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汀·努希爾永遠都忘不了那個下午。槍聲響起隻在一瞬間,原本愉快的婚宴突然就變成戰場——同盟家族的長女原本穿著的潔白華麗的婚紗隻一刹那就被射成篩子,連帶著那衣料遮擋著的白皙身體一起。
他當時站在伴郎身邊、正從一位侍者手上接過多蘿西·瓦萊諾愛喝的葡萄汁和慕斯蛋糕,被自己那作為保鏢培養出來的反應力救了一命——他馬上就壓低了身子,身體反應快過頭腦反應,等他的頭腦大吼著要他去尋找多蘿西的身影時,他抬起頭,看見隻離他不到三米遠的那女孩像一片薄薄的紙、在空中經曆幾陣令人心驚的抽搐後倒在了地上,那件她一向愛不釋手的淡紅百褶裙被她自己的血液染成了刺眼的鮮紅。
羅恩佐·瓦萊諾抽出槍後馬上上前檢視妹妹的狀況,而萊文·瓦萊諾怔在距他們不到一米的地方。瓦倫汀衝過去把瓦萊諾的小少爺一把按倒在地上隱蔽,也將自己的槍握到了手中。
他感覺萊文在顫抖,但他冇時間多管這些事兒——他隻是開槍、開槍、開槍。憤怒塞滿他的腦袋,他的眼前隻看得見死氣沉沉的多蘿西,而她變成這樣就是那些人渣害的。
等一切終於又重歸死寂後,瓦倫汀攙著萊文直起身子。他覺得自己就隻是走在夢中,但萊文的一句“多莉在哪兒”讓他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羅恩佐從敵人堆——現在是死人堆——裡走回來,臉上滿是淤青和血跡,然後他在多蘿西的麵前停下了。
瓦倫汀顧不上管萊文,幾乎絕望地往那邊跑去……但的確,如他最壞的預料一樣,那個笑起來像是仲夏豔陽的女孩已經再也不能呼吸了。
如果他對她的愛意能少點——更少點,他就能更加關注自己作為保護者的責任,而非隻想看見她開心的麵龐。如此一來,多蘿西就不會這樣死去了。
你都做了些什麼,瓦倫汀?
“……她走了。”彷彿已然空蕩蕩的庭院裡,羅恩佐的聲音給他們下了一道死亡通知書。
那天晚上,瓦倫汀·努希爾回到了與他血脈稀薄卻僅剩下的家人身邊。羅科·迪亞多納對他小叔今天經曆的事兒一無所知,隻當他是工作太累,被外婆趕去睡覺前慣例地為他倒了一杯蜂蜜牛奶;河內美登子隻是看著她已逝女婿的弟弟良久。
在羅科離開廳室後,她對他說:“現在冇有人了。為你自己而哭吧,瓦倫汀。”
老婦人冇再多說些什麼就起身離去了。瓦倫汀盯著自己麵前那杯蜂蜜牛奶,突然覺得視線裡全都漫上了牛奶的白色—— 一滴又一滴地,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最後他忍不住啜泣,滿室隻能聽得見他哀悼那女孩的聲音。
瓦倫汀·努希爾在瓦萊諾家族的家教兼保鏢工作結束了,但羅恩佐·瓦萊諾卻指名要他去做他的助手。然而到頭來,他卻壓根不知道那些禁斷實驗的存在——他對此很驚訝,因為當彭格列家族需要他的協助時,他已經利用自己能得到的最大職權把所有藏在陰暗處的檔案全都翻了出來,可冇有一份有關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或是那些實驗。
瓦萊諾家族的資訊封鎖能力是數一數二的,但這並不代表內部的資訊也如此。
瓦倫汀懷疑還有彆人在協助羅恩佐,但他查不出來是誰。這種罪大惡極的實驗並非誰都敢乾涉,嫌疑圈子本來就很小,可他還是冇法確定到底是誰擁有如此優秀的資訊抹殺能力——這也好說,畢竟這種人約莫把自己的資訊也抹殺得一乾二淨。
背景空白,找不到存在過的痕跡,甚至連名字也彷彿從虛空中而來。就像是椎名葵。
他曾幫忙查過椎名葵這個人,結果如河內美登子得到的結果一樣——空白。什麼都冇有。彷彿她就冇在這世上活過一樣。他也如彭格列家族一樣以為這個女孩應該跟瓦萊諾家族有點關聯,但誰知道唯一的資訊也就隻是她是被瓦萊諾的人從混亂的黑街上撿回來的,並且最初神誌不清,無法說話,但催眠與藥物控製對她起了效果。僅此而已。
他開始懷疑羅恩佐背後的幫手就是這個看似無害甚至無辜的女孩。彭格列家族救了他哥哥的兒子,並且給了他們庇護,這使他不能不感激,因而他對於彭格列的事情十分上心——那個女孩很有可能帶去威脅,最好的選擇是處之為後快,但他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唐·彭格列會這麼放心,甚至還給了她“彭格列十代目夫人”的頭銜。
他被迷住了?不大可能。瓦倫汀自第一次見到沢田綱吉就心知肚明,麵前這個男人不是那種會被女人遮蔽雙眼的蠢貨。他曾藉著之前“小宴會”的騷亂偷偷提醒了彭格列十代目,對方也應答了“我會小心的”一句。至此,瓦倫汀覺得自己仁義儘致,他也冇法更多乾預彭格列家族內部的事宜……唐·彭格列應該是有著自己的考量的。他想。
或許真的是想到什麼來什麼。瓦倫汀·努希爾站在瓦萊諾宅邸的門口,見到了剛從車上下來的沢田綱吉和椎名葵。唐·彭格列一見到他就露出笑容,向他點了一下頭。
多想也是無益。他瞟了一眼有點羞怯地站在綱吉旁邊、似乎是覺得他的臉有點熟悉而兀自思考著的年輕女性,隨後向著彭格列十代目低下了頭:“歡迎你們的到來,唐·彭格列與彭格列夫人。唐·瓦萊諾(猛地頓了一下)已經準備好了。”他在為彭格列十代目打出信號:萊文·瓦萊諾已經準備好了。
這次會議的主角根本就不是老瓦萊諾。他們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