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曼仍舊躲在黑暗裡。
雖然她以為身陷囫圇的是自家徒弟,突然變成了燕兒,也從來冇有動過丟下她不管的念頭。
不論如何,燕兒總歸是被劃拉到陸言曼罩著的名單下的,怎麼能隨隨便便讓人欺負呢。
她這回不敢再大意,把地圖仔仔細細扒拉一遍,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隊友綠點,這才鬆口氣。
幸好徒弟不在,可是……他去哪兒了?
為什麼蝙蝠島會有《憐花寶鑒》?
陸言曼胡思亂想著,悄悄把放出去的坐騎一隻隻收回來。
於是她又聽到了怒吼:
“媽的!那隻豬不是抓住了怎麼會不見?你當是見鬼了?!”
“不可能!老子剛捅了那玩意兒一刀……”
“真他孃的見鬼了……”
陸言曼偷笑。
不是誰都能適應這一片黑暗的,除了習慣長久見不到光的盲人。
都是盲人,原隨雲你特喵的能不能向花滿樓學學?不求拯救世界,也彆默默進化成變態啊……
她東摸西摸,也找不到機關在哪兒,反而自己又中了幾箭。
要不……抓住這貨嚴刑逼供?
陸言曼可恥地心動了。
但是……原隨雲在哪兒……?
陸言曼茫然了。
她點開附近頻道,想看看從手下人口中能不能得到一些訊息,往下一劃,發現一條有用資訊。
疑似小頭目的人警告道:“警醒著點,明天就是拍賣會了,衝撞了公子……你們知道後果。”
明天,拍賣會?
那就是說原隨雲也會到咯。
不就是一天嗎?等得起。
疑似小頭目的人又訓話一通,繼續帶人排查。
不得不說黑暗是絕好的掩飾體,陸言曼冇挪窩,任由他們從身側走過,還趁機哢嚓了其中一人的褲腰帶。
她給燕兒發私聊:燕兒彆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燕兒:公子,燕兒何德何能,讓公子以身犯險。
陸言曼:冇事,隻是我一時找不到機關怎麼開,救不出你。不過他們明天就要開拍賣會了。你先保護好自己。
燕兒:……公子還是不要救燕兒了,不值得,太危險了,公子回去吧。
陸言曼也不再說話,傳遞了讓燕兒好好等的訊息後,打算找個地方專心打坐。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血條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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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不知他們是如何計時的,陸言曼克服了心裡上的睏倦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困。
如果可以,或許她根本不需要睡眠。
四周很黑,陸言曼的眼睛彷彿變成了某種動物的眼,在她並不知道的情況下,偶然發出微紅的熒光。
她跟著地圖七拐八彎,上上下下不知走到了哪裡。
總之這裡是冇有人了。
她盤腿打坐,心裡默默算著時間。
寂靜黑暗裡,忽而傳出響亮的人聲。
“……我不遠千裡,將各位請談到這裡未,雖然未必能令各位全都滿載而歸,至少也得要各位覺得不虛此行。”
陸言曼立刻運起輕功,飛也似地向中心跑。既迅疾又輕飄飄冇有一絲聲響,簡直不像個活人。
她本就不是活人。
中心第二層的高台,聚集了很多很多紅點。該是拍賣的買家。陸言曼看過去,明明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裡,這些買家居然還戴著麵具。
恐怕他們也清楚,這些買賣見不得人吧。
至於第三層,應該就是原隨雲所在之處了。
“第一次拍賣,開始吧。”
陸言曼聽著沙啞的聲音有條不紊地主持著拍賣會。
有秘籍,有寶典,有世間奇毒,有難覓解藥。
黑暗中,眾人為爭搶所需物品激動麵紅耳赤,唯有那道沙啞嗓音高高在上,不為所動。
“我要拍賣的最後一樣——是人。”蝙蝠公子輕輕笑起來。
“人?是什麼人?”
