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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之舉

布琳娜有段時間特彆喜歡在他身上找樂子、估計是因為這座島上的其他東西都被她玩遍了——那時候傑拉洛無時無刻不能不提防著雷之神殿的守護者小姐在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來,連在廁所的時候她都得弄些幺蛾子整他;除此之外,那位閒不下來的千金大小姐(堂堂正正的巴爾斯提卡家族意大利本土分支一係的長女)那時候還特彆熱衷於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用恐怖的調調叫他的名字(雖然冇有一次嚇住他)——天知道她哪來那麼多精力整他,不過看著其他人在他之後也一樣被她整得夠慘的、心裡總會平衡一點。

說起來,一向木訥正經的內維斯倒是在每每麵對那女人的戲弄時難得地驚慌失措。他雖然不大關心那方麵的事情,但自己的童年好友兼雨之神殿的守護者好像確實是對布琳娜很上心——總難讓彆人難以察覺地上著心。

也能理解吧,畢竟那女人雖然品行極其惡劣,外表看來卻是個實打實的性感美女:原本就凹凸有致,她本人又鐘情於能夠完美突顯身材的軍士小西裝套、且有一頭非常奪目的亮金長髮……隻不過深諳她本性的他絲毫冇被這一點矇騙住就是了。再者說,他對那種野性的女人不是很有興趣……真要說的話或許比較居家文靜的那種類型會更好。偶爾在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時、也會想著轉頭要是能看見誰微笑著與他一起遙望就好了——

——“……傑拉洛……先……!”

(怎麼搞的,又來了……)

——“咳……傑拉……生……!”

(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的份上,我早把她凍起來丟到海裡冷靜一下頭腦……)

——“……傑……先生……!”

(那些該死的、對爸爸和叔叔們見死不救的軟弱混蛋自說自話把這些掛著“下一代神殿守護者”的人塞到島上,根本就是想——)

——“傑拉洛先生!!”

啪!

傑拉洛突然覺得有誰帶著猶豫卻毫不手軟地扇了他一個巴掌!

“嘶——!”巴爾斯提卡的十代首領這輩子第一次被誰扇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霎時就讓他清醒了;傑拉洛下意識地就用手捂上自己被扇的臉、從沉沉黑暗中睜開眼睛。

麵前有點模糊的人影似乎極為驚喜:“傑拉洛先生,你醒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打你的,但是你一直都不醒來,我以為……你冇事就好!”那人轉過頭往另一個方向在乾些什麼、金黃的光伴隨鳥啼一閃,“——咳咳——小雛,快過來!——我的腿冇事,是巴吉爾先生情況很糟,要止住血才行,快……”隨後他先前被貫穿的右肩被誰用手緊緊按住了,“傑拉洛先生,你先撐住一下,馬上就幫你止血——咳咳咳!”那雙手隨著這陣咳嗽震動了。

剛剛被那些軟足裹挾時肯定是撞到了腦袋,傑拉洛覺得自己耳內嗡嗡直響——但狠搖了腦袋後至少是能看清楚麵前的景象了:正按著他右肩的正是那個年輕的女孩;雖然還冇問她的名字,但冇弄錯的話應當就是彭格列十代目那位所謂的遺孀了——冇有婚禮卻先一步給了地位,不是很常見……但要說他不重視這個女人、隻是把她當“彭格列夫人”的填充物,感覺又不是很像……?但能讓那人青睞,到底是哪裡跟彆人不一樣了?他靠著那朦朦朧朧的視線描摹了一下那女孩的臉——說不上頗有姿色,看起來也不是很冰雪聰明的類型。

但不管麵前這個女人在彭格列十代目心裡到底是何種地位……說實話,他打心底裡不相信沢田綱吉已經死了。太不真實,那樣受同伴愛戴的人居然會如此輕易地就喪命——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處理。”被不怎麼相熟的人觸碰、對方還是一名冇有惡意的女性,他反而是有點不大自在的一方——傑拉洛邊說邊坐起來,將自己的肩膀挪開了。

“咳咳……不好意思……”葵頓了兩秒後將手收回來、下意識地將染上鮮血的手握成拳,“傑拉洛先生,剛剛……真的很謝謝。”能來救我、還為了救我而受了這樣恐怖的傷……

傑拉洛在用雪之戒的火焰凍住自己的傷口時隻是皺緊眉頭、冇再讓痛哼聲溢位自己的唇齒一次;聽見葵這句歉意的話時,他抬了一下眼睛:“冇什麼,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和彭格列十代目的托付,“著涼了?”是指她的咳嗽聲。

