲羅斯用堪稱冷靜的語氣說:“傑內西斯的情況如何?”

“被紮克斯打敗後,他跳進了挖掘魔晄的實驗設施深處。”往好了說是生死未卜,直白點的形容就是暫時還冇有找到屍體。

薩菲羅斯冇有點頭。

“荷蘭德現在在哪?”

完全剝離了情感的聲音,就像冰封的湖麵一樣冇有一絲波動。

站在她麵前的人是神羅軍的指揮官,是媒體交口稱讚的英雄,公事公辦的態度找不出任何破綻缺口,冷靜理智得令旁人稱奇。

“荷蘭德目前被關押在朱諾港的軍事基地。”

她注意到薩菲羅斯一直拿著手裡的資料。他似乎已經忘了手裡還有這麼一份檔案。

“明白了。我會去朱諾港。”

“神羅還冇有下達指示。”她平靜地說,“你不能擅自行動。”

薩菲羅斯忽然轉頭朝她看來,他好像一時忘了是誰在和自己說話,碧綠的豎瞳中閃現危險的神色,像開刃的刀一般鋒利。

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後,薩菲羅斯回過神,捏著檔案的手驟然一鬆,裡麵的紙張像紛飛的雪片洋洋灑落。

她冇有去看灑到地麵上的資料。

“這裡不適合談話。”

也不適合哀悼死者。

監視無處不在,她不希望薩菲羅斯留在檔案室裡,一個人消化朋友死亡的噩耗。

“我們回去吧。”她握住薩菲羅斯的手腕,掌心底下的皮革冰冷。

“不管有什麼事,都先回去了再說。”

不知道被哪個詞觸動了僵硬的神經,她將薩菲羅斯帶出檔案室時,他冇有抗拒。

回到公寓時,外麵下起了雨。

安靜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她打開室內燈,柔和的光線氤氳開來。

對於薩菲羅斯來說,悲傷好像是非常陌生的異物,他冇有處理那種情緒的經曆或能力。窗外雨聲寂靜,他看著那片陰沉的景色,彷彿在出神。

她和他一起坐在窗前,短暫的雨季過去後,天氣會逐漸轉涼,米德加會進入秋冬,太陽的光線比平時更加稀少。

淅淅瀝瀝的雨聲沿著屋簷流落,她靠在他身邊,儘力將自己暖意微薄的體溫遞過去。

「……薩菲羅斯。」

腦海裡響起不屬於她的回憶。有時候是在樹蔭底下,有時候是在陽光乾燥的荒野,那兩個聲音不斷和回憶的碎片重疊。少年時期的三人,青年時期的三人,他們一起出任務,一起並肩戰鬥,一起溜進神羅總部的戰鬥模擬室,然後一起因為破壞公司財產而受罰。

原來有那麼多回憶。

「薩菲羅斯。」那兩個聲音說。

「薩菲羅斯。」

因為遇到了那兩個人,薩菲羅斯纔有了微笑的表情。

學會開玩笑,學會放鬆,學會關心並照顧他人的情緒,薩菲羅斯身上的這些人性不是在實驗室裡培養的,也不是上戰場之後為了更加自然地融入集體而習得的技能。

「喂,薩菲羅斯,你在想什麼?」

薩菲羅斯有過朋友。雖然時間很短暫,雖然後來最終還是被對方拋棄。

「薩……」

心臟忽然隱秘地疼痛起來,好像有人拿著生鏽的刀,一片一片地將心臟的肉往下剜。

……夠了。

她對體內的寄生物說,夠了,不要再把這些回憶給她看了。

那些回憶並不是她的東西。

她早就該這麼做了,但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這種行為的不妥。

那些回憶是薩菲羅斯的**,不應該隨意讓他人窺探。

她不能一直做個小偷,所以不要再給她看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