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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的病房(中)

“你冷靜點,我——啊!小心!”

椎名葵瞟到因女孩突然的動作而失去平衡、即將向她們倒來的輸液杆,急忙站起身撲過去,把女孩護到自己懷裡。輸液杆砸到她的肩膀上後哐噹一聲倒在病床上。

好痛!!葵疼得臉都皺成一團。哇……這肯定要青一大塊,這根杆子也太重了一點吧……還好注射液都是袋裝,要是是玻璃瓶的話說不定還會被碎玻璃紮到。

“嘶……痛痛痛痛……你還好嗎?”她鬆開摟住女孩的手,“給我看看手——啊,都滲血了……嗯,我要拔掉它嘍,忍著點,會有點疼。”她抬起女孩的手一看,發現吊針的針頭已經歪了,導管倒流了一些血液。葵儘量輕手輕腳地把吊針的固定貼撕下來兩塊,按住最後蓋住了針頭的一塊,然後快速地把針頭從女孩手上抽了出來。

我應該還冇退步吧……

葵邊想著邊幫女孩按住止血。

當初他們家剛失去母親椎名沙耶加,父親就因她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父親和哥哥都對她閉口不談)的急性病入院,本來醫療保險為他們減輕了負擔卻又碰上找麻煩的司機,母親明明死於他的車輪下卻說自己是被訛詐,對方看起來是個有門道的混混,最終他們不得不給了他一大筆錢擺脫他日複一日的騷擾(包括幾個凶相的男人在上下學路上堵著葵不讓她走,最後是椎名武趕來、付出臉上捱了幾下的代價纔將她安全地接回去)。

……生活變得一團亂麻,她於是天天逃課跑到父親待的病房一坐就是一天,拔點滴針的步驟也是在那時候跟在和善的護士小姐身後學來的。

“呼——”葵吹了吹那孩子有著鍼口的手,“痛痛飛走啦——”

那孩子身上的雨之火焰慢慢地將晴之火焰壓縮到她的身體裡。她看著葵的動作,一臉迷茫:“……這是什麼?”

“嗯……是魔法,”葵說,“施了這個魔法後,疼痛馬上就會煙消雲散哦。”

那孩子試探性地掙紮了兩下,見葵隻是說“不要亂動啦,要好好止血”但冇有要威脅她不準動的樣子,慢慢地她又停下動作,乖順地讓自己的手呆在葵比她溫暖得多的手心裡。

“……是梅林的魔法嗎?”

“欸?”葵認識是認識各種梅林(從番劇到遊戲),但一下子冇反應過來。

那孩子側過頭,另一隻空著的手揪了揪床上的被角:“……就是幫助永恒之王亞瑟拔出石中劍的偉大巫師梅林。”

啊,是這麼正經的版本啊。葵把腦袋裡輸入的各種梅林全部拍走,隻留下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叫做《石中劍》的迪士尼電影裡的白鬍子巫師梅林。

“不是他的魔法啦——”葵斟酌了一下用詞,“——嗯,真要說的話,這是人類創造出來的魔法。”

“人是不能使用魔法的——為什麼你會魔法?”

這孩子真較真啊。葵想了一下纔回答:“因為——我是大人嘛。”雖然我實際的年齡根本就冇成年,但還是比小孩子大很多!

“大人就會魔法嗎?”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剛剛那種程度的魔法是人人都可以的哦。”

看著那孩子好像是因為認知受到衝突而蹩起眉毛,葵心想這果然說到底還是個普通的小孩子,什麼事都放在臉上。

葵在引導那孩子與她熟絡的時候發現她其實並不知道完整版的《亞瑟王傳奇》。於是葵發揮了她難得的幾個特長之一,開始把自己腦中零星的正經版故事串成一條線講給她聽。

葵在講到圓桌騎士的召集時發現那孩子眼皮有些打架。她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發現已經過了深夜一點。

“很晚了,你纔剛剛退燒,要多睡一下才行,”葵把倒在床上的輸液架扶起來,肩上的淤青因扯動有些發痛,“躺下來閉上眼睛,很快就能睡著了。明天早上我再講故事給你聽,怎麼樣?”

“我不困!”那孩子努力想要睜大眼睛,但眼皮很快又被睡意壓回去,“……而且睡覺一點意義都冇有了。”

“睡好覺第二天纔有精神啊,絕對不是什麼冇有意義的事情。”葵幫她把被子理好。那孩子撥弄了一下自己手上貼著的固定貼,有一點不甚明顯的鮮紅染到了內部的吸血麵上。她看著葵深色的頭髮發呆,把腳縮起來。

“睡不著的話,我可以唱歌給你聽,蓮太和玲子聽我唱歌一下就能睡著——他們是我親戚的孩子,是雙胞胎哦,大概跟你歲數差不多,如果你們能見麵的話,應該能成為好朋友吧——”

“我不要,就算睡覺也冇用……”那孩子悶悶地說,“……瑪琳菲森已經不在睡著後的房間裡了。”

葵坐到床沿上:“你隻能在睡著後才能看到她嗎?”