葵一愣、冇預料他會問這一句出來:“——不,隻是……隻是老毛病而已。咳。”她從那件原屬於阿綱的衛衣的口袋裡掏出先前萊姆給她的藥——銀色藥板裡嵌著的白色藥片,應該是來自未來的藥物——摳了兩顆塞進嘴裡、囫圇地吞了下去,“吃了藥就會好……!”千萬要好啊!都在敵人的基地裡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都變得粗糲起來、逐漸變得像風箱似的。

傑拉洛看了她一眼,隨後捂著肩膀、開始環顧四周:“……還冇人過來,但這四周肯定有監控器。我們要儘快換個地方。”

“但巴吉爾先生的狀況……”她讓十四歲的少年在自己腿上躺好——那孩子的額頭上有點冒虛汗了,她咬著唇幫他輕輕擦去。

“那些怪物的爪子可能讓他傷口感染了。”傑拉洛回了一下頭——他跟那群怪物打照麵時就本能覺得它們身上滿是汙穢,不然怎麼會讓這麼一個一看就訓練有素的年輕人扛不住、馬上就變得如此虛弱。

“那怎麼辦……要藥才行吧?”

“這地方應該是密魯菲奧雷的基地,要找藥很危險。”

話雖是這麼說,但傑拉洛腦中已經在思考該怎樣在敵人的大本營裡弄到有用的藥物——他冇法眼睜睜看著有誰在自己麵前死去;十五歲那時候他已經見夠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那種壓抑到絕望的場景。

(“傑拉洛,彆看了……!我們走——”)

被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內維斯拉走的那時候的自己,渾身狼狽地、隻是呆呆地看著——

軟弱的傢夥。

“對不起,小葵夫人……”不知何時似乎轉醒了的巴吉爾握緊拳頭,但又因虛弱而鬆開了——但那眉頭卻始終儘全力鎖緊、滿是不甘心與歉意之色,“在下要是能更強的話……就不至於拖後腿了……”

“不是這樣的啊——!巴吉爾先生已經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的話,我肯定已經死在那裡了吧。”葵連忙道,“好了,什麼都彆想——冇事的哦,好好休息吧。我們會想辦法的。”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但還是看得出來有點勉強——這種狀況,她其實都有點發抖,但是絕不能被麵前僅僅還是個孩子、又滿心愧疚於無法幫上忙的巴吉爾看出來。

在這孩子麵前,她纔是大人呢。

(巴吉爾先生真的真的很努力了,怎麼能讓他在受重傷的情況下還為我操心……)

傑拉洛看著葵像哄年幼的弟弟入睡一般有節奏地輕拍那少年的肩膀、低聲對他說著些什麼溫柔的話,心臟不知何處被觸動了一下、在這基地裡忽然而至了某種和煦感。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看著他們有一段時間了,某種溫水般的情緒灌入他的心思——但敏銳的體感讓他霎時繃起身子:有人過來了。

“躲好,有人來了。”傑拉洛雖對他們這樣說,自己卻站了起來,“我有辦法找藥——待會兒再跟你說。”他看向葵。

葵緊抱著巴吉爾、伏下身子躲在不知為何尚未消失的霧水母的軟足叢中,緊張地對他點了點頭。

(這個氣息……人應該不多,兩至三個人吧。不像是強者,看樣子是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

傑拉洛·巴爾斯提卡隱在門側,雪之炎在戒上簇然暴起。

——等他乾淨利落地就著寒冰擊斷那些倒黴的白魔咒的脖子、扒了他們的笨重製服拖進門內並用他們的權限卡給門上了個鎖。

聽見他腳步回返,葵纔敢抬起頭看過去——看見傑拉洛手裡的那些製服時、她突然意識到那個“計劃”說的是什麼了:“——是要穿這個嗎?”

“嗯。你可以選擇跟我們一起去。”傑拉洛拿著那些製服在她身邊蹲下——雖然是給了她一個選項,但他心知肚明讓這個頂著“彭格列十代目夫人”頭銜的姑娘獨自一個人留在這裡會更危險,“不過會很危險——我的計劃是假扮密魯菲奧雷的人押送他去醫療室做基礎治療;他們肯定會儘可能地要彭格列家族的活口,所以……”

“我會做的……!”葵冇等他說完就給出了用力的答覆、就像怕勇氣一不注意就逃走了似的,“咳、巴吉爾先生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小雛也隻是能癒合他的傷口而已……”晴夜鶯在巴吉爾的臂膀上抬起頭、有些無精打采地啾了一聲,“而且……而且就算我留在了這裡,要是被抓了的話會讓彭格列的大家非常難辦——”

傑拉洛不聲不響地丟了一套製服過去——半晌後,他抬頭看向她:“你為什麼會這樣重視彭格列家族?”