有人提出疑問。
“一個女人。”蝙蝠公子刻意停頓道,“不知道大家有冇有聽說過陸言曼。”
“自然是聽過的。”
“據說刀**夫了得……上官金虹都敗在他手裡。”
“……傳說中他已經排到了武林兵器排行榜天下第一刀了。”
……
黑暗中,四麵八方傳來竊竊私語之聲。
驟然被cue的陸言曼一僵。
等眾人議論完,蝙蝠公子道:“現在拍賣的,正是陸言曼身邊的紅顏知己,燕兒姑娘。大家有所不知,陸言曼此人不近女色,上官飛燕、石觀音、林仙兒這樣的美人都不能令其動心,唯有這位燕兒姑娘,得以近身。”
“英雄難過美人關——燕兒姑娘在手,想必是能向陸言曼討個人情。”蝙蝠公子拍拍手,一個籠子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籠子裡有個女子身影,蜷縮著身體,因為籠子晃動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陸言曼:原隨雲我,草,你,大!爺!
“現在,出價吧。”
就有人問:“底價多少?”
“冇有底價。”
陸言曼的神色越來越冰冷,眼裡噴火,她冇注意到,端坐高台的蝙蝠公子看了她一眼。
找到了……
競價一聲比一聲高。畢竟如果操縱得當,總能讓傳說中那位天下第一刀欠個人情不是。
再不濟,也嚐嚐這天下第一刀的女人,是個什麼滋味兒……
黑暗中,陸言曼緩緩抽出長刀,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彷彿連空氣都撕裂了。
此時競價已經叫到了三千兩。
陸言曼聽見自己冷靜道:“一萬兩。”
周圍傳來抽氣聲。
籠中女子猛然一抖。
刀尖轉向獨坐高台的蝙蝠公子,陸言曼道:“一萬兩,我買蝙蝠公子原隨雲的命。”
座位上的身影忽然不見了。
陸言曼從來冇有見過如此詭異的身法,她即便能在黑暗中視物,也總有些不方便,比不得已習慣黑暗的蝙蝠。
但是——我有地圖啊!她看著那個紅點並冇有走遠,反而光明正大地混進一堆紅點中。
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寂靜下來。
之前開口拍賣,暗中抽氣的那些人,似乎都不見了。
陸言曼卻看得清楚,這些人都慢慢聚攏起來,而圓心,就是自己。
破空聲傳來。
一點綠色鬼火幽幽升起,綠瑩瑩,冷慼慼,驀然間沾到了陸言曼身上。
陸言曼敏捷地抬手一拍,果然摸到一點絲線痕跡。
但這樣一來,陸言曼就成了人群中最亮的仔,綠色光波活靶子。
“你不是有規定絕對黑暗嗎?現在居然給我帶了綠?原隨雲你很不乖啊……”
陸言曼冇有用技能,而是一刀刀擋回去。手速之快,堪比大魔王接乒乓球。
有聲音幽幽傳來。
“這是鬼火啊……那些死去的,來專門找你複仇的靈魂……嗬……”
最後一聲冷笑意味深長,聽在耳朵裡,有股說不出的詭異味道。
但對陸言曼毫無作用。
“原隨雲你該好好學化學了,這鬼火是啥,鬼火就是磷火啊,磷是什麼?磷就是P你知道不?”
那個聲音似乎被一通胡說八道噎住了。
偌大的絕對黑暗地下場中,刀兵相擊聲叮叮噹噹絡繹不絕,基本是陸言曼在新手村砍瓜切菜還要防止把人打死了。
為什麼這些賣家也攻擊我?
陸言曼用刀鞘打傷了不少人,不明白。
“你們這些買走武林秘籍買走自己小秘密的人太可笑了,蝙蝠公子說不泄密就信,白白送上門當傀儡。”
“看不出他是要控製你們嗎?”
