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可能, 這是布魯斯的第一反應。
傑森不是喜歡把情緒藏著掖著的孩子,他樂於表達自己的需求和感受,即使表達方式並不常規, 甚至粗暴得過頭。
但他仍然會表達。
傑森會因為布魯斯在墓碑上刻的字而痛苦, 但也會將自己受到的傷害原封不動地返還給布魯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擅長傷害自己, 也同樣擅長傷害彆人。
他質疑布魯斯的愛, 又矛盾地相信著——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行為總顯得如此反覆無常。
而陶德不一樣,他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做一個好士兵。
在一次次失望中, 他不再渴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也不再要求布魯斯把他當作家人對待,隨著年齡增長, 也不像年輕時那麼衝動易怒。
但他仍然希望布魯斯能過的好, 希望蝙蝠家族每一個人都過的好。
布魯斯一點一點地、很緩慢地攥緊了真言套索。
“我不相信,傑森。”
話音剛落,在燈光的對映下, 男人的臉色又蒼白了點。
他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算健康, 發燒像是抽走了這個人全部精氣神,讓他的姿態顯得更加疲憊, 但那隻完好的綠眼睛, 卻幽深地像一口深潭。
年少時的小羅賓, 眼睛是被陽光穿透而過、碧藍色的淺海。
傑森的眼睛是倒映著極光的育空河。
布魯斯又一次察覺到那股熟悉的陌生, 但又判斷不出陌生感從何而來。
“傑森, 我猜未來的我有些做法讓你難以接受……或者無法理解, 所以我想幫幫你們。”
布魯斯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弱點, 他知道如果自己冇有同伴們的幫助, 一定會成為一個糟糕透頂的偏執狂,好在他擁有蝙蝠家族和正義聯盟,每個人都試圖將他從黑暗裡拽出來。
毋庸置疑,未來的自己傷害到了傑森。
他們一定缺乏溝通,一開始的裂痕隻是一處細小的傷疤,而誤會和憎恨讓他們走的更遠。
戴安娜說的對,布魯斯想。
“你真的需要好好說話,愛意被隱藏太久,就會被埋葬進墳墓裡。”
亞馬遜的公主將手指搭在真言套索上:“在天堂島上,我的姐妹可以隨意使用它,真言套索讓我們變得更好。”
黑暗騎士並不擅長處理家庭事務,這方麵他糟透了,所以他隻知道用邏輯思維判斷局勢,再推斷出未來的自己和陶德之間存在問題,既然存在問題,下一步就變得很理所當然。
——解決問題。
陶德看著稚嫩的小少爺,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總是這麼傲慢,自以為能掌控住一切。
他想說你並不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麼。
他想說你冇經曆過未來那些噁心事,又憑什麼覺得能幫到我。
他很想對布魯斯發火,臟話都湧到嗓子眼,又被梗塞到舌根下。
布魯斯臉上是真真切切的關心,他微微仰著頭,手指鬆垮垮地捏在一起,小少爺並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等待審判的神情。
燈光呈散射狀投射在他身上,就像站在法庭上的被告席。
對布魯斯來說,這的確是一場審判,陶德有資格判決他是否是一個失格的父親,如果是,他甘願接受懲罰。
他隻是想儘可能地補償點什麼。
“傑森,任何問題都可以。”他期盼地又重複了一遍。
但他不知道對方已經精疲力竭到什麼也問不出,什麼也不想問。
陶德看了看布魯斯,輕柔地握住布魯斯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小少爺的指頭掰開,再取走那根金燦燦的套索。
“有些事情是我自找的,我自己犯了錯。”陶德說:“你是一個好人,但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救。”
布魯斯怔怔地瞪著陶德,無聲地張了張嘴。
“噓。”男人用手在空氣中壓了壓:“我知道的,布魯斯,謝謝你的好意。”
真言套索被他放到桌子上,冇有人接觸後,它的顏色頓時黯淡下去,就和一根普通的麻繩冇什麼兩樣。
陶德直起身,靠回椅背:“我會來這個時間點,是因為即將發生一場戰爭——天啟星和泰坦星的大軍即將啟程,目標是地球。”
布魯斯:“戰爭?綠燈軍團冇對此做出任何預警——”
陶德打斷他:“他們自顧不暇,你和達克賽德打過交道,想象一下,這一次你們需要和兩個達克賽德作戰。”
“你們必須合作,我需要你整理好正義聯盟——複仇者聯盟那邊的情況更複雜一些。”
布魯斯點點頭。
說到正事,黑暗騎士的態度就嚴肅了許多:“這場戰爭具體發生了什麼?”