“……欸?”

“跳馬說你是不得已才順著輿論當了彭格列的十代目夫人吧。”他道,“我以為像你這樣的情況不會太重視家族怎麼樣。”

葵看著他——然後不知是何種場景浮現眼前,那女孩在這座冷寂的基地裡有些害羞地笑了。

“嗯……一開始確實覺得很冇有道理。”她的視線移到了空空如也的一處、似乎在勾勒著什麼,“但是大家對我都很好、而且非常照顧我——阿綱還救了我好幾次、還很溫柔地帶我到他的家裡過新年、居然還因為回來了而又見到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大哥呢。感覺就像奇蹟似的——我會遇見大家應該也是一種奇蹟吧。”

“我……真的覺得跟阿綱,嗯,跟阿綱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

她輕輕道。

“我想再跟大家在一起。想跟大家一起吃飯、出門、開心地聊天,就算是冬天也覺得很暖和……”

“我可能再也冇法回我的家了,所以我要保護阿綱和大家的家——我想要儘我所能地保護彭格列家族的各位。雖然我什麼都做不好,但是我想儘可能地做些什麼……!”

看著那位年輕的彭格列夫人抿著嘴、低頭抱著白魔咒的製服開始研究怎麼樣才能正確地穿好——他站起身來,扳下那上邊先前結成的冰霜(由於連著傷口而略微有些刺痛——寒冷已經麻痹了他的神經、不至於疼到受不了)後將自己的外套脫下。

——隨後那件外套在他罩在了葵的頭上。雪白的外套攜著毛絨自她深色的發頂垂落下來,傑拉洛冇意料到會是這樣的效果。

葵睜了睜眼睛:“咦!?傑拉洛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撐不起來那套製服。把這件穿上,不然很容易被髮現的。”傑拉洛頓了半晌才把他的本意說出來——這的確是他的本意,畢竟這女人對他而言算是嬌小了,對比他先前解決的那些傢夥亦然、不多穿些衣物的話根本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實在太明顯了。

(又小隻又纖細,那座極東小島上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麵前的這個女孩子因他那句解釋有些不明確而略微歪頭地朝他看來,雪白的衣料垂下、米棕的毛領恰好在她的額前,而她深色的眼睛在絨毛的淺淺陰影下看著他、先前自眼中流出的血被她抹得隻餘下一些嫣紅。就像來自極冬之地——某種無垢純白、略點紅妝的儀式。

這時候他還冇見過白無垢——那是要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在彭格列的十代目與十代目夫人舉行那場相對意大利那次規模小很多、但隻有真正的親友才受邀參與、對他們而言這纔是真正締結了婚誓的神前婚禮上才第一次見到。假若他這時能夠意識到麵前的椎名葵的姿態是恰好與未來的那個因精心打扮過——因那些並不遙遠的複雜且深邃的經曆、那些進退維穀的捨棄與接受、降臨的某物、她自己與那人共享的愛意與喜悅,而顯得格外美麗、容光煥發、溫順柔美而又透露著些許嫵媚的花嫁有所影疊、到底銜成了圓環的話,或許他就能明白為什麼自己會一時感到心旌搖曳、為什麼一陣淺淺卻不會被忽視的柔情會忽地湧上心頭。

時間明明很短,但是突然就足夠——即便是若乾年後,傑拉洛也無從理解這種心情到底出自何方、被什麼所揚起,明明所處的是如此困境。就像對世界而言並不那麼重要的小奇蹟,但終究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

如今二十五歲的傑拉洛隻是近乎冇頭冇腦對葵說:“……你是個好女人。”隨後移開視線、開始整理自己手上那套白魔咒製服。

不知為何被誇了一句——或許是因為自己對他問題的回答讓他覺得值得誇讚?(倒也的確如此)——的葵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最後就隻好把那件白色的(有著冰雪的味道的)外套從頭上取下來、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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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阿綱一行人從通風管侵入,期間萊姆下定決心儘力不與幻騎士正麵對抗、以減少對自己早已從內部開始腐朽的身體的傷害——而在他們即將遁出通風管時,梅洛尼基地配置的鐳射槍突然毫無征兆地向他們發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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