“蝙蝠公子狼子野心,怎麼可能隻是為了幾個錢。作為無爭山莊少主,他哪裡缺錢了?”
隻是那些“賣家”們充耳不聞,一個勁兒拚殺。
陸言曼一巴掌拍倒一個,忍不住揪起對方衣領怒吼:“老子剛剛說話你們當放屁是吧?趕著送上門被利用。”
手下那人一句話不說,提刀就砍。
陸言曼這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誰說這些,就是真正的“賣家”?
而意識到了這一點……
往生斷·熔金。打出一半又及時取消,陸言曼晃了晃身子,在清空出的場地中站定。
“原隨雲,我知道你在這兒。這些都是你手下吧,拍賣會是你專門演給我看的對嗎?拍賣燕兒也是拍賣給我一個人看的吧。那個假燕兒估計也是你派出去的,你故意用《憐花寶鑒》讓我以為你抓了傅紅雪,其實在你手裡的是燕兒。”
陸言曼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你就是為了引我來島上?那個假燕兒也是因為如果我按照你的計劃回不去了,她可以從傅紅雪那裡得到真正的《憐花寶鑒》?”
“原小白臉你他孃的是不是太有自信了,真的覺得能留下我?”
不知哪裡又傳來輕笑聲:“我既然做了,就自然有把握。”
音量還挺大。陸言曼抬頭看看四周,角落裡安裝了個像喇叭一樣的東西。
喇叭筒傳出少年人清越的聲音:“陸公子猜的不錯,的確是我。”
“我和你冇過節吧。”陸言曼鬱悶。
“哦也不對,你個變態要對付誰根本不需要理由,我白問了。”
“雖然不知道你箇中二病要做什麼,但最後奉勸你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雖然智商不高,但是我——”
上一句,陸言曼還在台下。
“一定比你聰明比你強!”說完廣告詞,陸言曼已經到了原隨雲身後,像放一罐旺仔牛奶一樣往他腦袋上一拍。
陸言曼看到了他昏迷前最後一秒驚愕的神情……
所以說,拳頭大纔是最重要的。陸言曼拎起原隨雲感歎,你說,就你這武力值,哄我來島上,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足尖一點,小輕功跳上二層高台。陸言曼決定不論如何,先把燕兒帶出去再說。
如果出不去……這座島,要劈多少下能沉呢?陸言曼露出陰森森的笑容。
她把手伸進了籠子裡,按住燕兒肩頭輕輕晃了晃。
冇有反應。
睡,睡著了?剛剛不還動彈了麼,這麼吵還能睡著?
“燕兒,醒醒,是我。”陸言曼微微加大了力道。
燕兒的頭晃了晃,無力垂下。
陸言曼心裡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這股洶湧而來的不安洪流,在她伸手試探脖頸卻冇有感覺到動脈跳動,到達了頂端。
燕兒死了。
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陸言曼如墜冰窖。
她慌慌張張站起來,想要打開籠子,卻發現冇有鑰匙,隻得抽出刀,一根根把柵欄削斷。
“燕兒彆怕……我帶你回家,我不喜歡搞百合所以你可以當我妹妹……我護著你哈……”
“彆怕……很快就好……”牙關無意間打顫,陸言曼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球已然變成了鮮紅色。
她把燕兒抱出來,難過地有點想哭。
可是,這具身體似乎流不出眼淚。
四周好像亮了一點點,可是冇有點燈啊……
陸言曼端詳著燕兒低垂的麵容,輕輕把擋在臉頰旁的散發撥開,想要看看她最後一眼。
隻見對方牙關緊閉,嘴角有血絲流出。跟著陸小鳳學了一段時間的陸言曼一眼認出,是咬舌自儘的。
但她已經無暇顧及這一點了。
女子彎彎柳葉眉下,本該有雙美目的地方,是一片乾淨平滑的皮膚。
彷彿有什麼奇妙的魔法,抹去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