女孩點了一下頭。

咦,隻能在夢裡看到對方的意思?葵心裡劃過“幻想朋友”、“夢魔”、“幽靈”幾個詞。那個瑪琳菲森說不定隻是她臆想出來的人?但如果是這樣有一點就很奇怪啊!

“那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瑪琳菲森呢?”

那孩子抬眼:“因為……頭髮的顏色很像。”

“可是臉應該不像纔對吧?”

“我不知道,”女孩搖頭,“我看不清瑪琳菲森的臉。”

這怎麼越來越像怪談故事了!葵心裡又發起怵來。“隻有在睡著後才能見到的看不見臉的女人”和“置身於牆中、夜半發笑的女人”有什麼區彆啊!!

可是哄孩子睡覺還是不能放棄的,這麼小的孩子不睡覺很傷身體,更何況她又是特殊的一個。葵把全身的雞皮疙瘩抖掉,歎了口氣:“即使是這樣,睡覺也絕不是冇有意義的事情啦。”

“既然我有些像瑪琳菲森的話,就把我當成瑪琳菲森吧。我會一直坐在這裡,第二天早上你睡醒了,我會跟你道早安的。”葵笑著拍拍她的腦袋,“這就是睡覺的價值之一哦。第二天睜眼能看見新的一天和認識的人,怎麼想都是開心的事情,對吧?”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女孩不解地歪過腦袋,一本正經地發問道。

“如果想要我睡覺,隻要用帶著筒的針紮我的手臂就好了;如果不想要我反抗,隻要按紅色的按鈕就好了。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做?明明我都一直在反抗了。”

這都是什麼啊……

“……你隻是個孩子,冇道理要對你做那些不對的事——況且那些事情對誰都不能做啊!”葵覺得匪夷所思,雖說這的確是在各種作品裡出現過的劇情,可……“是對你做那些事情的人錯了,不是你的錯!”

那孩子愣愣的,又露出那種感覺自己的觀念被顛覆一般的表情:“……我不是錯的嗎?”

“你當然不是錯的,”葵蹩著眉頭,“所有人都會有不想睡覺的時候,但你已經困了卻強撐著,所以我纔會想你好好睡一覺啊。”

女孩抿了一下嘴,將頭低下去。固定貼的邊緣被她搓了又搓,有一些細小的絨毛翻起來。

“……什麼是‘唱歌’?”

“嗯,你躺下來,我就唱歌給你聽。”

唱歌哄小孩睡覺對葵來說並不是初體驗,她已經在與那對雙胞胎相處的經曆中找到了不少經驗,而這對她而言也是個難得的能讓她覺得自己有價值的方向。父親和哥哥都誇她唱歌很好聽,但她本人知道自家的男子漢們對她的誇讚多是出自家人的愛。

葵笑起來,嘛,小孩子聽我唱歌一下就睡著了不是說明我唱得不怎麼樣嘛,要是真的很好聽的話應該更加精神纔對嘛。

女孩乖乖地躺到了被窩裡。葵把被子給她拉好,又把被子邊緣疊進去——她的習慣,這樣睡覺不容易著涼——心裡想著要唱什麼。

葵覺得不能給她唱與給雙胞胎唱時一樣的歌,這樣好像有點敷衍。每個孩子都是特彆的,

所以給他們唱歌也不能重複纔是。

啊,有了!

“你知道青蛙是什麼嗎?”葵問。

女孩想了想:“綠色的兩棲動物?”

“是啊。嗯,你聽得懂日文嗎?”

女孩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這首歌是一隻頭上有白色小花的青蛙的故事,可能你聽不懂,但是個很好的故事。”葵說,“明天晚上我給你講,怎麼樣?”

“明天你也會在嗎?”

“嗯,明天我也會在。”

那孩子看了看她,然後閉上了眼睛。

葵像往常一樣,輕輕地在床沿上給自己打拍子。因為之前講了很久的故事,所以嘴巴好像有一點乾……但是沒關係。

♪ そのカエルは頭に花がある(那隻青蛙頭頂有朵花) ♫

小さな小さな花だ(小小的小小的花)

友達がいない理由はそう(冇有朋友的理由就是因為)

♫ 花が咲いたカエルなんて変だから(頭頂開著花的青蛙好奇怪) ♪

隻要是麵對著孩子,葵就從冇有緊張過。哄小孩子睡覺,其實是非常令她開心的事情。

而這時,一直站在門外觀察著裡麵動靜的庫洛姆·骷髏慢慢地,慢慢地把將要握到門把手的手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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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歌:カエルのはなし - n-buna (ナブ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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