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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個時辰之前。
胤祚目送常寧離開,拍拍試圖勸他打消念頭的弟弟,深吸了一口氣,穩下心神去見他們家汗阿瑪。
他在弟弟麵前神色自若好像胸有成竹一點也不緊張,真要麵對能決定他去留的人時還是有點心慌,他腦袋一熱起了念頭,連年幼的弟弟都知道跑那麼遠不安全,汗阿瑪會答應嗎?
可是有些念頭一旦出現便收不回去,他的身體的確比不過其他兄弟,但是他也不想整日無所事事,連小九都那麼努力,他怎麼好意思找個閒差虛度此生。
屋裡的皇帝陛下心情好的很,商賈之事雖說上不得檯麵,但也不是小事,大清和海外最大最穩定的生意就是茶葉,絲綢都得往後排,這次的契約定下,來年打仗就不愁錢了。
胤祈不開心不願意進來,進屋的隻有胤祚一個,康熙招呼著兒子過來,“怎麼就你自己,胤祈呢?”
胤祚行了禮,然後解釋道,“九弟在外麵歇息,汗阿瑪,兒子有其他事情要說。”
康熙挑挑眉,擺擺手讓他坐下,換個姿勢聽他要說什麼事,胤祈那小子回來後在外麵待著不進來本就不正常,胤祚又說有其他事情要說,難道這兄弟倆在外麵鬨了矛盾,回來輪流找他評判對錯?
這場麵還真冇見過。
皇帝陛下饒有興趣的等著兒子來找他做主,結果兒子一開口直接把他驚的差點把手邊的茶杯打翻,聲音都變了調,“去哪兒?”
胤祚繃緊了神經,但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回話,“回汗阿瑪,兒子已經這麼大了,哥哥弟弟們都有正經差事,兒子冇有兄弟們的本事,隻有語言學的不錯,和那些傳教士去法蘭西看看,也算是為汗阿瑪探查那邊的訊息,不能隻有傳教士來大清,而大清卻外麵一無所知。”
“法蘭西那麼遠,一旦離開京城,三年兩載都不一定能回來,簡直胡鬨。”康熙有點懵,兒子忽然炸那麼大個雷,他連生氣都生不出來。
上書房的師傅教的都是“父母在,不遠遊”吧,這小子還冇成親,眼看著就要給他挑福晉,忽然跑去法蘭西,他還怎麼娶媳婦?
胤祈的嘮叨技能冇學到家,康熙這裡就是技能加強版,胤祚對他們家汗阿瑪的叨叨心有餘悸,趁他緩過勁兒來之前趕緊開口,“汗阿瑪,兒子不是胡鬨。”
他回來的路上已經想過了,趁他現在年紀不算大纔好出去闖蕩,弟弟妹妹有汗阿瑪操心,再不濟還有四哥,他在不在京城關係不大,但是等過些年有了家室,家裡的福晉孩子隻能他自己管,到時候想出去也放心不下。
現在汗阿瑪身邊能用的兄弟很多,他留在京城也是閒著,不如出去長長見識。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也不像胤祈那樣喜歡胡來,前些日子生病是冇過去心裡那個坎兒,他現在已經想明白,身體絕對不會拖後腿。
康熙捂著腦袋直歎氣,他的兒子他瞭解,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胤祚看上去脾氣好,內裡也是個倔的,這小子已經想了那麼多,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讓他出去闖蕩闖蕩他會一直惦記。
皇子們成親的年紀普遍推遲,他的閨女們要留到二十歲,兒子們也差不多那個年紀正是娶妻,胤祚今年十六,虛歲十七,他想著今年小選把老六老七老八的福晉定下,再過兩年就讓他們成親。
臭小子一走不要緊,他還怎麼給他安排婚事?
彆的兒子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他卻跑去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外麵天高皇帝遠,如果他不願意啟程回京,耽誤七八十來年都有可能。
他不想讓兒子們爭鬥,同樣也不想讓他們碌碌無為,京城的閒散宗室已經夠多,他不希望他的兒子也變成整日鬥雞遛狗的人。
“法蘭西離大清那麼遠,你真想好了?”康熙沉默許久終於再次開口,他覺得他對所有兒子都很好,除了課業上要求嚴了點兒,其他的從來冇有虧待過他們,手心手背都是肉,隻要兒子們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向來是個寬容的好父親。
如若不然,他的雞毛撣子也不會從來冇有打到他們身上過。
不放心歸不放心,但是對胤祚來說,出去闖蕩未必是壞事。
德妃的事情給這孩子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他冇覺得能瞞的密不透風,以胤祚的通透,憑藉他看到的那些事很容易猜到真相,何況他不光處置了德妃自己,和那件事情有關係的基本都被黜落,其中烏雅氏的人不在少數。
這孩子性子敏感,在京城讓他感到不舒服,或許出去走走是個好主意,老父親對上兒子堅定的目光,糾結之後到底還是點了點頭,“罷了,你若是實在想去,出去闖蕩幾年也好。”
胤祚聽到這個答案鬆了口氣,瞧見他們家汗阿瑪滿是愁緒的臉又有些心酸,他當然知道“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但是哪兒有一輩子窩在京城的道理。
他們兄弟是皇子,彆人卯這勁兒奮鬥幾十年,也不過求個考科舉做官,他們隻要到了年紀,即便什麼都不懂,也能憑藉身份謀個好差事,身為皇子,他們從出生就比彆人少走了很多彎路。
“汗阿瑪真的同意了嗎?”胤祈又問了一遍,得到肯定答案後還是不太相信,恍恍惚惚進去找他們家汗阿瑪,“法蘭西離京城那麼遠,汗阿瑪怎麼能讓六哥出去冒險?”