陶德言簡意賅地:“地球失去了大部分守護者,剩下的人隻能接受死亡。”
布魯斯皺著眉毛:“告訴我細節。”
他無意識地拿出了命令的語氣。
“不可能。”陶德說:“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具體細節需要你們去補充——你比誰都清楚預知未來的風險。”
預言不一定能規避風險,也有可能引導出更糟糕的結局。
布魯斯沉默了一會,“好。”
但他卻冇打算就此罷休,正事說完以後,布魯斯又想拾起剛纔的話題,視線也向真言套索投去:“我還是認為……”
陶德很無奈地笑了笑:“好吧,布魯斯。”
冇有人比他更瞭解布魯斯的固執。
達不到目的,他是不會滿足的。
布魯斯摸了摸鼻子,想去取真言套索。
陶德猛地按住他的手,很不自在地:“不、不用……用不著這個,不是什麼大事。”
在發現他和布魯斯的身體接觸後,男人抿住唇,訕訕地鬆開手指,再交叉在一起,輕描淡寫地:“你有想過拍一張全家福嗎?”
蝙蝠洞裡塞著很多東西,恐龍模型、巨大的硬幣、小醜的卡牌……都是布魯斯這些年收集來的紀念品,但牆壁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冇掛。
布魯斯不太明白陶德為什麼會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了。
“我有這個計劃,阿福不止一次提到過,大家應該一起拍張照,他連西裝都準備好了。”
陶德有點迷茫,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太久冇離開蝙蝠洞,就算出去也是在自己的臥室裡睡一覺。
——全家福不止一張,布魯斯一共拍過兩張全家族,一張是大家穿著西裝,像韋恩莊園牆壁上那些家族壁畫一樣,是專業攝影師拍的合影。
另一張是大家穿著義警的製服再戴好麵具,阿福設置好定時拍攝走過去,洗出來的照片掛在蝙蝠洞裡。
兩張都冇有他。
明麵上的那張照片不能出現一個死人,而更為隱秘的那張……他不太清楚布魯斯是怎麼想的。
明明那會他們的關係還算不錯?
陶德滾了滾喉結:“我知道了。”
布魯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苦笑著:“阿福又要唸叨了……我現在這副模樣可穿不上他訂做的衣服,不過也好,這段時間可以用來恢複傑森的身份。”
陶德驀地一怔。
他在一瞬間顯得有點茫然,綠眸中閃過一絲光,聲音很輕地問:“你要恢複他的身份?可對於外界來說,他已經是個死人……”
布魯斯有點不解:“很複雜,但不困難——韋恩集團的公關足夠用了。”
他的答案令陶德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他舔了舔唇,流露出幾分不安:“所以你能恢複他的身份。”
布魯斯“嗯”了一聲。
陶德揉捏了兩下自己的手指,垂下眼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布魯斯不確定地:“你就想問我這個……?”
他想過挺多問題,也做好了被提問他不想麵對的東西,甚至是和小醜相關——他知道傑森一定會問這個,也提前做了準備。
但……全家福?
他一直有給每個家族成員繪製單人畫像的習慣,迪克他們的畫像就掛在走廊裡,達米安的還是半成品,但也快完成了。
未來的自己再糟糕,也應該不至於在全家福上製造誤會。
陶德終於抬起臉,一眨不眨地盯著布魯斯,就像在看一個無法理解的怪物。
他眼神古怪極了:“是的。”
布魯斯冇法形容陶德的表情——他看起來既難過又開心,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就顯露出幾分怪異。
陶德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直勾勾地看進布魯斯眼底,像是要審視出他的真實想法:“那你作為蝙蝠俠,會拍全家福嗎?”
布魯斯動了動嘴唇,但還冇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陶德很急躁地擺了擺手。
“停,布魯斯——”男人肩膀坍塌下來,很疲倦地:“我還不確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麼,這個問題我想留到以後,可以嗎?”
布魯斯冇法對這樣的陶德說出那聲“不”。
這場談話徹底進行不下去了,布魯斯想,他一聲不吭地站了一會,安撫性地說:“任何時候都可以,已經到早上了,阿福還在等我們吃早飯。”
我們。
陶德在腦海裡回放這個詞,輕飄飄地站起來,走了一段距離後,他很突兀地駐足:“布魯斯。”
黑暗騎士側過臉:“嗯?”
他們已經走出了蝙蝠洞的使用區域,為了確保安全和隱蔽,有些地方就冇安裝光源,隻在地麵上灑了一些可降解的熒粉作為照明,這樣一來,他就看不清陶德的表情。
等了一會,陶德卻冇說話,他又耐心地問了一遍:“怎麼了?”
還是冇有反應。
布魯斯暗自歎了口氣,準備往回走,結果剛抬起腳,就聽見一道聲音。
“——我能和你拍張照嗎?”
【隻有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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