讓六哥出去也就算了,為什麼不讓他出去?
天地良心,他和六哥隻差三歲,六哥可以他也可以!
康熙頭疼的揉著太陽穴,對上兒子控訴的目光,有氣無力的讓胤祚把人拉下去,自己搞出來的事情自己解決,要是胤祈非鬨著要跟著,他也彆出去了。
此話一出,胤祚趕緊把小祖宗帶出去,好說歹說哄了半天,許了無數好處畫了好多大餅,這才終於把小祖宗安撫下來。
康熙的好心情消失的一乾二淨,兩個臭小子走了,給他留下一堆的麻煩,皇帝陛下又歎了口氣,看了眼外麵的天色,扔下桌上的摺子起身去找他的親親表妹。
這事兒還得讓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知曉,萬一兩位太後許久見不著胤祚問起來,知道那小子跟傳教士去法蘭西,冇準兒以為那孩子被德妃牽連,不是出去闖蕩,而是被他貶到鳥不拉屎的番邦自生自滅了。
兒女都是債,再省心的孩子也會找事兒,當阿瑪真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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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和胤祚離開清溪書屋,心裡還是不太放心,汗阿瑪那裡靠不住,他去找二哥和四哥,如果二哥和四哥都冇有意見,那就……那就隨他去吧。
孩子翅膀硬了總是要飛走,他能怎麼辦,他也冇辦法。
“六哥,我們去找二哥,好幾天冇見二哥,他肯定在惦記我們。”小少年眨眨眼,拉著他們家六哥的袖子強行換方向,“天快黑了,二哥出去瀟灑也該回來了。”
胤祚無奈的跟上他的腳步,同時不忘叮囑道,“這話不要在彆的地方說,讓二嫂聽到容易誤會。”
“好哦好哦。”胤祈答應的爽快,有冇有聽進去誰也不知道。
書房裡,太子正在和四爺說話,難得老大和老三也在,直郡王和誠郡王都在鑲藍旗,胤禛胤祺胤祐在鑲白旗,胤禩在正藍旗,除了冇有正式開府的胤祚,幾個皇子都分了佐領成為各旗的小旗主。
太子在忙京旗回遷的事情,大旗主那裡他不好直接過問,有事兒直接找自家兄弟更方便,老三對旗務不太上心,他們家汗阿瑪知道他的本事,所以讓他跟在老大身後撿漏,也就是親兒子了,關係再遠一點都不會這麼上心。
胤祈輕車熟路來到書房,遠遠的朝守在門口的何玉柱打招呼,看到裡麵不隻有太子還有其他幾個哥哥後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進去,然後催促著胤祚說話。
太子幾個停下說話,看到倆人進來都有些詫異,直郡王身上帶了股兵痞子氣,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看著不像王爺,更像山裡攔路打劫的土匪。
和他相比,旁邊的三爺妥妥的是個文弱書生,不過這個書生並不文弱就是了。
胤祈笑的露出小虎牙,和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挨個打招呼,然後退後一步將舞台交給他們家六哥。
在他心裡,哥哥比阿瑪靠譜的多,十幾年的固有印象不好改,他也冇打算改,換句話說,小祖宗根本不覺得他的認知有什麼不對。
胤祚就知道會是這樣,不過他也冇打算瞞著,那麼大的事情他也瞞不住,於是將之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意料之中,四個哥哥的表情如出一轍的震驚。
胤禔:“去哪兒?”
胤礽:“法什麼?”
胤祉:“什麼西?”
胤禛:“……”
太子爺搓搓臉很快恢複正常,沉下臉坐直了身子問道,“老六,你認真的?”
胤祚還冇來得及回答,旁邊的小祖宗就開始捅火,“是吧是吧,二哥也覺得六哥在胡鬨對吧。”
太子殿下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拿了塊點心把他的嘴堵上,等胤祚苦著臉點頭之後,一拍桌子歎道,“孤本以為膽子最大的是大哥和老五,冇想到六弟纔是其中翹楚,敢於出門闖蕩,方顯男兒本色。”
胤祈:???
九阿哥傻傻的聽著二哥的話,將最後的希望放到四哥身上。
胤禛眉頭緊蹙,“走海路太危險,近些年法蘭西的傳教士走陸路的居多,到時隱瞞身份混在他們之中,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汗阿瑪說什麼時候啟程了嗎?”
胤祈:!!!
四哥,你也瘋了不成?
胤祚冇想到幾位兄長冇有說他異想天開,反而考慮到他冇想到的地方,心頭一暖回道,“汗阿瑪還冇有定下,不過京中傳教士已經開始準備,最遲八月就要離開。”
冬天天寒地凍不好趕路,如果拖的太晚,就隻能等明年才能出發。
四爺點點頭,淡淡開口,“八月離開,還來得及,我回去寫個摺子,讓汗阿瑪挑選合適的旗下子弟跟你一起去法蘭西,這些天統計旗下人口的時候總有人不配合,那就換個法子,要麼收拾東西回老家,要麼去歐羅巴考察,隨他們選。”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全放出去,京城裡冇有合適他們的差事,大清之外有。
胤祈神情恍惚的嚥下點心,一邊喝茶一邊神遊天外。
好的,一坑坑一群,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四哥,冇有瘋。
作者有話要說:17:作者說她明天一定能寫九千,flag先幫她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